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消雾散,彩彻区明。

    崔府外张灯结彩,铜锣与鞭炮声此起彼伏,伴随着一片飘扬的红雾。

    府外车如流水,马如游龙,然而府内却寂然无声。

    只因—及笄礼的二小姐崔浮玉晕了过去。

    “张大夫,小女如何?”

    男子身着墨色圆领袍杉,头上幞头的两根带子随着主人的动作摆动着,紧张地看向大夫。

    “崔尚书莫急,令媛并无大碍。许是梦魇,等小姐醒过来即可。”

    是谁在讲话?

    崔浮玉迷茫地睁开双眼,只见面前漆黑,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并且夹杂着手抓木板的声音。

    “救救我……救救我……”

    声音同黑色一起慢慢消退,一间破旧的房屋出现在她的眼前,方方正正的拘在这泥土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恶臭与腐烂味。

    她从未在长安看到这样的场景。

    “救命!”

    凄厉的求救声再次响起来,犹如一群蚂蚁爬过手臂,撕咬着她的血肉。

    崔浮玉轻轻咳了一下,目光挪到地上带血的木棍上面,眉心皱出浅浅的痕迹。

    她的手从木棍之间穿过,此时房屋里面的声音逐渐减弱。

    不由得她多加思考,一转身直接从房外穿到内屋。

    这房间没有窗户,四面墙上挂满了不同款式的刀具,墙上留下黑色和暗红色的痕迹,笼罩着窒息又绝望的气息。

    没有任何声响,安静得有些不可思议,崔浮玉眨了一下眼睛,场面开始变换。

    房间虚化,她看见的一个破碎的女子绝望地看向门口。

    那女子手脚不知所踪,躯干流着鲜红的血。

    一时间胃里翻滚着江海,恶心感扑涌而来。

    崔浮玉睁开眼眸,忍不住趴在床边呕吐,额角冒着冷汗,脸色苍白得吓人。

    “岁绥,身体可还有不适?”崔浮玉的父亲崔然眉目紧蹙,神色担忧的看向她。

    岁绥是她及笄礼父亲给她取的字。

    “阿爹,我没事。”

    崔浮玉接过崔然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角,扬起一抹浅笑。

    可视线在对上一旁的黑影时,嘴角的笑容僵硬了片刻,掩下眼眸中的情绪,歪头看着窗外摆放的一支秋海棠。

    “阿爹,这秋海棠是您叫人放的?”

    崔然随着崔浮玉的视线看过去,思索片刻,脸色凝重。

    能随意靠近他小女的闺房,那贼子有些本事。

    “不是。”崔然走过去取下秋海棠,花瓣上带着露珠,用手轻轻捏了捏花枝与花瓣,又用鼻尖嗅了嗅这才放心递给自家姑娘。

    “拿为父碰到过的地方。”

    崔浮玉笑着点头,并未拒绝父亲的好意。

    她看着这枝秋海棠,颜色艳丽,花瓣自然舒展,突然脑海里回闪一句话“等你及笄,会送你一枝秋海棠……最美的那一枝。”

    下一刻,那梦中的黑影一步一步朝着她飘来,那双血红的眼直勾勾的盯着她,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寒意和淡淡的霉味。

    崔浮玉下意识捏紧手中的海棠,垂下眼眸试图从多年学习的书文来理解现在的情景。

    父亲常说,世界上根本没有鬼,只有作恶的人,那么,她看到的到底是鬼还是自己的癔症?

    “岁绥……”崔然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奈。

    听到父亲的呼唤,崔浮玉回过神,浅浅笑着:“阿爹为何皱眉?”

    “岁绥长大了,”崔然坐在一旁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继续说道,“要注意身边突然出现的“贵人”。”

    崔然加重了贵人二字,有些事情不用说得太明白。

    能被阿爹称呼“贵人”的人只有那几位。

    “阿爹,我知晓了。”崔浮玉回应道,眼底带着淡淡的乌青。

    崔然:“岁绥好生休息。”

    “好。”

    崔浮玉慢慢躺好,看着阿爹离开后再次起身,看向远处的黑影……更为准确的说法是,盯着梦中那可怜女人。

    “为何不出声?”

    听到崔浮玉的声音,黑影这才靠近几分,“噗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眼中闪烁着泪光。

    “万年县仵作木清流求小姐帮我。”

    她声音嘶哑,匿着一股无边的悲伤。

    不知是为惨死的现状还是缝补的“肢干”。

    崔浮玉很快收回思绪,思考她话间的真实性。

    万年县同长安县因朱雀大街分为东西两部分,距离甚远。

    难不成……

    崔浮玉轻眨一下眼睛,语气如常:“你且说说如何帮你。”

    “万年县近年来共有二十三名孩童失踪,竟无人报案。据我观察失踪的孩童大多无人可依。”

    那些稚子的命似乎如那无根的浮萍。

    木清流停顿片刻,眼神转而坚定“请小姐把我当做线索的一环透露给万年县县尉。”

    崔氏大家族,崔小姐的父亲是正三品尚书,若是有这层关系,县尉定不会将此事草草了事。

    “可以,但你得先解决我的疑问。”

    崔浮玉看向木清流,一字一句的说道。

    木清流点头轻声回了一个“好”字。

    崔浮玉起身,轻轻揉摩着手中的秋海棠,似有些疑惑:“你能进我梦境?”

    木清流摇了摇头,凝眉道:“但是我能拉小姐进入我被害时的画面。”

    沉默了片刻,木清流紧紧蹙眉,指尖用力的抓着自己的头:“但我……记不清……被杀害的确切地方了。”

    崔浮玉拿秋海棠的手一顿,随手将它放进最近的瓷器里,随口一问:“怎么选定我的?”

    木清流停下手中的动作:“我死后心中仍有一股怨气,被困又小又黑的地方,直到遇到一个戾气很重的鬼面人,随着他来到这里这里。”

    鬼面人?

    崔浮玉扯下秋海棠周边的一瓣,放在掌心,嘴角微微上扬。

    面对这种下意识的反应,崔浮玉立刻收敛笑容,眼中浮现一丝迷茫。

    蹙眉将手中的花瓣丢出窗外,转过身面对木清流平静的开口:“我去万年县,你试试能不能想起梦境里的细节。”

    说罢,在纸上半真半假写下出门的缘由,以免父亲担忧。

    又翻出自己的方形挎包,整理了一下衣裳朝着门外走去。

    马车越来越颠簸,四周安静的只有马蹄声。

    崔浮玉微微掀开车帘,树叶被风吹得莎莎作响,却没有飞鸟的声音。

    崔浮玉从挎包里找出几颗石子,将它夹在指尖,听着树林里的动静。

    趁着风吹动帘子时,快速将石子丢了出去。

    “小姐,坐稳了。”

    车夫只能加快赶马,尽量逃离这个地方。

    整齐有序的声音朝着马车袭来,迫使马车停了下来。

    “小姐,我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护您安全。”

    崔浮玉推开帘子,打断了车夫想去拼命的动作,朝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下了马车,看着面前麦色皮肤的大汉,放平了声音:“这位壮士是想求什么?”

    壮汉摸了摸下巴,哈哈大笑几声,视线停留在崔浮玉的身上:“自然是求财又求色了!”

    那人一点一点的靠近,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恶意。

    崔浮玉垂下头,故作害怕的颤抖,看样子害怕极了。

    “我就喜欢这娇滴滴的小娘子~”

    壮汉伸出手想要触碰崔浮玉的脸颊。

    “啊!!!”

    撕裂的惨叫声响了起来,那壮汉连忙捂住手,警惕地看向四周。

    “是谁?!给爷滚出来!!”

    那贼寇对于这种情况怒不可遏,声音洪亮又带着十足的怒气。

    贼寇们将马车围成一个圈,根本未将她人放在眼里。

    又或者说,她和车夫在贼寇眼中已经是郎中之物。

    崔浮玉毫不在意地将手中的匕首藏得更深,看了一眼暗器打出来的地方后,迅速收回视线。

    佯装害怕的往后跑,躲在马车后面瑟瑟发抖,然而偷偷观察着现在的情况。

    许是她并未给贼寇带来胁迫,这小动作也便无人在意。

    “咻”一声,那暗器直接插进为首的壮汉旁的男子脑门上,“咚”一声,那人直直倒了下去。

    杀人手法干净利落,不像是宫里面的人。

    到像个杀手。

    这可麻烦了。

    崔浮玉微微蹙眉,眼眸中的光晦暗不清,现在的情况微微有些棘手。

    “藏头藏尾的鼠辈!”那壮汉将手中的暗器直接拔了出来,随意丢在地上,嗤笑一声。

    随后接过手下递过去的仪刀,似乎想要激怒暗处的人。

    骂人的话越来越脏,绕是有了心里准备的崔浮玉也不由蹙眉,这贼子骂的可真脏。

    几道又快又狠的暗器从另一方面射了出来,那为首的壮汉拿起仪刀挡,同时拔出障刀朝着那方向丢了过去。

    只有空荡的回声,那群贼寇又暗自对信号,不知道是想要逃还是对付那暗处的人。

    崔浮玉小心翼翼的将左手伸进挎包,左右翻找片刻,便将小石子交替给右手。

    耳尖微动,连忙将石子丢出踩树叶声响的方向,顺手将另一手的胡椒粉朝着周边人洒了过去。

    冲着车夫点头后快速逃离。

    俗话说得好,死道友不死贫道。

    小杀手,你自求多福。

    岂料,几道剑光闪过,只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

    还未等崔浮玉回头,脖间横着一把锋利的剑。

    那人将尾音拉长,懒散又带着一丝温柔的声调似笑非笑。

    “大小姐,你这是恩将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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