一

    回到李四姐处,已是子正时分。

    这是事发后第二日了。

    沉重的不详感袭扰秦声,这案子就如同这茫茫夜色,看不到头。

    陈柳解了披风,唤丫鬟煮茶,观秦声脸色郁郁,迟迟未敢开口。

    刚刚,他们去见了董韶。

    秦声禀明来意,直言此案另有隐情,请董韶向杨将军陈明情由,不宜派人出京。

    董韶觉得他简直痴人说梦。“杨将军拍板的事,我都插不上嘴,你算老几,这是你该管的事?老秦,你这幅德行是得改改了,不然混到老还是不入流!”

    秦声拱拳,一揖到底:“老董,现在不是追究我有没出息的时候,这个案子疑点太多了,陈大不明不白死在缉书司,我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你我同食君禄,理当……”

    “你爹还死得不明不白呢,你去抓凶手了吗?”董韶火了,秦声这个榆木疙瘩,真想把它脑壳敲开看看里面装的人脑还是猪脑。“放着杀自己亲爹的凶手不管,别人的亲爹你倒是上心。哼,色令智昏!别忘了,她现在的身份是疑犯的女儿。我劝你,别惹祸上身,你还想让你老娘给你送终?”

    “你……罢了罢了,我就不该来找你!”秦声拂袖而去。

    陈柳喝完一杯茶,秦声仍像尊佛像似的端坐不动,面目沉沉。

    “我有个问题,既然白天禁军就知有人是辽国细作,在城中杀了同伙后恐怕要逃走,为何不通令守城官暂闭城门或是严加盘查?一是他们本就盯住这个细作了,不怕他出城,反倒希望他出城送情报,钓出更大的鱼。但以目前的了解,他们并没有监视住这个细作。还有一种可能是本来就没有这个人!如果有,四姐这里鱼龙混杂,不会没有一丁点消息。” “因为……那群大老粗脑袋都被驴踢了!”秦声对董韶的怒气转移到了整个禁军。他着实气愤,老董那种一腔热血的汉子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上司放个屁他都当圣旨听。

    陈柳抿嘴笑,又问:“还有个问题。禁军态度如此强硬,你还要坚持吗?听说,杨辉可是出了名的屠夫。”

    秦声白她一眼:“废话,去打听打听,秦小哥几时半途而废过!”

    陈柳坐直了,正色道:“你想清楚,禁军既然把事情闹大了,就不会在乎后果,我们都明白禁军的后台是天子。此事非同小可,倘若细作被他们逮到,我父罪名坐实,我们全家都要倒霉,那时你非但保不了我们,反而会受牵连。你现在收手,我绝不埋怨。”

    他一个开封府不入流的小吏,拿什么和禁军斗!

    昏昏灯下,陈柳貌若璞玉。秦声心想,原来玉也可这般坚强。

    “那如果,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个阴谋,有人成心拿你爹做局,我也撒手不管?如果我不管,你爹真就枉死了。”秦声想必挺得累了,歪了歪身体,撇撇嘴,“我明白你担心什么,放心好了,咱上头有人。要不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这世道,朝中无人怎好意思出来混,你连这都不懂?”

    “……”

    丑初,石头回来了。

    “昨日,啊不对,是前天,曹判官带了瓶烧酒从府里过来,和老张头叙话。老头贪杯,多吃了几杯,回家就闹肚子。我出来时他还跟我抱怨,往后再不吃老曹的酒了。”

    缉书司的茶房与开封府衙仅隔一堵墙,墙面还开有一门。人员往来,甚为平常。曹判官过来找老张喝喝酒吹吹牛,不会引起任何人察觉。且茶房在缉书司正堂的后面,只要不打起来,前面的人根本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曹判官。”秦声握紧了拳头。

    事发于昨天,而曹判官前天就行动了。看来,这确是一出戏,秦声很不幸的被选中演了个傻子。

    “敢算计我,走着瞧。”秦声心底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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