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迪奥在公路飞驰,车内男人开着车笑意隐隐。

    “许缘,前任啊,”顾迟朝说,“不对,前任你应该不是这幅表情,让我猜猜,初恋?”

    许缘坐在后面抱着姜浮,顾迟朝看不到她的表情,又说道:“爱而不得?”

    见没有回应他也不恼,毕竟他最擅长的就是等待了。

    过了好一会,许缘的声音才悠悠传来:“还记得我刚认识你那会说过一个故事吗?”

    顾迟朝打了个方向盘拐弯,一手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你那个奇葩版本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许缘没说话,把姜浮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轻拍起她的背。她不想说那么多,但她的礼貌不允许自己忽视顾迟朝的话。

    “那不奇葩,人还是需要希望和圆满的。”许缘轻声细语着。

    “我记得,你那故事里的男女主虽然因为世仇没法在一起,但想尽办法后面还是结了婚,结果中途蹦出个堂兄闹了个大误会。假死没死成的“朱丽叶”醒来碰见想要自刎的“罗密欧”,拼命的拦住他,双方的家庭被这一闹吓了一跳,最终把两人赶去了偏远山村,平淡的度过了余生。”

    顾迟朝的声音很好听,说话时带着些属于上位者的漫不经心,“许缘,这还不奇葩吗?以《罗密欧与朱丽叶》做背景,却给了个这样荒唐的结局。都失了精髓,最后的互相为对方死才是故事高潮让人唏嘘,要我说你这故事,挺怪。”

    “哈,”许缘轻笑了一声眉目温柔,“敢为对方死当然是爱情,可我想要的,是平平淡淡的日子,不用理会家族的束缚和所爱之人在一起,不用因为误会和所爱之人分别,现实不是小说,不需要所谓的高潮。”

    “那这故事跟那个人有什么关系吗?”顾迟朝问。

    许缘沉默一会。

    笑道:“这是他讲的。”

    “哈?”顾迟朝想了想知道她说的是江赋,有些惊讶。

    “高中时,我跟他的语文老师是同一个。当时老师布置了个改编故事的作业,他选的就是《罗密欧与朱丽叶》。这篇文章被周阎王搬到我们班.....”许缘有些忍俊不禁,“大骂特骂,说太标新立异了,大概意思跟你说的差不多。”

    “可我很喜欢......”

    “喜欢这个故事还是喜欢他?”

    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此刻随意搭在方向盘上等红绿灯,听完许缘的话似是毫不在意的随口一问。

    “都喜欢。”许缘答。

    顾迟朝眉头一挑,很是意外。

    其实他和许缘认识的时间也有两三年了,认识那会她刚结束一段恋情,当时给的理由是不适合结婚。

    因为结婚所以谈恋爱,在许缘当时的年纪显得太过......成熟了。

    而这两年也没见许缘跟谁走的多近,女人少,男人更是没有。

    所以当他看到一向情绪稳定待人有礼的许缘会因为某个人茫然无措时,他觉得有意思极了。

    顾迟朝没再开口问些什么,这给了许缘一个喘息的空间。

    本来和李成伟沟通的事情一向是顾迟朝去,或者两人一起。

    可过段时间顾迟朝有事要出去一趟,可能很久都没时间过来。

    所以很多事都要丢给许缘处理,就让她先一个人试着找李成伟谈谈。

    哪知道那家伙看顾迟朝不在就暴露了欺软怕硬的本性,推攘着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再说下去估计都要跟许缘动手了,就想着先把姜浮带走剩下的是也不急,哪知道他突然爆发把许缘赶了出去。

    结果,就是碰到江赋他们时的情景了。

    许缘看着窗外跟走马灯一样不断变化的情景,都是城内的建筑,她从前闭着眼都知道怎么走。

    可现下她的脑子里装了太多东西,身心疲惫到竟有些认不清路了。

    不由得有些想笑。

    突然出现的江赋让她惊喜又茫然,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如此激动。

    许缘有些懊恼,她想象过很多重逢的场面,都是很浪漫的场景。

    或许是某条小巷的擦肩而过又转身相望,或许是桥头的偶然碰面,又或许是烟花绽放的某个夜晚。两人会目光碰撞说一句“好久不见”。

    从没想过会是今天这幅场面。

    刚刚见他好像没有问声好,太紧张也太不礼貌了,他好歹帮了我,于情于理都要向他道谢的。许缘心里泛起了嘀咕。

    “许老师,”怀里的姜浮动了动,抬头望着她,“你不应该管我的。”

    “她不管你谁管你啊,我可没那时间。”顾迟朝说。

    “啊……”姜浮一时语塞。

    “好了阿浮,别说那么多了,是不是很疼?”许缘立马回过神,关切着问。

    姜浮摇摇头没说话。

    车内的沉默没持续多久,顾迟朝将车子停稳,转头问道:“现在怎么样,还能走吗?”

    “可以的。”姜浮说。

    这个点医院人不少,顾迟朝找了关系没走程序,推开门找了个医生就开始包扎了。

    “都是皮外伤,这几天就不要碰水了,这鼻血不是外力因素啊,你是不是营养跟不上平时就爱流?”一个女医生正在姜浮头上绕绷带,盯着她的鼻子说。

    “嗯,平时没事也会流。”姜浮说。

    “你这小孩太瘦了,”医生点点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平时多吃点饭,说不定能揍回去呢。”

    姜浮站在一旁礼貌性的回了个微笑。

    许缘跟着指示拿了一袋子药回来,看见姜浮已经包扎好乖乖的坐在医院走廊椅子上,顾迟朝则在一旁的楼梯间里抽烟。

    “先把她带画室去?”许缘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问。

    “嗯。”顾迟朝点点头。

    “那,”许缘有些犹豫,“李成伟那边怎么办?”

    “不用管他,”顾迟朝把烟掐灭,“我已经挨个联系其他亲属和律师了,要不了多久的。”

    “只是......”

    “你是不是找到他了才要走?”许缘抬手握成拳头有些激动。

    “嗯,”顾迟朝看动作笑了起来,“你激动个什么劲又不是你对象。”

    顾迟朝深吸口烟:“唉,有点下落了,但还不确定是不是,不过概率比前几次大吧,所以我才说这次我要亲自去一趟。”

    许缘走到长椅旁牵过姜浮的手将人拉起来,望向顾迟朝:“我能抗住的,我会想办法沟通解决,你尽管去吧。”

    “许缘,”顾迟朝走到她身边,“我有没有说过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性。”

    许缘温尔一笑,没应。

    三人并排走出了医院。

    时间过的很快,一晃就到了下午。

    陈珄家里的两人睡之前把窗帘拉的紧紧的,质量好到没透进一点光。

    两人一头一尾睡的正香。

    一道铃声突然响起:“猪——猪——快起来,猪......”

    “陈珄你手机啊!”江赋睡觉轻,猛地惊醒把那脑残铃声关了。

    “这什么鬼动静,下午一点半你定个闹钟干嘛。”

    江赋看着手机都要气笑了,他是疯了才跑到陈珄家里来睡觉。

    “我靠,一点半了?”本来还迷迷糊糊的陈珄听这话一个鲤鱼打挺起来。

    “我不是定的一点的?”

    江赋打了个哈切:“我怎么知道。”

    “完了完了,要晚了。”陈珄起身急急忙忙穿好衣服冲进厕所。

    “你急着干嘛去?”江赋冲着厕所问。

    “今天花店到一批货,我要亲自去拿。”陈珄正细心打理着自己的头发。

    “哟,你开花店啊?”江赋走到侧门靠在门上,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一双桃花眼尽是笑意。

    陈珄笑道:“对啊,这叫实现梦想。”

    “我看你闲的慌还以为无业游民呢。”江赋阴阳怪气。

    “我新时代创业青年好吧。”

    陈珄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他:“诶,赋哥,说回来你才是无业游民吧。”

    江赋扯了扯嘴角幽幽的说:“你都叫我富哥了,我能缺钱吗?”

    陈珄手里的动作顿了顿,转头看向他满脸怨念:“靠!忘了你是个有钱的主,不过此‘赋哥’非彼‘富哥’,不叫你彼‘富哥’你也富。”

    江赋止不住的笑了起来:“你这话说的自己绕的过来吗?”

    他手指骨节分明白皙修长,乍一看还以为是双女人的手,不过左手指尖有茧子,是弹吉他造成的。

    一双好看的右手正犯贱一样在陈珄头发上打转,引人不满起来。

    陈珄见人动作气死败坏道:“诶,你干嘛!别干扰我夹头发。”

    “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去?”陈珄问。

    江赋刚想拒绝,陈珄又说:“一块去吧,反正你也闲的蛋疼,去帮我理理货,我晚上请你吃饭啊。”

    “诶,我......”

    陈珄催得紧,用脚想把他踢出去。

    “快快快,去换衣服,来不及了要。”

    江赋有些无奈,转身一把拿过外套穿上身,等陈珄出来选衣服的间隙进厕所抹了把脸。

    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嗯,挺帅的。

    沾水在手上抓了把头发,将三七分给整成大背头。后面的头发长了不少,但他不打算剪,这叫什么来着,流浪汉风。

    “江少你这魅力不减啊,”陈珄走进来对他竖了个大拇指,“帅死了。”

    江赋昂头笑了笑,十分认可陈珄的话。

    “去去去,”陈珄把他推出去,“瞧把你臭屁的。”

    江赋没什么讲究,穿好衣服就靠在门口的鞋柜上等陈珄出来。

    人还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打着哈切看手机。

    乐队制作那边消息回了个“OK”,群里有人艾特了他。

    楚峥:@江赋,你跑哪去了?消失四五天了,制作组那边给我发消息了,你别装死啊快回消息!

    路远信:赋哥,这几天联系不到你人给楚哥急死了,你吱个声吧。

    楚峥:谁急了,我是怕过两天演出结束了又说没叫他。

    陈易:你个死傲娇不会说话别说。

    陈易:赋哥你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张澍:切,咱守着规矩没电话,人没事好歹出来解释一下吧。

    ......

    江赋看着满屏的消息乐了起来,挺好,这乐队没白养,也是会关心老年人了。

    老年人江赋摸个根烟叼着,慢悠悠的拿食指戳起了屏幕。

    江赋:吱。

    “看啥呢笑这么开心。”陈珄终于整装待发出门了。

    “没啥,跟乐队小孩聊天呢。”

    他闻到空气中发胶的香精味眉头一紧:“臭讲究,这味道冲死了,不知道的以为你去见谁呢。”

    “你懂啥,我这叫有格调。”

    陈珄抬手沉浸地在空中挥舞起来,一本正经道:“认真对待生活。”

    江赋没忍住笑了起来,被陈珄瞪了一眼,憋着笑朝他点了点头。

    “诶,你刚刚说啥乐队来着?”陈珄系好安全带才想起来刚刚要问什么。

    “嗯,在A市凑了几个小孩组的。”江赋说。

    “小孩?”陈珄一脸惊讶,“你不怕人父母说你带坏小孩啊。”

    “说你理解能力不行,”江赋鄙夷的看了他一眼,“18岁成年了,但对我来说不就是小孩。”

    “是是,现在27岁就是老大爷了。”陈珄说。

    “是26,”江赋反驳,“还没过生日呢。”

    “不过队里也有个17岁的,真小孩,”江赋笑了笑,“脾气还挺有意思。”

    “你别嫌我管太多啊,这未成年放里头人家长不闹吗?你说都是小孩,那最大也大不了多少。知道你爱搞这些,但养乐队挺费钱的吧。平时叫是叫你大少爷,但那是因为我知道你有能力能赚钱,就你那父母还给你钱啊,不给了吧,你现在还是留点钱给自己娶老婆吧。”

    陈珄说这话时仿佛自己是过来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给江赋看乐了。

    “车上给抽不?”江赋到底是想抽根烟压压情绪。

    “抽呗。”陈珄看了眼人动作点点头给他摇下车窗。

    “陈珄啊,你现在说话忒有意思了,我还没想过结婚呢。”

    江赋吐了口烟圈:“不嫌你管得多,但我也有我的理由。那未成年是孤儿没人管,就把她放夜场太浪费那嗓子了,我不就给人拉过来。原先主唱是我,我弄着玩玩,看有起色就放手了,偶尔去看他们演出。”

    “这......”陈珄一时语塞,半天没下文。

    “最大的吧,21岁,当年我在路边捡的哈哈哈,咳咳,咳...”他猛的被烟呛到了,咳嗽了几声。

    又缓缓开口:“神奇吧,人当时刚读一年大学,结果家里出了事拿不出钱继续读,在街边买醉被我捡到的。那吉他弹的,啧啧,比我逊色一点吧。”

    陈珄抿了抿嘴,开口:“两年前你也才刚毕业两年吧,哪来的钱。”

    “我那会一边上班一边带着乐队演出,”江赋有些感慨万千,“你也知道我一直就喜欢这个,路子广,加上我的天籁之音,没一年就从支出变收入了。”

    “唉,主要还是我运气好,你是不知道,那几个孩子天赋不错又肯努力,现在能赚不少。”江赋掐了烟用纸包住,声音逐渐低沉。

    “不管怎么样,喜欢这方面,我就想办法以后给人引正规公司去。乐队总要换人的,以后怕磨合不好。别人我不管,这几个我养这么久就想着上点心,那有自己规划的也挺好,当个踏板攒攒钱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江赋没完全说实话,喜欢待在乐队里感受那氛围唱歌不假,但组乐队他从没想过,费时费力费钱。

    虽然房子是父母给的,但当时每个月还有大几千的车贷,对没吃过苦日子的江赋少爷来说有了不小的压力。

    而且那会他在公司刚升职不久,每天忙的焦头烂额,酒局一场接一场,忙的跟陀螺一样,哪有时间精力去搞那些。

    可偏偏就是组成了,他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可能是在A市太孤单了,总没有落得实处的感觉,也可能当时楚峥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低迷不甘,他不忍心了。

    因为这不忍心,江赋当时差点要卖房子,好在后面来了个富二代贝斯手,在加上曾经的老东家投资,给他分走了不少压力。

    但那一年,江赋实打实瘦了不少,偶尔还要收拾叛逆期的熊孩子,头疼的很。

    果然,人生处处是意外。惊喜。还有惊吓......

    陈珄想说的话全咽了下去,涌上一股说不上来的惆怅,他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江赋,那人看着窗外发呆。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江赋刚刚说的那些话着实给他震惊到了。

    两人几年没联系,他不知道江赋的经历和现状,但听上去挺牛的,牛的一批。

    江赋家里的情况他是知道的,虽然父母挺有钱但是奈何有个弟弟,简直偏心到了极致。

    出国工作只带了弟弟把十岁的江赋留给外婆带,这么些年也没怎么回来过。

    自然而然就没什么感情。

    成年后可能出于愧疚置办了房子车子,但有些东西不是给点钱就能补回来的。

    比如给弟弟明目张胆的偏心,比如少年时缺失的关心,永远缺席的家长会,只能电话沟通的家人。

    陈珄不由得想起高中时期的江赋,跟父母吵架了就会被缩生活费。

    虽然本就不少,但这种做法着实让人自尊心受损。

    不过有时候江赋身上没几毛钱也要请他吃碗牛肉面。

    就因为他打架打输了不高兴这种荒唐的理由,还会跟哄小孩一样说帮他打回去。

    有段时间他跟家里闹的不可开交被扫地出门,也是江赋收留的他。

    江赋这人好像永远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有多么了不起,仿佛来这世界一趟,就是为了挥洒温暖,哪怕自己过的再不如意,也想拉身边同处黑暗的人一把,跟个太阳一样。

    所以当初不管不顾的离开才让人恨,却又不能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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