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话说得实在混账,褚夫人都忍不住瞪了褚照一眼。白落雨则是被逗笑了。

    如此这般,一心要报恩的小姑娘终于回转心意。

    她抽泣着,对岑元子发出最后一个恳求:“如果是这样,那就让我跪拜您三次,来还您的恩情吧。”

    不然她的心里实在不好受。

    纪岑见状,便也不拦着她了,任凭白落雨给自己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亲自去扶她起来。

    “那便等我上报你的冤情,再将你的头换回来?”纪岑问。

    褚夫人拉着白落雨,深深感谢道:“有劳真人。”

    “你打算怎么上报?”从父母那边出来,回到东厢房,褚照支着下巴问。

    纪岑道:“我已经得了消息。新上任的阎罗王是包拯包大人,只是如今还在等天庭的正式敕封。”

    褚照一喜:“竟然是包大人吗?那真是太好了!陆判官作为他的直系下属,他一定会公正严明,狠狠处罚陆判官的。”

    纪岑看他如此有信心,十分惊讶:“你这么推崇包大人?”

    褚照道:“天底下的百姓,只要听说过包大人的名字,我不信有人不推崇他。”

    知道包拯会成为新任的阎罗王,褚照一下就安心下来。想到纪岑之前告诉他的,阴间自有阴间的秩序,他道:“那你应该只要将这件事上报给包大人,后续的事情,就会由包大人来解决了吧?”

    见他那样聪明,纪岑眼里浮现笑意,点头。

    “这样也好。”褚照也觉得按程序走比较踏实,“就是不知道燕赤霞怎么样了。不就提个宁采臣的魂魄吗?这都过去多少天了,怎么还没有回来?”

    他突发奇想:“不会是路上又遇到哪家酒肆,然后醉糊涂了吧。”

    “那谁知道呢?”纪岑慢悠悠地说。

    褚照想到什么,怂恿纪岑:“是不是真的,你掐算一下不就知道了?不然你掐算掐算?”

    纪岑瞥了他一眼。

    她的法术是用在掐算燕赤霞有没有喝醉上的?

    褚照嘿嘿直笑,拉着她的袖子:“好不好嘛?就玩那么一次,一次。”

    纪岑被缠得有些无奈。又记起褚照之前不知怎的与她好长时间不说话,更别说扯袖子什么的,觉得自己应该答应他。免得他以为她不愿意和他说话,嫌他麻烦,又主动跟自己疏远。

    既然算了,纪岑自然不只是算燕赤霞是不是喝醉那么简单,还要算算他现在在哪里了。

    这一算,不了得。

    “他怎么还在枉死城?”纪岑皱眉。

    褚照“啊”了一声。

    与纪岑面面相觑,褚照犹豫地说:“燕赤霞看着,应该不像是会在枉死城那样的地方,喝醉的人啊。”

    纪岑低眸思考了一回:“估计是遇到麻烦了。那里毕竟是枉死城。”

    “枉死城怎么了,难道那些鬼魂还会缠着燕赤霞么……”褚照愣愣的,反应过来,“对哦。那是枉死城。黑山老妖的老巢就在那里。”

    纪岑起身:“你在上面好好待着,我下去看看。”

    褚照想也不想:“我也要去。”

    “你?”纪岑蹙眉。

    褚照道:“只是看看。你若是不放心,把我跟你绑起来也成。”

    纪岑好不容易才按捺住嘴角抽动的冲动,哪用得着那么麻烦?她不带他下去,不就不用担心他的安危了?

    想想又不对。

    这人撞鬼撞妖是常事,自己不在他身边,燕赤霞也不在,没准那些妖鬼就有了可乘之机,让他遇到危险。

    褚照又道:“而且我扇子还在黑山老妖那呢。”

    你怎么还记挂你那破扇子?

    纪岑很想问。可惜她问不出来这样的废话,还能为什么,找理由跟着她一起去地府呗。最后她只能顺了褚照的意,带他一起去阴间。

    褚照见好就收,拉着纪岑的袖子,一路上有再多疑问都不问。

    因为是纪岑带他进的地府,什么阴间十三站,根本不放在眼里,目标十分明确地奔向枉死城。

    “原来还有近道。”褚照终于忍不住感慨。

    纪岑顺口回答:“当然有近道。”

    褚照继续感慨:“我知道,这就相当于VIP贵宾通道。寻常小鬼只能按部就班,我们呢有特权可以抄近道。”

    “……”

    到了枉死城门前,纪岑正要上前,忽然发觉不对劲,又拉着褚照躲起来。

    “王老五,你这是送谁去金鸡岭呢?”

    “还能送谁?知道黑山老妖新夫人的相好不?就是送他去的!”

    褚照耳朵灵,听到了。他眨巴眨巴两下眼睛,向纪岑使眼色。

    那个相好的绝对是宁采臣!他拿他爹一辈子不看戏起誓!

    纪岑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示意他安静。

    那两个队伍的领首小鬼唠嗑一会,要带宁采臣魂魄去金鸡岭的队伍就出城了。

    褚照还沉浸在岑元子居然拍他手那种恍恍惚惚的感觉中,忽然手被岑元子拉住:“走了。”

    褚照:“!!!”

    他脸登时红成了一只大柿子,还是会冒烟的那种。

    小媳妇似的被岑元子拉到哪走到哪,好不容易停下来了,褚照脸上的绯红终于消退了一些,脑子也上线了。

    他左顾右盼:“这是哪?”

    “金鸡岭。”纪岑很有耐心地说,顺带松开他的手。

    褚照:“……”怎么到金鸡岭就松手啊。

    岑元子看着那帮小鬼,将宁采臣的魂魄拖出来,然后就要让鸡去啄他。

    就在这时,她唇部轻动:“定。”

    那一帮连鸡带小鬼,统统变成像是发条坏了的玩具,定在那一动也不动。

    纪岑这才从暗中出来,取出一只圆肚小瓶,将宁采臣的魂魄收了进去。

    “就这样?”褚照来不及去想刚刚的怅然若失,问。

    纪岑点头:“今天就先到这里。回去吧。”

    说着,她又抬起手,示意他拉自己的袖子。褚照就忍不住瞄了眼她的手,心里其实是想牵那里的,不过还是算了。

    他老老实实拉住袖子。

    岑元子朝那群被定住的鬼啊鸡啊又吹了口气,然后带着他,眼前一晃,走了。

    再睁开眼又出现在东厢房。

    “怎么那么快就走了啊?”

    纪岑会说是因为怕他人身吃不消阴间的瘴气吗?她还记得妖界那些长辈的教导,人类的身体娇弱,不比妖族肉身强横。阴间的瘴气连许多妖怪都受不了,何况是褚照那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凡胎?

    她只说:“你不是说希望把宁采臣带回来吗?刚好碰见了,为免节外生枝,当然先带回来。”

    褚照想想也对,宁采臣总比燕赤霞要弱鸡。

    他抬了抬下巴:“刚好,我也有话想问他。原本想着在阴间,到处是鬼魂,还不方便问呢。”

    宁采臣只觉得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神思恍惚。阴间的瘴气让他的魂魄虚弱无力,一出圆肚小瓶,就虚幻得几乎看不见了。

    纪岑看了看这缕魂魄,又看了看对宁采臣十分感兴趣的褚照。

    还好她及时将褚照带上来了,在阴间待久了,魂魄就会虚弱。就算不会虚弱成宁采臣那个倒霉样子,那也很厉害了。

    正那么想,褚照朝她比眼色:“宁采臣应该受了不少折磨吧?”

    纪岑“嗯”了一声。

    受折磨的程度,堪比过金鸡岭至少三次,过恶狗岭至少五次。

    褚照有些愁:“他这样怕是回答我们问题的力气都没有。没有办法吗?”

    有。但是她干嘛要帮他?

    见纪岑始终不说话,褚照也习惯了:“算了,将就将就吧,大不了隔一段时间问一次。”

    纪岑:“……”

    她默不作声地弹了弹手指,一道真气渡入宁采臣口中。

    努力很久但始终没睁开眼的宁采臣,终于缓慢睁开眼。他张了张嘴:“你们……”

    褚照眼睛一亮,马上明白了首尾。他先是亮晶晶看了岑元子一眼,然后道:“先别说那么多了。告诉我,你在里面有没有看到燕赤霞?就是一个长得很俊俏的小书生,但是又使剑。”

    宁采臣睁大眼睛:“你们认识燕大侠?快,快。燕大侠被卞城王抓住了,黑山老妖说要拿他庆贺新婚。”

    平地一个惊雷炸响。

    “他被卞城王抓住了?”纪岑眉头一下锁住。

    褚照难以置信:“卞城王和黑山老妖狼狈为奸?黑山老妖要拿燕赤霞庆贺新婚,卞城王也不阻止?”

    宁采臣惭愧道:“燕大侠是为了小生才深入险境。当日黑山老妖请来卞城王,阻拦燕大侠将小生带走。燕大侠十分不忿,便骂了卞城王几句。卞城王恼羞成怒,就将他扣押了起来。黑山老妖因此扬言,卞城王要将燕大侠扒了皮下油锅,来庆贺他的新婚!除非……”

    “除非什么?”褚照心想,磨磨唧唧,你倒是一口气把话全说出来啊。

    宁采臣面上露出为难之色:“说是除非一个叫做岑元子的人亲自下去赎人,不然他绝对不会放过燕大侠!”

    褚照:“……”

    见岑元子轻轻理了一下袖子,他急切地站起来,话比脑子还快:“你不许去!”

    纪岑抬眼,有些奇怪地看他,然后又伸出手,将一只突然从窗外飞来的纸鹤接住。

    那纸鹤正是燕赤霞师门传来。

    他们也听说了黑山老妖要岑元子亲自下去赎人的消息,一个个都来请求岑元子,让她去地府救救燕赤霞。

    褚照听了面黑如铁:“那是他们的弟子,怎么他们自己不去救,反而要你出手?”

    “黑山老妖点名是我。”纪岑倒是不在乎。

    宁采臣又惊又愕:“你……你就是他们口中说的岑元子?你不是妖吗?”

    怎、怎么一副道士的样子?

    纪岑瞥了他一眼:“他籍贯是哪的?先送他回去,再去阴间吧。”

    褚照立即抓住她的袖子不放手。

    桌上,那只还未离去的纸鹤,似乎很好奇地看了他还有他抓的衣袖一眼。

    褚照察觉到了,一个白眼翻过去。

    看什么?

    要不是你过来,岑元子会想着去赎燕赤霞?

    那卞城王和黑山老妖明显沆瀣一气,岑元子过去只会是自投罗网。偏偏你们这群正经的燕赤霞的师门,不仅不想着去救自己的弟子,还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外人身上。

    纸鹤读懂了褚照眼里的不满,它转过去,用屁股对准褚照,表示跟他这个凡人说不上话的不屑。

    褚照:“!!!”

    下一秒,他就看到岑元子将纸鹤的翅膀捏起来:“差点忘了你。来都来了,总不能不发挥作用。变。”

    那纸鹤瞬间变大,纪岑踏了上去,又向褚照伸出手。

    纸鹤:“……”

    这下轮到褚照得意了。你再怎么傲气也是一只纸鹤,而他,那是被岑元子罩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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