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以往一样,闹铃一响,用手一摁,迷瞪十分钟,然后叽里咕噜穿衣服,洗漱画个淡妆,香奈儿包包往肩膀一挎,在门口提着后脚跟没穿好的鞋,一脚跨出大门。

    这次不同的是,一开电梯门,迎面跟魏大爷撞了个满怀。只见魏大爷左手提着长筒袋装的豆浆和烧饼,右手提着一袋水果,多多一个前倾踉跄整张脸贴上了大爷的T恤,在魏大爷胸前印上了个模糊的红嘴唇,魏大爷胸脯瞬间散发着迪奥的香味。说时迟那时快,魏大爷也正要出电梯门,一看多多的脸亲了过来,忙用左手去挡,这一甩胳膊,饱鼓的豆浆袋磕碰了电梯门边沿,塑料袋直接爆碎,浓郁的乳白色豆浆一股脑甩向多多的衬衫上衣。这一淋湿,多多的红色内衣bra就显透了出来。

    “啊~~魏老,您甩我一身,啊,全湿啦!我还得换衣服!”多多边低头看自己的衣服,边要径直走向楼道转头开门。

    “啊,我的鲜豆浆今儿是喝不成了,你个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毛躁。”魏大爷带着北京腔儿的吐槽道。

    俩人站在门口,多多匆忙翻着包,拿钥匙打开门,冲进卧室换衣服。

    魏大爷拿了条白毛巾上下擦了下自己的脖子,一等多多从卧室门出来,刚要抬手架起嗓子发表言论:“哎,多多,我不是说你,年轻人...”没等魏大爷说完,多多提鞋没好气的啪一声甩门而去。

    留下魏大爷在屋里,改给自己沏了杯蜂蜜温茶,吃完早点到厕所洗手,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白T恤上的红嘴唇印,不免心中有种枯木逢春的悸动,又冷静下来转念自言自语碎叨道:“这毛孩子,上班迟到,下班躺觉,脾气不小,不得沟通,长得挺漂亮,嫁不出去是有原因滴。”

    晚上九点,多多一脸疲惫回来了,开门竟看到魏大爷坐在一桌好菜前等她。

    “来,多多,吃了吗,我炒的菜,你尝尝。”

    “魏老,我没吃晚饭,但已经九点了,再吃饭会长胖的,谢谢您的好意。”转头要回卧室,拿浴巾进厕所洗澡。

    魏大爷有些失落,站起来跟着多多屁股后面说道:“照你这种活法,等你到我这岁数,你得浑身是病。去,不吃饭就盛碗汤去,舒缓舒缓肠胃。锅里是热乎的保温的。”

    “不是,魏老,我吃不吃喝不喝跟您老儿有什么关系,你是我爸啊还是我老公啊?”

    “欸,我这是为你好呀。”

    “魏老,您是退休了,可我每天非常忙,我是我们公司的策划总监,我们公司合作京津冀所有医美医院,几十家的市场数据,还有三个团队的十几个人的业绩数据,都要到我这来汇总汇报计算,然后我还要设计出对应的活动解决方案。今早我本来跟Global团队约定九点半电话会议,结果您那豆浆撒了我一身,还说我毛躁,害得我早晨就被leader说了一通。您知道现在市场坏境很差,公司正在变相裁员嘛?我好不容易这些年爬到了现在这个位置,年薪四十多万,必须小心谨慎的工作,就怕一个不小心被点炮了,公司再找个绊子把我撸下来,换个更年轻的薪水便宜的人上来。”

    多多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一顿输出,把对面的老者说傻了,多多说完这些话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闭上嘴、拉着脸,叹口气说道:“不好意思,可能是我压力太大了,有些口渴了,我自己盛汤吧。”多多进厨房,盛了一碗。

    魏大爷见多多安稳的坐在饭桌前,小口吃了起来,自己也盛碗汤跟着一起吃起来。

    “您老没吃晚饭?为了等我吗?”

    “吃过啦,看你吃,这不是陪着你再吃点嘛。”

    多多一脸嫌弃又无奈的喝着汤,抬眼看着魏大爷,这一细看近看才发现,别看魏大爷得有六十多了,一脑袋毛寸白发,可眼珠黑黑圆圆的,充满智慧阅历,鼻梁挺直,气场富有底蕴内涵,举手投足带着港澳粤气质,可张口说话是妥妥的京城官腔,皮肤虽有些耷拉下垂,却细致泛光,身高180体型适中腰挺板直,大爷年轻时绝对是个帅哥。

    “魏老,我猜您年轻时,是个处级局级干部吧?”

    “央企,副局级。退休快十年啦。”

    “您保养的真好,精神焕发,看着比王石还要帅一些。您是怎么保养的?”

    听完这话,魏大爷顿时坐直腰板,放下碗筷端正姿态,一副老将不输当年勇的说道:“就在你还在沉睡的时候,我已经穿上踏步鞋早晨公园跑两圈,再去超市排队买昨日打折水果,常喝新鲜豆浆,里面富含豆脂蛋白补充激素,吃营养保健药,就跟孕妇一样每天按时按量吃。中午出去晒太阳,阳光晒晒我这背部穴位,疏通脉络。晚上吃完晚饭出去遛弯,一周两三次去后海蹬蹬自行车或打打太极拳,在这通州的话就森林公园。我性格就这样,就喜欢找不同的人聊天,京城我一堆老朋友,各行各业各年龄段的都有,有时聊聊国际体育新闻,有时打打牌,有时去写写书法,有时还一块约着去喝咖啡,我还会做咖啡,拉花儿。”何大爷说着,用手优雅的比划了下,“明天我把家里那意大利咖啡机搬过来,我给你拉花儿。”

    “美好精致的退休生活。唉,我都快累死了,我还有十几年才退休。”

    “刚才你说那堆话,那个嚷嚷的态度,就是你精神压力太大了,一直都独居憋得,说出来挺好。你啊,我记得当时签房租合同时,你多大,得三十大好几了吧,该成家了。女人啊,天天被工作赚钱占据了脑子,短短的青春,很快就没了。”魏大爷说话时表情很丰富,没了就没了,还摆出两手一摊的夸张动作,加重了赵多多焦虑的心理压力。

    “我结了婚,万一再有孩子,更没时间工作了,想想就感到可怕。现在男人谁养老婆,不都是女性自立自强自力更生吗,我北漂了这么多年都没买得起房子,我多次不想漂了,但这些年又在北京积淀了社保和朋友,更是形成了认知习惯,没办法离开这个城市。”

    多多说完这些话,一把辛酸泪全都咽进了肚子里,差点没掉出眼泪,这么多年北漂确实不容易。回想起当时刚毕业第一次租房,遇到个黑房东,押一付三竟是找个由头把押一的押金吞了,还蛮不讲理地哄自己走。无家可归的多多才住进杨蒂的租房,俩个小姑凉先是挤在十平的卧室,一张1.2米的小床挤了三个月,之后又搬家换了15平的次卧,俩人平摊房费。后来俩人又搬家换了个大一点带独卫的主卧,这一点,多多永远记得当年杨蒂的仗义陪伴和同甘共苦。之后分开租房,多多也又独自搬过三次家。每次搬家,都要脱层皮的劳心受累。

    经历那些年和那些事,唯有工作和赚钱能给予多多最大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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