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阳光透过间隙，打入竹屋内。
随着温度升高，泠卿雪从鸡飞狗跳的睡梦中醒来，闭着眼摸向身旁，左边空无一物，右边只有件干净衣裳。她一骨碌坐起身，披好衣裳，舔舐干涩的唇，揉着发酸的后腰低头出屋。
映入眼帘的一幕，着实让人忍俊不禁，只见风济桓披头散发、赤裸上身站河里摸鱼，来回几次扑腾，才抓到条黑鱼。
人皇养尊处优，不会杀鱼。笨手笨脚弄了片刻，弄得鱼鳞飞溅，他才将鱼清洗干净，就此取材生火，用木棍穿着鱼放火上烤。
泠卿雪含着口烤好的鱼，咽也不是，吐也不是，这鱼本就没滋味，再加上火候有些过，吃起来又焦又苦。勉为其难地吞下去，她侧头看着把鱼放嘴边的风济桓，在那张脸上看到了味同嚼蜡的表情。男人总是好面子，自己做的东西，再难吃也要吃完，那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烤鱼，被剔得只剩鱼骨。
不过比起这鱼，泠卿雪更在意人，坤舆洲是礼乐之邦，人族注重仪表，年十五而束发。而渺洛洲则崇尚自然，灵族或披发，或编发以珠玉饰之，他们从不束发，亦不戴头冠。
风济桓这副模样，像是挣断了所有枷锁，把野性流露出来，让泠卿雪更加喜欢，她毫不掩饰爱意，目光滑过那脸、那肩、那胸膛。
其实她不太懂情爱，旻巫祭司也不教这些，那些世俗风月，都是在苍梧峰修行时，偷偷从小册子里看来的。
所谓生死相许，所谓海枯石烂，虚妄的誓言不重要，只要人在这里，心在这里，就足矣。
在露骨的情思里，风济桓收拾掉残物，净过手开始束发，插发簪时道：“看什么呢？眼睛都不眨。”
发簪挽起发髻，泠卿雪收回视线：“好看。”
那就是喜欢咯，风济桓笑着将她拉起来：“进城弄些东西吃。”
锦乐城是出了名的不夜城，无论昼夜，酒肆从不打烊，小贩轮番出摊，随时随地可找到吃的。
两人刚在糕饼摊前坐下，满面春风的小族长就凑了上来，摊主一看，端着点心献殷勤：“约莫这位就是神仙姑娘，您吃好喝好，这顿我请。”
白捡了个大便宜，泠卿雪比睡梦中还迷糊，涿光昶道：“也不知是哪个嘴碎的，说昨日有个神仙姑娘光临霓裳楼，我还有幸得以搭讪，一夜之间，这流言都传遍了。”
昨日没给泠卿雪戴面巾，风济桓悔死了，他踩了表弟一脚：“这个嘴碎的不会是你吧？”
此处不算闹市，过往行人却不少，涿光昶声音很小，还变了称呼：“瞧公子说的，锦乐城民风开放，我们涿光氏看着风光，昨儿你也听到了，谁都能编排几句，我在市井混得久，难免沾染些习性，有时候管不住嘴也难说。”
这小子完全不忌惮人皇，风济桓无语至极，朝嘴里塞点心。看他吃瘪，泠卿雪掐着大腿没忍住，笑趴在桌上。
再得寸进尺就是不懂事，涿光昶及时变换神色，略带严肃地问道：“公子因何前来丹阳府？”
街头不是说话的地方，吃完糕饼，三人一道进入茶楼，坐于雅间内，风济桓才道：“来取一样东西。”
涿光昶惦着茶杯，似乎在掂量那句话，静默须臾，他道：“坤舆洲之物，皆归人皇所有，表哥要取之物，不在城内，而在南极赤炎谷。”
太聪明了！
风济桓饮下一口茶，就权术谋划而言，表弟年轻，的确比不上老狐狸，可他总能一眼看透本质。这世间有一类人，生来天赋出众，似乎带有七窍玲珑心，他们轻而易举就能达到别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同样的，泠卿雪也属于这类人，而且她还是这类人中的顶峰。
赤炎谷里藏着宝物，涿光昶有所耳闻，他转动着茶杯：“赤炎谷虽隶属丹阳府，实际却归岚枫城管辖。”
昨晚后半夜才睡，正犯困的泠卿雪打起精神，问道：“岚枫城不是丹阳府的属地吗？”
此问风济桓不能答，他不是通过正常方式即位，不少人皇之间口耳相传的秘密都不知道。
涿光昶道：“五千年前，泠轩公子先人迁居到丹阳府，以名字命名，建起岚枫城，派人与涿光氏先祖达成协议，由岚枫城守护赤炎谷，这是丹阳府内务，并没有告知天阙城。”
时间提醒着泠卿雪，她提取出关键信息：“五千年前，岚枫，这么说，泠轩公子这位先人是名男子？”
涿光昶道：“或许，此人甚是神秘，府内既有女子，又有男子，岚枫膝下有一子，然而此子是谁所出，无人知晓。”
这是刻意隐瞒，节点对上了，泠卿雪看了风济桓一眼：“岚枫城已绝后，没准你可以一试。”
皇室秘闻不是好脑子能猜透的，涿光昶认真地解释道：“问题就在这儿，先不论赤炎谷凶险，岚枫这一脉灵力高强，如果他们对谷中施加法术，表兄不一定能行。”
风济桓最忌讳被人说不行，倒吸几口气才没发作，敲着茶盏问：“我不行谁行？”
话中怨念都要溢满雅间，涿光昶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当初你不人不鬼，嫂子都能养好，你不行自然是嫂子行。”
那残魂能养到化形，全赖长虞仙师的灵力，不过风济桓行不行，泠卿雪最清楚。她道：“人皇有紫气，怎么会不行，而且——说了你也不明白。”
她差点说出五千年前的秘密，可这事没证据，干脆不说了。
模棱两可的话听到耳朵里，涿光昶脑子歪到天际，捂着嘴小声说：“看来嫂子深有体会。”
泠卿雪把茶壶推到他面前：“我真是谢谢你的茶。”
依照原计划，他们吃过点心就要南下，涿光昶很有眼色，不加挽留。他帮不上什么忙，赤炎谷虽在丹阳府境内，但那是南极禁地，平日里没有士兵驻守，名义上由岚枫城守护，可具体方式涿光氏并不清楚。
走出三四十里，前方能看到城郭上的望楼，古城墙临河而立，从浮桥上进入城内，先走过条直道，才能到达主城区。
建城数千年，岚枫城没有扩建，没有改造，只进行适时修补，城市还维持着当年的风貌。城内民居多以石块建造，越往里走，地势越高，中心的观星楼建在山上，登上楼顶可俯瞰全城。
这里也是城主的居所，泠轩公子失踪后，观星楼关闭，只有昔日管家及其后人定期打扫。两人边走边问，在观星楼左侧石屋内找到扫楼人，这是个两鬓斑白的男子，名叫广越，听明两人来意，他犹豫道：“你们要进观星楼膜拜？”
泠卿雪虔诚地道：“正是。”
广越道：“观星楼一尘不染时，方能膜拜，我已多日未进行打扫，怕尘埃染了二位。”
风济桓道：“劳烦阁下洒扫一番。”
广越面露难色：“这几日家中事多，腾不出空闲，还请二位稍待几日。”
他们进来时，小厮在打哈欠，这人躺在摇椅上晒太阳，清闲若此，还说腾不出空闲。泠卿雪瞥了眼乱扔在一旁的扫帚，道：“不如此次由我二人打扫。”
广越喜笑颜开，指了指扫帚：“这多不好意思，谢过二位了，只需扫去灰尘即可，楼内物品不能随意翻动，打扫结束后，你们可到顶楼祭拜，那里供奉着岚枫城历代城主的灵位。”
观星楼有九层，以巨石筑造基底，原木搭建屋梁，楼高不逊于皇宫。单靠人力打扫，一人一日无法处理完，对有灵力的人来说这不一样，只需一挥手，整座楼就能一尘不染。
第一层大殿是议事堂，往上依次有修行室，起居室。走到第七层书房，敞开的书橱几乎填满半间屋子，泠卿雪把男子的交代抛之脑后，在书橱里翻找，除了几张泛黄的纸，橱柜里没别的。
这不是白纸，留藏下来的东西弥足珍贵，无人会刻意留下白纸。
底色后是文字，是图画，只因岁月蹉跎，那些痕迹淡去。
世间万物，皆带有记忆，泠卿雪凝眸睇视，似乎看到挥洒泼墨的身影，她叫过风济桓：“在纸上施加些灵力。”
风济桓举起手，迟疑道：“人家不让我们碰。”
泠卿雪笑他是个君子：“一开始就是骗人，还谈什么道德，如果这些纸张真能解开这族人身世，我们进赤炎谷不也简单些？”
就这么几句话，原本不太坚定的风济桓被说服了。灵光扫过纸张，紫薇之气作用不明显，纸上浮出浅显的墨痕，依稀绘成幅人像，墨痕只停留一息，纸张又变回毫无生气的颜色。
然而只是这一息，就已足够。
那幅人像泠卿雪太熟悉，在小屋幽居时，每逢望日，旻巫祭司便带来一幅画像，在屋内行敬天礼，像上所画，和墨痕泛出的是同一人。她将纸张叠整齐，手指一捏搓碎：“这世间和我的脑子一样荒谬。”
前一刻，风济桓还在心里嘀咕，想着要不要弄几张纸放回去，此刻一听，恍然大悟地抬起头：“这画中人，是先灵尊？”
正是玄姬。
泠卿雪登上顶楼，这是间空旷的大殿，四方紧闭，金砖镶地，几百个黑檀木灵位分九列排列。百年的画像不在，千年的灵位焕然如新，看清附近几个灵位上的名字，她几乎肯定了那个猜想。
但凡坤舆洲有名望的家族，姓氏加名以三个字为尊，故而五世家取名只取单字。贵族实力不如世家，就在姓氏上下功夫，人皇单字姓，他们便想方设法简化姓氏，改为单姓，以两字为名。一个实力媲美世家，又以两字为名的家族，理论上不可能是贵族，那么只有一种解释。
岚枫城的存在，是因那位被元宪帝剥夺紫气的女子。
风济桓跟了上来，径直走到大殿正中央，只见那双龙盘云的灵位上，赫然出现两个紫色小字——帝女。
随着温度升高，泠卿雪从鸡飞狗跳的睡梦中醒来，闭着眼摸向身旁，左边空无一物，右边只有件干净衣裳。她一骨碌坐起身，披好衣裳，舔舐干涩的唇，揉着发酸的后腰低头出屋。
映入眼帘的一幕，着实让人忍俊不禁，只见风济桓披头散发、赤裸上身站河里摸鱼，来回几次扑腾，才抓到条黑鱼。
人皇养尊处优，不会杀鱼。笨手笨脚弄了片刻，弄得鱼鳞飞溅，他才将鱼清洗干净，就此取材生火，用木棍穿着鱼放火上烤。
泠卿雪含着口烤好的鱼，咽也不是，吐也不是，这鱼本就没滋味，再加上火候有些过，吃起来又焦又苦。勉为其难地吞下去，她侧头看着把鱼放嘴边的风济桓，在那张脸上看到了味同嚼蜡的表情。男人总是好面子，自己做的东西，再难吃也要吃完，那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烤鱼，被剔得只剩鱼骨。
不过比起这鱼，泠卿雪更在意人，坤舆洲是礼乐之邦，人族注重仪表，年十五而束发。而渺洛洲则崇尚自然，灵族或披发，或编发以珠玉饰之，他们从不束发，亦不戴头冠。
风济桓这副模样，像是挣断了所有枷锁，把野性流露出来，让泠卿雪更加喜欢，她毫不掩饰爱意，目光滑过那脸、那肩、那胸膛。
其实她不太懂情爱，旻巫祭司也不教这些，那些世俗风月，都是在苍梧峰修行时，偷偷从小册子里看来的。
所谓生死相许，所谓海枯石烂，虚妄的誓言不重要，只要人在这里，心在这里，就足矣。
在露骨的情思里，风济桓收拾掉残物，净过手开始束发，插发簪时道：“看什么呢？眼睛都不眨。”
发簪挽起发髻，泠卿雪收回视线：“好看。”
那就是喜欢咯，风济桓笑着将她拉起来：“进城弄些东西吃。”
锦乐城是出了名的不夜城，无论昼夜，酒肆从不打烊，小贩轮番出摊，随时随地可找到吃的。
两人刚在糕饼摊前坐下，满面春风的小族长就凑了上来，摊主一看，端着点心献殷勤：“约莫这位就是神仙姑娘，您吃好喝好，这顿我请。”
白捡了个大便宜，泠卿雪比睡梦中还迷糊，涿光昶道：“也不知是哪个嘴碎的，说昨日有个神仙姑娘光临霓裳楼，我还有幸得以搭讪，一夜之间，这流言都传遍了。”
昨日没给泠卿雪戴面巾，风济桓悔死了，他踩了表弟一脚：“这个嘴碎的不会是你吧？”
此处不算闹市，过往行人却不少，涿光昶声音很小，还变了称呼：“瞧公子说的，锦乐城民风开放，我们涿光氏看着风光，昨儿你也听到了，谁都能编排几句，我在市井混得久，难免沾染些习性，有时候管不住嘴也难说。”
这小子完全不忌惮人皇，风济桓无语至极，朝嘴里塞点心。看他吃瘪，泠卿雪掐着大腿没忍住，笑趴在桌上。
再得寸进尺就是不懂事，涿光昶及时变换神色，略带严肃地问道：“公子因何前来丹阳府？”
街头不是说话的地方，吃完糕饼，三人一道进入茶楼，坐于雅间内，风济桓才道：“来取一样东西。”
涿光昶惦着茶杯，似乎在掂量那句话，静默须臾，他道：“坤舆洲之物，皆归人皇所有，表哥要取之物，不在城内，而在南极赤炎谷。”
太聪明了！
风济桓饮下一口茶，就权术谋划而言，表弟年轻，的确比不上老狐狸，可他总能一眼看透本质。这世间有一类人，生来天赋出众，似乎带有七窍玲珑心，他们轻而易举就能达到别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同样的，泠卿雪也属于这类人，而且她还是这类人中的顶峰。
赤炎谷里藏着宝物，涿光昶有所耳闻，他转动着茶杯：“赤炎谷虽隶属丹阳府，实际却归岚枫城管辖。”
昨晚后半夜才睡，正犯困的泠卿雪打起精神，问道：“岚枫城不是丹阳府的属地吗？”
此问风济桓不能答，他不是通过正常方式即位，不少人皇之间口耳相传的秘密都不知道。
涿光昶道：“五千年前，泠轩公子先人迁居到丹阳府，以名字命名，建起岚枫城，派人与涿光氏先祖达成协议，由岚枫城守护赤炎谷，这是丹阳府内务，并没有告知天阙城。”
时间提醒着泠卿雪，她提取出关键信息：“五千年前，岚枫，这么说，泠轩公子这位先人是名男子？”
涿光昶道：“或许，此人甚是神秘，府内既有女子，又有男子，岚枫膝下有一子，然而此子是谁所出，无人知晓。”
这是刻意隐瞒，节点对上了，泠卿雪看了风济桓一眼：“岚枫城已绝后，没准你可以一试。”
皇室秘闻不是好脑子能猜透的，涿光昶认真地解释道：“问题就在这儿，先不论赤炎谷凶险，岚枫这一脉灵力高强，如果他们对谷中施加法术，表兄不一定能行。”
风济桓最忌讳被人说不行，倒吸几口气才没发作，敲着茶盏问：“我不行谁行？”
话中怨念都要溢满雅间，涿光昶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当初你不人不鬼，嫂子都能养好，你不行自然是嫂子行。”
那残魂能养到化形，全赖长虞仙师的灵力，不过风济桓行不行，泠卿雪最清楚。她道：“人皇有紫气，怎么会不行，而且——说了你也不明白。”
她差点说出五千年前的秘密，可这事没证据，干脆不说了。
模棱两可的话听到耳朵里，涿光昶脑子歪到天际，捂着嘴小声说：“看来嫂子深有体会。”
泠卿雪把茶壶推到他面前：“我真是谢谢你的茶。”
依照原计划，他们吃过点心就要南下，涿光昶很有眼色，不加挽留。他帮不上什么忙，赤炎谷虽在丹阳府境内，但那是南极禁地，平日里没有士兵驻守，名义上由岚枫城守护，可具体方式涿光氏并不清楚。
走出三四十里，前方能看到城郭上的望楼，古城墙临河而立，从浮桥上进入城内，先走过条直道，才能到达主城区。
建城数千年，岚枫城没有扩建，没有改造，只进行适时修补，城市还维持着当年的风貌。城内民居多以石块建造，越往里走，地势越高，中心的观星楼建在山上，登上楼顶可俯瞰全城。
这里也是城主的居所，泠轩公子失踪后，观星楼关闭，只有昔日管家及其后人定期打扫。两人边走边问，在观星楼左侧石屋内找到扫楼人，这是个两鬓斑白的男子，名叫广越，听明两人来意，他犹豫道：“你们要进观星楼膜拜？”
泠卿雪虔诚地道：“正是。”
广越道：“观星楼一尘不染时，方能膜拜，我已多日未进行打扫，怕尘埃染了二位。”
风济桓道：“劳烦阁下洒扫一番。”
广越面露难色：“这几日家中事多，腾不出空闲，还请二位稍待几日。”
他们进来时，小厮在打哈欠，这人躺在摇椅上晒太阳，清闲若此，还说腾不出空闲。泠卿雪瞥了眼乱扔在一旁的扫帚，道：“不如此次由我二人打扫。”
广越喜笑颜开，指了指扫帚：“这多不好意思，谢过二位了，只需扫去灰尘即可，楼内物品不能随意翻动，打扫结束后，你们可到顶楼祭拜，那里供奉着岚枫城历代城主的灵位。”
观星楼有九层，以巨石筑造基底，原木搭建屋梁，楼高不逊于皇宫。单靠人力打扫，一人一日无法处理完，对有灵力的人来说这不一样，只需一挥手，整座楼就能一尘不染。
第一层大殿是议事堂，往上依次有修行室，起居室。走到第七层书房，敞开的书橱几乎填满半间屋子，泠卿雪把男子的交代抛之脑后，在书橱里翻找，除了几张泛黄的纸，橱柜里没别的。
这不是白纸，留藏下来的东西弥足珍贵，无人会刻意留下白纸。
底色后是文字，是图画，只因岁月蹉跎，那些痕迹淡去。
世间万物，皆带有记忆，泠卿雪凝眸睇视，似乎看到挥洒泼墨的身影，她叫过风济桓：“在纸上施加些灵力。”
风济桓举起手，迟疑道：“人家不让我们碰。”
泠卿雪笑他是个君子：“一开始就是骗人，还谈什么道德，如果这些纸张真能解开这族人身世，我们进赤炎谷不也简单些？”
就这么几句话，原本不太坚定的风济桓被说服了。灵光扫过纸张，紫薇之气作用不明显，纸上浮出浅显的墨痕，依稀绘成幅人像，墨痕只停留一息，纸张又变回毫无生气的颜色。
然而只是这一息，就已足够。
那幅人像泠卿雪太熟悉，在小屋幽居时，每逢望日，旻巫祭司便带来一幅画像，在屋内行敬天礼，像上所画，和墨痕泛出的是同一人。她将纸张叠整齐，手指一捏搓碎：“这世间和我的脑子一样荒谬。”
前一刻，风济桓还在心里嘀咕，想着要不要弄几张纸放回去，此刻一听，恍然大悟地抬起头：“这画中人，是先灵尊？”
正是玄姬。
泠卿雪登上顶楼，这是间空旷的大殿，四方紧闭，金砖镶地，几百个黑檀木灵位分九列排列。百年的画像不在，千年的灵位焕然如新，看清附近几个灵位上的名字，她几乎肯定了那个猜想。
但凡坤舆洲有名望的家族，姓氏加名以三个字为尊，故而五世家取名只取单字。贵族实力不如世家，就在姓氏上下功夫，人皇单字姓，他们便想方设法简化姓氏，改为单姓，以两字为名。一个实力媲美世家，又以两字为名的家族，理论上不可能是贵族，那么只有一种解释。
岚枫城的存在，是因那位被元宪帝剥夺紫气的女子。
风济桓跟了上来，径直走到大殿正中央，只见那双龙盘云的灵位上，赫然出现两个紫色小字——帝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