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下次出宫还有半月,莫莲和刘闽说好了,若是瞎婆子那的衣服卖出去了,会给莫莲带信儿来。

    第一日,莫莲没啥感觉,心里暗自期待着卖给哪位大户。第二日,莫莲仍在期待向往,在水库旁来回踱步,想象着以后飞黄腾达的场景。第三日,莫莲开始怀疑,是不是没人看中。第四日,莫莲开始焦虑,又没睡好觉。第五日,莫莲四处打听有没有法子能快速出宫去…

    到了第六日,便彻底佛系了。

    这天中午,她一个人坐在水库旁扔着石子儿,突然有个下属来传口信,说辛者库门外有人找她。

    莫莲开心得往水里丢了一把石头,蹦蹦哒哒地就往门口跑去了。

    环顾四周并不见刘闽的身影,就当她以为是被谁耍了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被谁拍了肩膀。

    “莫管事,王爷的令牌呢,他特地命我前来取回。”

    莫莲心中一颤,完了完了,这怕是耽误了主子的事儿。那日回来太累了,随手把自己的包裹一扔,已经不知道令牌放在哪里了。

    “我去找找看?”

    莫莲有点不好意思。

    “您,不知道,放哪里了吗?”

    世忠有点惶恐。

    “我那天回来太急了,忘记了这茬了,我去找找。”

    “天呐,我的姑奶奶,那是王爷母亲给的令牌,王爷从不示于人前。”

    “那他为什么给我?”

    “你没提前和王爷说,内务府来不及制作,我们王爷心肠好,生怕你耽误了差事。”

    莫莲心想,他明明是为了讨好遗妃怕她不高兴。但莫莲这会儿也有点着急了,她知道尘安心里最在意的是始终是自己的母亲。

    “你现在能给我不?我这手里还一堆事儿,你要不等会找到了自己送去吧。”

    世忠揉了揉自己眼皮,带点训斥的语气。

    莫莲也知道这事做得着实不对,但再细致的人也会有出错的时候,与其斥责自己为何这么不小心,倒不如找到令牌。

    这一找便是一下午,莫莲翻遍了整个辛者库,就是想不起来,自己给放哪儿了。

    义正见莫莲房里噼里啪啦响,便上前来询问是什么情况。

    “我惹麻烦了。”莫莲说。

    “怎么了。”

    “三王爷那天给了我们出宫令牌,我不知道我放哪了,那是他的贴身令牌,是他母亲留下来的。”

    莫莲到底还是怕尘安的,不是怕别的,怕他手里那决定底层人生死的权利,怕他那双飘忽不定的眼睛。

    “哦,你说它啊。”

    义正从自己怀里掏出来那块令牌,“你那天给我了,你忘记了?”

    莫莲松了一口气,接过令牌,找了一下午肚子也饿了,于是吃了个饭便赶往月华宫。

    偏偏这时候下起了大雨。

    莫莲生怕主子怪罪,于是一路狂奔。

    她到达月华宫门口的时候,门口空无一人。说来也奇怪,一个堂堂正正的王爷,门口连个侍卫都没有。

    月华宫地处偏僻,整个宫室里弥漫着一股阴森的气息。尘安不喜用灯,回廊长三十米,总共就挂了一盏灯。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的意思。莫莲的头发还在滴水,她手里拿着玉佩,一个人在回廊下踱步,突然一声闪电,一道白色的光影照在回廊亭的角落里。

    那有个人影,披头散发,身着白衣。

    好…好像是……尘安来着。

    莫莲快速上前,俯身行礼。

    “王爷…王爷,您?”

    没人回答她的话,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酒气,尘安似是喝醉了,独自倒在了回廊里。

    莫莲俯身蹲下,戳了戳他的胳膊。尘安顺势翻了身,嘴里喃喃自语。

    莫莲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能低头凑上前,试图把耳朵贴在他的唇边。

    天空中又闪过一道闪电,照亮了尘安的睡颜。

    轰然的雷声,似是惊醒了尘安,突然他睁开眼,和莫莲四目相对。

    夏日的蛙在水沟里跳动着,几只萤火虫为了避雨在回廊里来回飞舞着,一只还停顿在了莫莲的头发上。

    “王爷,您醒了,莫莲微微张口。”

    尘安抬起手,捉住了着那只萤火虫,他把它拿到了他和莫莲的脸中央。借着萤火虫的微光,莫莲看清了尘安湿润的眼眶,他硬朗俊俏的脸庞,以及挂着泪珠颤动的睫毛。

    莫莲把玉佩塞在尘安手里,“王爷,奴婢来把它还给你,之前出宫太…”

    没等莫莲说完,尘安的泪流得更加凶猛了。

    莫莲也不知如何是好,本想起身离开,刚刚站到一半,便被尘安拽了下来。

    尘安顺势抱住莫莲,莫莲本想挣扎,奈何男人的力气终究是太大,最终她只能屈服。

    四下无人,回廊外的雨如同卷帘人堆砌了的心事,绵延不断,回音悠长。

    尘安整个身子快有莫莲两个大,在雨中完完整整地圈住她。许是因为喝了酒,他身体滚烫,像一个火种包裹着被雨淋湿的莫莲,那一刻,她也不觉得冷了。

    四周空旷,留下的只有滴滴答答的雨声,和尘安凶猛地啜泣。

    像是积攒了多年的洪流,在这一刻终于遇见了一个宣泄口。

    情感从来不是用言语来描述的。

    人的心是有灵性的,莫莲像是感知到了什么,鬼使神差地回抱住了尘安。

    那一刻,莫莲的脑子里浮现了自己往日的恋爱情史。她精于谈情,自栩是在万千痴缠里游刃有余的智人,她以往每一个肢体接触都是有特殊的目的的,有的是为了逢场作戏,有的是为了更进一步。那这个拥抱又意味着什么?她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

    “娘,你别离开我,我不想做孤儿。”

    “我讨厌这宫里,我讨厌权利斗争,我好想出宫,和心爱的人过普通人的日子。”

    “娘,我不理解,父皇不爱你甚至嫌弃你,您为什么到死还在苦苦祈求他的怜惜。”

    一字一句,动情又刻心。

    莫莲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孩童时的无数个雨夜,她也这样对着窗外发出过这样的叹息。

    只是人长大后,对于小时候的一切,总会逐渐麻木。

    原来尘安的内心深处,和她一样,也藏着一个渴望爱的孩童。

    “我回来了。”

    莫莲拍打着尘安的背,终究是忍不住回答了两句。

    那一刻她好像知道了,这个拥抱很纯粹,不为任何目的,只是发自内心。

    尘安哭了一会儿,突然从她肩膀处抬头。

    “我在辛者库遇到了一个女孩,我想……”

    后面支支吾吾,莫莲也没听清。

    莫莲不知该如何回答,“我扶你进去休息吧。”

    尘安完全神智不清了。

    莫莲谈了口气,吃力地扶起她,一只手搂着他的腰,一只手拉着他的胳膊,两人艰难地往前走。

    回廊深处,雨帘微落,两人互相搀扶着,身侧几只萤火虫飞舞。

    走了好一会儿,莫莲找到了尘安的内室。给他脱了鞋,盖了被子,再把玉佩放在他的枕头一侧,便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雨停了。

    夏日里的雨总是这样,来得快走得急。

    把人困住一会儿,又能及时抽身。

    “我在辛者库遇到了一个女孩…”

    莫莲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这句话。

    雨后轩辕城的砖瓦在烛光的映射下红得发亮,巡逻的侍卫们错落有致地站在宫廷的每一角。

    几个守夜的宫女在分享着深宫的琐事。

    “去年的那个才人现在也不知咋样了。”

    “那个才人啊?”

    “就是那个,被皇帝看上的宫女。”

    “她呀,在冷宫不小心得了疯病,被赐死了。”

    “皇帝可真无情啊。”

    一个小宫女有些失落地回答,或许这件事打破了她对帝王将相的幻想。

    “怎么呢?”

    “她嫁了皇帝,就不能出宫了,一辈子跟这皇宫作伴。又没有背景,得罪了遗妃,安朝都要敬遗妃三分,杀一个宫女,那算什么?我们这种人,堵不起的。”

    后面说的什么,莫莲没有继续听了,她想起来小时侯在孤儿院学习历史。那是一个来做志愿者的学者,一看就懂很多,他说红墙之内,多是被权势欲望夺去情感的无情人。

    莫莲走累了,停下来长叹了一口气,随后驻足看了一会儿这雨后的轩辕城,随后浅笑一声,便继续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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