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零篇
下弦月当夜，阴风阵阵。
已经连续跑了将近六个小时，我正跟随桜井薄未来大人前往长野县一个叫做蓝荼村的偏僻地方追查“小孩失踪案”。
并非警察或是军队人员之类，我隶属的组织“鬼杀队”对抗的并不是“恶人”，而是“恶鬼”这样的超自然生物。
我是亲眼见证过这种生物的，在看见我父母和兄弟姐妹被那种可怖的怪物杀死后，就是有心想忘记，梦里也会一次又一次像我从大城市里看见的那种叫做“电视”一样的东西在脑海里播放。
说起来，我已经有二十九岁了，能活到这个年纪在鬼杀队里算是寥寥无几。然而惭愧的是，尽管已经付出了我的所有，我的天赋也只能支撑我到“庚”这个等级的队士。
老天保佑我存活至今，理应深深感恩。但是面对强鬼，当它们俯身将那尖利的齿刺入人肉，我却用尽全力也砍不下鬼的脖子，甚至可能被鬼反杀时，我便不免自责。
为什么我会，这么弱呢？
每次我这么想，只要抬头，便能望见前方桜井薄未来大人的身影。
不像我这种孱弱的队士，桜井薄大人年仅十四岁就已经到达了准柱级别，已经是“甲”级队士了。这样长途跋涉、不带一丝喘息机会的奔跑，在我已经大汗淋漓、已经快要受不了的大叫出来时，桜井薄大人的气息丝毫未变，以至于显得游刃有余。
她跑步的动作似乎有经过专门训练，发出的声音连蚂蚁都不会被惊动，要不是我一直注视着大人的背影，我恐怕会以为只有自己和自己的影子在月光沐浴下朝着未知的方向奔跑。
又经过了不知多久，我的腿已经不适地抽搐着，只能勉强用呼吸法压住了不安的骨头。桜井薄大人此时终于停下了脚步，就在那一瞬间，她的目光往左边移动了一厘米，在我无法触及的世界里，她轻轻用拇指抽出了日轮刀，只在我的屏息间，那闪着寒光的刀便回到了刀鞘。
我闻到了一股散发着恶臭的新鲜而腐朽的血味，不用眼睛亲眼去见证，桜井薄大人一定又是顺手砍断了鬼的首级。
“就是这里吗——蓝荼村。”桜井薄大人的脸转向我，分明年龄比我小得多，但她仅仅只是单纯地看着我，我面对她时就会有种被震慑住的感觉。
弯刀似的月亮高挂于夜空，只余微弱的光被打碎，分散在这小小的村庄中。
我照着地图点头，事实上这本应是鸠鸦的工作，但不知为何桜井薄大人的鸠鸦在发布完任务后就不翼而飞。
“桜井薄大人。”也不知是不是身体上的极度消耗让我生出了些许勇气，我试探着请求：“我们要不要在附近有紫藤花印记的旅馆休息一晚？”
桜井薄大人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看来她对这个提议不怎么感兴趣。我有些挫败，大抵是见我面色难看，桜井薄大人竟然破天荒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张小小的、巴掌大的脸上露出了显然不符合年龄的稳重。
“如果累了的话，就请去稍作休息吧。”桜井薄大人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她理所应当，仿佛习以为常似的平静地说：“没关系，交给我就好。”
这算什么，让已经二十九岁、作为成年人的我被只有十四岁的孩子保护，任何一个有基本羞耻心的人都会对自己感到羞愧。
我只能咬牙坚持，说道，“不是的，我只是随口一说。我没有任何问题，桜井薄大人。请务必让我跟您一起前去追查。”
没有任何阻碍，桜井薄大人同意了我的跟随。这也难怪，毕竟我也是作为鬼杀队的一员，每次执行任务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战斗。同为鬼杀队的一员，即使互为不同的个体，在这一相同的决心下，我相信桜井薄大人自然是理解我的。
走进了村庄，我左顾右盼，桜井薄大人面色不改，一阵风吹起几片枯病的落叶，门板“嘎吱嘎吱”个不停。
好荒凉，简直像没有人一样。我暗自警惕了起来，手已经摸到了腰间别着的日轮刀。
“桜井薄大人，这里不太对劲。”
身体的警报疯狂地通过各种不对劲的方式冲我咆哮，现在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惊动我。
左耳听到了非常尖细的哭泣声。
我刚有意识拿出日轮刀，散布着不详紫色的匕首形状的小刀已经近在咫尺，直冲我的眼瞳，我瞳孔皱缩，一下子感觉时间是假的，我被静止在原地，只有那把小刀真实地存在，穿透了我的大脑。
“锵”——
在小刀射穿我的大脑前，还是桜井薄大人持刀的速度更甚一筹，我眨眼的功夫，眼前只有桜井薄大人随意梳上的高马尾随着她轻灵的动作扬起了风吹柳絮般美丽的弧度。
“东南方向。”留下这句话后，大人就如同飞离的箭矢冲出了我的视线范畴。
“诶，等、等等我啊！桜井薄大人！大人！”
我马不停蹄，立马跟了上去。然而经过周身的房屋，里头传来的阴森气息使我的脚步有所停顿，我花费了些时间去探查这些空无一人的房屋。
确实没有人，只有形容凄惨的尸体姿势各异。苍蝇没有几只，可能这气味真的恶臭到它们也不愿靠近。
这一定“恶鬼”所为。
握紧了手中的日轮刀，除了愤怒和悲伤没有别的情绪，我跑了起来，肺部咳出了火星，灼烧到了心脏，这些我已全部无暇他顾。
夜晚很漫长，纵然御使双脚丈量的极限，又能在这长夜中救下几个生命呢？
前方有刀光剑影片刻地闪过，事实上我只能看见螺旋一样的白光各种交错，他们的速度实在快得难以置信，我连看清他们的身影都吃力非常，只能潜伏于暗处屏息暗自寻找机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什么啊！连柱也不是的东西就想砍下本大爷的头，在太阳升起前给我去死吧！就像那些只能等着被我吃掉的人一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声重重的刀器碰撞声，他们彼此角力的停顿终于让我看清了这场对峙。此时桜井薄大人已经砍下了这只鬼的一手一脚，然而鬼就是这般无理的生物，那刀削下的断面正以无法估计的速度重新生长，从肌肉上长出了血管，最后是沥青的皮肤，那理应是死人的肤色。
桜井薄大人的眉眼凌厉了些，加在刀上的力气变重了，与她对峙的那只鬼脸上的笑容像是用刀刻出来的，唇周遍布已经发灰的血迹，然后那阴森森的脑袋人为扭曲一样转了一圈，漆黑的眼瞳小得仿佛只是点在白纸上的污渍，在白纸上，被人清楚而用力地写着——
【下弦一】。
“蚍蜉撼树，不过如此。”那鬼发出了痴痴的笑声，像是全身都在嘲笑面前的人一样簌簌地抖着，下一秒他绷紧了身体，臂膀上青筋暴突，手一横，桜井薄大人不得不退开几步卸力，重新摆正日轮刀，鬼却不是个公平的对手，就是要在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实施接连不断的攻击。
——“铛”“锵”“叮”“刺啷”
好厉害，好厉害！要是我面对这种程度的对手应该连五分钟都不要就已经丧命了！我面色凝重，这种水平的打斗根本容不得我插手，随意插入反而会拖累桜井薄大人。
“……桜、桜井薄大人……小心背后！”糟了，不该出声的！
在看见那只鬼的背后又生出一只手要偷袭桜井薄大人时，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我只是下意识想要提醒大人。
然而，那鬼的笑容空前的膨胀起来。我的小腿像被长针刺中一样，上半身向后仰倒，压力排山倒海向我袭来，是来自鬼的，下弦一的攻击！
诶……
不是冲着桜井薄大人……而是专门针对我的……？
“退下！”是桜井薄大人的声音。
“樱之呼吸，肆之型，”胸腔被人轻轻一推，下弦一的攻击像毒液一样喷洒到桜井薄大人面前，我能感觉到自己的面孔应该是惊恐地扭曲着，深深担忧着桜井薄大人。但是、但是——
心情如此地平静，像是在春天的樱花树下跟家人朋友进行的一场露营，没有鬼怪、没有杀戮，甚至可以安心地在娇嫩的樱叶软绵绵地亲吻大地时做一场粉色的梦，我感觉自己也变得软绵绵起来。
“斩首。”
母亲毫不留情地唤醒了这场美梦，然而现实依旧没有鬼怪，没有杀戮，我依然呆在樱花树下，心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有人似乎轻笑了一声，藏着满溢出来的温柔缱绻。
“你好像搞错了，谁才是蜉蝣。”
我的屁股狠狠落到了地上，目光牢牢地粘在桜井薄大人身上。她干脆利落地挥着手臂，下弦一的脑袋顿时像开裂的水壶“咔擦”一声砸在地面上，“咕噜咕噜”地滚到最近的一颗大树上。
“……咳、咳。”她的日轮刀还没收回去，另一只纤细的手指将绕在颈间的黑色围巾往上提了提，遮住了咳嗽的模样。揉碎的月光抚摸梳理着她浅金色的头发，她下垂的视线移向了我，正如月光一般纯洁。
轻易斩断了下弦的脖子，已经是“柱”级的实力，帮不上一点忙实在正常得不能再正常。我愣愣地看着桜井薄大人的脸，脏污的血液一点都没粘在这张俊秀非常以至于雌雄莫辨的脸上，从战斗开始，她的脚步从未停下。
是我拖累了她……简直一目了然。
“对不起，桜井薄大人。”
如果能帮上一点忙，一点点也好，桜井薄大人是否会轻松一些呢？
一只手。
铺满了薄薄的一层茧和细小密集的伤口，只要注意到就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桜井薄大人蹲下身朝我伸出了手，毫无疑问是剑士的手，就那么，出乎预料地，笑了起来。
完全就是孩子的笑容，不，在桜井薄大人这样的年纪，这样的笑容本来应该是她每天、每时、每刻，只要想笑就可以露出的笑容。
然而。
“调整好了的话，就站起来跟我继续下一个任务吧。”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想要去接近她，抓住她，就像是、就像是想抓住月光一样。
她握紧了我的手，把我拉起来。
“没关系。你无法解决的，只要交给我就好。”
仿佛专门在家长面前炫耀的孩童，枯竭的月亮站在她的背后，桜井薄大人这么说道。
桜井薄大人。
天生短命的天才。
这么做实在是太犯规了。
——我果然还是讨厌老天。
——为什么偏偏要让这样美丽的人早早消散在命运的洪流中呢？
已经连续跑了将近六个小时，我正跟随桜井薄未来大人前往长野县一个叫做蓝荼村的偏僻地方追查“小孩失踪案”。
并非警察或是军队人员之类，我隶属的组织“鬼杀队”对抗的并不是“恶人”，而是“恶鬼”这样的超自然生物。
我是亲眼见证过这种生物的，在看见我父母和兄弟姐妹被那种可怖的怪物杀死后，就是有心想忘记，梦里也会一次又一次像我从大城市里看见的那种叫做“电视”一样的东西在脑海里播放。
说起来，我已经有二十九岁了，能活到这个年纪在鬼杀队里算是寥寥无几。然而惭愧的是，尽管已经付出了我的所有，我的天赋也只能支撑我到“庚”这个等级的队士。
老天保佑我存活至今，理应深深感恩。但是面对强鬼，当它们俯身将那尖利的齿刺入人肉，我却用尽全力也砍不下鬼的脖子，甚至可能被鬼反杀时，我便不免自责。
为什么我会，这么弱呢？
每次我这么想，只要抬头，便能望见前方桜井薄未来大人的身影。
不像我这种孱弱的队士，桜井薄大人年仅十四岁就已经到达了准柱级别，已经是“甲”级队士了。这样长途跋涉、不带一丝喘息机会的奔跑，在我已经大汗淋漓、已经快要受不了的大叫出来时，桜井薄大人的气息丝毫未变，以至于显得游刃有余。
她跑步的动作似乎有经过专门训练，发出的声音连蚂蚁都不会被惊动，要不是我一直注视着大人的背影，我恐怕会以为只有自己和自己的影子在月光沐浴下朝着未知的方向奔跑。
又经过了不知多久，我的腿已经不适地抽搐着，只能勉强用呼吸法压住了不安的骨头。桜井薄大人此时终于停下了脚步，就在那一瞬间，她的目光往左边移动了一厘米，在我无法触及的世界里，她轻轻用拇指抽出了日轮刀，只在我的屏息间，那闪着寒光的刀便回到了刀鞘。
我闻到了一股散发着恶臭的新鲜而腐朽的血味，不用眼睛亲眼去见证，桜井薄大人一定又是顺手砍断了鬼的首级。
“就是这里吗——蓝荼村。”桜井薄大人的脸转向我，分明年龄比我小得多，但她仅仅只是单纯地看着我，我面对她时就会有种被震慑住的感觉。
弯刀似的月亮高挂于夜空，只余微弱的光被打碎，分散在这小小的村庄中。
我照着地图点头，事实上这本应是鸠鸦的工作，但不知为何桜井薄大人的鸠鸦在发布完任务后就不翼而飞。
“桜井薄大人。”也不知是不是身体上的极度消耗让我生出了些许勇气，我试探着请求：“我们要不要在附近有紫藤花印记的旅馆休息一晚？”
桜井薄大人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看来她对这个提议不怎么感兴趣。我有些挫败，大抵是见我面色难看，桜井薄大人竟然破天荒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张小小的、巴掌大的脸上露出了显然不符合年龄的稳重。
“如果累了的话，就请去稍作休息吧。”桜井薄大人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她理所应当，仿佛习以为常似的平静地说：“没关系，交给我就好。”
这算什么，让已经二十九岁、作为成年人的我被只有十四岁的孩子保护，任何一个有基本羞耻心的人都会对自己感到羞愧。
我只能咬牙坚持，说道，“不是的，我只是随口一说。我没有任何问题，桜井薄大人。请务必让我跟您一起前去追查。”
没有任何阻碍，桜井薄大人同意了我的跟随。这也难怪，毕竟我也是作为鬼杀队的一员，每次执行任务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战斗。同为鬼杀队的一员，即使互为不同的个体，在这一相同的决心下，我相信桜井薄大人自然是理解我的。
走进了村庄，我左顾右盼，桜井薄大人面色不改，一阵风吹起几片枯病的落叶，门板“嘎吱嘎吱”个不停。
好荒凉，简直像没有人一样。我暗自警惕了起来，手已经摸到了腰间别着的日轮刀。
“桜井薄大人，这里不太对劲。”
身体的警报疯狂地通过各种不对劲的方式冲我咆哮，现在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惊动我。
左耳听到了非常尖细的哭泣声。
我刚有意识拿出日轮刀，散布着不详紫色的匕首形状的小刀已经近在咫尺，直冲我的眼瞳，我瞳孔皱缩，一下子感觉时间是假的，我被静止在原地，只有那把小刀真实地存在，穿透了我的大脑。
“锵”——
在小刀射穿我的大脑前，还是桜井薄大人持刀的速度更甚一筹，我眨眼的功夫，眼前只有桜井薄大人随意梳上的高马尾随着她轻灵的动作扬起了风吹柳絮般美丽的弧度。
“东南方向。”留下这句话后，大人就如同飞离的箭矢冲出了我的视线范畴。
“诶，等、等等我啊！桜井薄大人！大人！”
我马不停蹄，立马跟了上去。然而经过周身的房屋，里头传来的阴森气息使我的脚步有所停顿，我花费了些时间去探查这些空无一人的房屋。
确实没有人，只有形容凄惨的尸体姿势各异。苍蝇没有几只，可能这气味真的恶臭到它们也不愿靠近。
这一定“恶鬼”所为。
握紧了手中的日轮刀，除了愤怒和悲伤没有别的情绪，我跑了起来，肺部咳出了火星，灼烧到了心脏，这些我已全部无暇他顾。
夜晚很漫长，纵然御使双脚丈量的极限，又能在这长夜中救下几个生命呢？
前方有刀光剑影片刻地闪过，事实上我只能看见螺旋一样的白光各种交错，他们的速度实在快得难以置信，我连看清他们的身影都吃力非常，只能潜伏于暗处屏息暗自寻找机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什么啊！连柱也不是的东西就想砍下本大爷的头，在太阳升起前给我去死吧！就像那些只能等着被我吃掉的人一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声重重的刀器碰撞声，他们彼此角力的停顿终于让我看清了这场对峙。此时桜井薄大人已经砍下了这只鬼的一手一脚，然而鬼就是这般无理的生物，那刀削下的断面正以无法估计的速度重新生长，从肌肉上长出了血管，最后是沥青的皮肤，那理应是死人的肤色。
桜井薄大人的眉眼凌厉了些，加在刀上的力气变重了，与她对峙的那只鬼脸上的笑容像是用刀刻出来的，唇周遍布已经发灰的血迹，然后那阴森森的脑袋人为扭曲一样转了一圈，漆黑的眼瞳小得仿佛只是点在白纸上的污渍，在白纸上，被人清楚而用力地写着——
【下弦一】。
“蚍蜉撼树，不过如此。”那鬼发出了痴痴的笑声，像是全身都在嘲笑面前的人一样簌簌地抖着，下一秒他绷紧了身体，臂膀上青筋暴突，手一横，桜井薄大人不得不退开几步卸力，重新摆正日轮刀，鬼却不是个公平的对手，就是要在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实施接连不断的攻击。
——“铛”“锵”“叮”“刺啷”
好厉害，好厉害！要是我面对这种程度的对手应该连五分钟都不要就已经丧命了！我面色凝重，这种水平的打斗根本容不得我插手，随意插入反而会拖累桜井薄大人。
“……桜、桜井薄大人……小心背后！”糟了，不该出声的！
在看见那只鬼的背后又生出一只手要偷袭桜井薄大人时，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我只是下意识想要提醒大人。
然而，那鬼的笑容空前的膨胀起来。我的小腿像被长针刺中一样，上半身向后仰倒，压力排山倒海向我袭来，是来自鬼的，下弦一的攻击！
诶……
不是冲着桜井薄大人……而是专门针对我的……？
“退下！”是桜井薄大人的声音。
“樱之呼吸，肆之型，”胸腔被人轻轻一推，下弦一的攻击像毒液一样喷洒到桜井薄大人面前，我能感觉到自己的面孔应该是惊恐地扭曲着，深深担忧着桜井薄大人。但是、但是——
心情如此地平静，像是在春天的樱花树下跟家人朋友进行的一场露营，没有鬼怪、没有杀戮，甚至可以安心地在娇嫩的樱叶软绵绵地亲吻大地时做一场粉色的梦，我感觉自己也变得软绵绵起来。
“斩首。”
母亲毫不留情地唤醒了这场美梦，然而现实依旧没有鬼怪，没有杀戮，我依然呆在樱花树下，心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有人似乎轻笑了一声，藏着满溢出来的温柔缱绻。
“你好像搞错了，谁才是蜉蝣。”
我的屁股狠狠落到了地上，目光牢牢地粘在桜井薄大人身上。她干脆利落地挥着手臂，下弦一的脑袋顿时像开裂的水壶“咔擦”一声砸在地面上，“咕噜咕噜”地滚到最近的一颗大树上。
“……咳、咳。”她的日轮刀还没收回去，另一只纤细的手指将绕在颈间的黑色围巾往上提了提，遮住了咳嗽的模样。揉碎的月光抚摸梳理着她浅金色的头发，她下垂的视线移向了我，正如月光一般纯洁。
轻易斩断了下弦的脖子，已经是“柱”级的实力，帮不上一点忙实在正常得不能再正常。我愣愣地看着桜井薄大人的脸，脏污的血液一点都没粘在这张俊秀非常以至于雌雄莫辨的脸上，从战斗开始，她的脚步从未停下。
是我拖累了她……简直一目了然。
“对不起，桜井薄大人。”
如果能帮上一点忙，一点点也好，桜井薄大人是否会轻松一些呢？
一只手。
铺满了薄薄的一层茧和细小密集的伤口，只要注意到就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桜井薄大人蹲下身朝我伸出了手，毫无疑问是剑士的手，就那么，出乎预料地，笑了起来。
完全就是孩子的笑容，不，在桜井薄大人这样的年纪，这样的笑容本来应该是她每天、每时、每刻，只要想笑就可以露出的笑容。
然而。
“调整好了的话，就站起来跟我继续下一个任务吧。”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想要去接近她，抓住她，就像是、就像是想抓住月光一样。
她握紧了我的手，把我拉起来。
“没关系。你无法解决的，只要交给我就好。”
仿佛专门在家长面前炫耀的孩童，枯竭的月亮站在她的背后，桜井薄大人这么说道。
桜井薄大人。
天生短命的天才。
这么做实在是太犯规了。
——我果然还是讨厌老天。
——为什么偏偏要让这样美丽的人早早消散在命运的洪流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