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衣同我回话,没忙什么。”褚箐抛却不悦,打趣道“冯郎醒了,睡得怎么样?。”

    不等冯都说什么,褚箐又自顾自道“想来冯郎该是一夜好梦。”

    新婚夜,新郎醉酒不说,还撇下新娘子睡了个闷头大觉,自然也没行那周公之礼。

    想起今早上酒醒的窘态,衣物鞋袜都是褚箐帮忙收拾的,冯都有些赫然。

    “冯都失态,给夫人赔罪。”男子拱手,布巾还未放下。

    “怎么赔?”褚箐看着铜盆里的水被搅动后仍有余波,嗔怪“洗脸水都被你先用了,我还没来得及梳洗呢。”

    “我再去给你打一盆。”

    “不用劳烦姑爷,我去吧。”一道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跟在后面的绿衣。她此刻正站在院外台阶上,听到外头冯都要自己去打水,连忙出声,又福了福身,伸手要接铜盆,却被冯都拒绝了。

    “姑娘给夫人先梳头,我马上就好。”说罢,端着水大踏步离去了。

    见他略带急色模样,褚箐轻笑一声,心情稍好了一些。

    绿衣看了看姑爷慌张的背影,又瞧着姑娘依在门上,眼中带笑的模样,愈发不解。

    “小姐,梳头?”

    “梳吧。”抬眼看了丝天光,“今日可能要待客呢。”说罢褚箐转身朝屋内走。

    绿衣跟在褚箐身后往梳妆镜去,“小姐说的是待什么客啊?你跟姑爷才新婚,谁会这么不省事,上门做客?”

    “你都说了不省事,自然是我们得罪不起的人。”褚箐脸上一派高深莫测,想到绿衣刚刚把纸条撕碎扔进水道的利落,又打趣道“绿衣姑娘刚刚啊还是个细作模样,这会儿就故态复萌了?”

    绿衣绷紧了嘴,小手并起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要谨慎,谨慎,谨言慎行。”

    褚箐看着自己绿衣这般活泼灵动,乐不可支,“你搁哪儿学的这一套?还挺像模像样的。”

    “是阮妈妈教导的,我以后就是小姐的心腹,要成熟稳重,立得住事才行。”

    闻言褚箐心内一暖,坐在梳妆镜前,开始回想那本以褚萱为女主的重生类书籍内容。

    因她不是普通的看书穿越,细说起来,她已经正儿八经身为褚二姑娘过了许多年月。原本她以为自己就是普通的侯府小姐,随着越长越大,脑子里慢慢多了一些记忆,那些后世的科技文明,全都历历在目,她全都记起来了,只是却一直想不起是如何来的这里。

    而这桩婚事之前,她还只以为是异世重活而已,直到家中突然通知她要同冯都成婚。好似神光乍现,脑中就有了那本书的内容,引子就是褚萱重生,然后推了婚事,后续书里,全是身为主角的褚萱跟京城几个男子的恩爱纠缠描写,让人看得头大。

    而冯都仍旧沿着前世的路线,走完了他短暂那的一生,书中很小的篇幅交代了冯都一生中的大事纪要,还有寥寥几笔提到作为他夫人的自己,自然是背景板的背景板。

    也因书上褚萱各种心理活动很详实,把褚箐看得十分倒胃口,而描写冯都与她相关的事件却很少,这让她又有种种不踏实感。

    褚箐细细回想,书里好像有提过在冯都新婚第二日,皇上派了前任颍川太守来,既是提醒冯都赶快赴任,也是的是前来通气,将颍川的大致情况以及他的经验都梳理一番,供冯都参考,省得新太守冯去了之后两眼擦黑。

    至于来的是谁,倒没提,这段剧情,是作为描写冯都疲累之时的回忆,书上没写明来人是谁,褚箐也无从知晓。

    罢了,待会看来的是谁就知道了。

    绿衣手巧,梳了一个端庄又轻盈的清雅发髻,看着镜中的精致面庞,主仆两个对镜相望,末了褚箐白她一眼“你在装什么相,又一副看呆了的模样,老这么玩,累不累啊,我又不是小孩了。”

    绿衣捂嘴偷笑,还要说些什么,见道碧月领着一个小丫鬟过来,小丫鬟手上还捧了托盘,上头放了几套褚箐的衣物。

    碧月跟绿衣点了点头,然后朝褚箐回禀

    “夫人,嫁妆箱笼已经归置整齐,这是今日准备的衣服。”说罢,小丫鬟举着托盘上前供褚箐挑选。

    碧月是嫡母陪嫁的大丫鬟,掌管褚箐的嫁妆,铺子等事宜。

    褚箐看着托盘里的衣服,略挥了挥手,示意让绿衣掌眼做主,转而朝碧月询问“这府中情况,你看如何?”

    “规制上自然同褚府自然不能相比,外院情况我不知,只知内院里虽然人手不多,但各事项条理分明,下头人做事极有章程,老爷应当处事十分严谨。”

    褚箐看她虽然是夸赞,却始终没有舒展眉头,便又追问“有什么未尽之言?”

    “二姑娘,我瞧着,姑爷即便事对待身边人,眼里也揉不得一点儿沙子,因此下人们十分规矩,不敢有任何越矩行为,便是对我们也没有热络。”

    褚箐笑了,“那不正好,你以后是大丫鬟,直接上手管他们,还怕她们不上赶着逢迎巴结?”

    褚箐不以为意,人员变动,一时之间谨慎些是有的。而且各人行事风格不同,褚侯府里,褚智老爹爱好玄学论道,根本不理俗务。嫡母虽然有些手段,到底心肠软些,尤其随着年岁渐长,跟那些老仆感情深厚,许多事都睁只眼闭只眼。

    上行下效,对碧月这类主母,小姐身边的大丫鬟们,底下人费劲心思逢迎。做惯了主的碧月,在这里一时不适应也是有的。

    毕竟冯都身后被政敌编排进《酷吏》类的,他的行事作风,想来十分严苛。

    碧月点了点头,也不再言语。

    不一会儿,冯都端着铜盆走进来了。

    见此,绿衣将选好的衣服放在托盘上,跟碧月,小丫鬟一起福身退下去了。

    冯都将铜盆放到门口的架子上,然后转身望着初晴,踌躇一番“夫人,需要我帮忙吗?”

    褚箐在内室小塌上坐着,刚脱掉外袍,没看他这边动静,闻言疑惑“帮什么忙?”

    冯都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褚箐还在原处收拾自己的衣服,原本她单纯做侯府姑娘时她时不做这些的,但自从她有了现代记忆,也习惯了随手整理东西。做完褚箐理了理头发,然后才走到门口的铜盆架前,拿起棉布跟双手一同浸湿,清凉的水袭来,通体舒服。

    察觉旁边人目光,她扭头看着仍旧直愣愣杵着的男人,“你要看着我洗脸?”

    原本看着褚箐双手发呆的人,闻言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猫,摸了摸鼻尖,又抬了抬手,“我去看看饭菜好了没?“然后推开原本半掩的门,慌慌张张走出去了。

    留下门在吱呀吱呀来回弹,看起来这么不稳重,不知以前世怎么管理院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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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亮门外有几间大厅,除去外书房,剩下都作为会客用。

    日头渐渐高升,停到某处时,果然有客人来访。绿衣听到门房递过来的消息惊讶不已,对褚箐更加叹服。

    “小姐,你怎么知道会有客人来?”

    褚箐喝了口茶,然后慢悠悠解释“你想啊,冯都是圣上钦定要走马上任的颍川太守,而且恩准他婚后再走。”

    “听起来是恩赐,但重点是什么?”

    绿衣犹犹豫豫道“重点……不是大婚,是上任。”

    “对,孺子可教。”

    “上任就上任,跟今天来到客人有什么关系?”

    褚箐细细解释“你不懂也正常,毕竟褚侯府里几乎没有正儿八经的官员了。”

    “我听说他们官员上任,有几种情况,一是岁末考核,该升迁升迁,该贬谪贬谪,或者挪挪地方平调。”

    “二是,前者任上出了什么事故,突然调任。

    三则,不可多说,可能专门为了一些人腾出点位子,让中意的人上任。”

    绿衣恍然“那姑爷是哪种?”

    褚箐被问住了,她个半吊子,她懂啥,就哄哄小丫头而已。

    “咳咳,待会儿会完客,问问冯都就知道了。”

    冯都待客却直接待到午后。

    中午丫鬟们过去询问是否需要摆饭在书房,被冯都拒绝,只让人上了几盘点心,两人一直聊到快下午三点。

    期间都没出书房。

    褚箐跟绿衣在月亮门内院的合欢树下捡花,一边捡一边斗嘴。

    “大小姐信上的内容到底怎么说?”

    “真不回复了?侯府里的小章虫才刚又来找刘叔,问你有没有信要回给大小姐。”

    “阮妈亲自过去,把人骂了一通,小章虫中间想走,硬是被刘叔拉着听完了所有的骂才走。”

    听着绿衣碎碎念,褚箐笑眼弯弯,坐在花圃旁的大理石凳上,捏着一朵粉朦朦的合欢轻轻画倒八符号。

    阮妈是她的奶母,最疼她,知晓这门婚事的来龙去脉,得知褚萱纸条上写的什么,比褚箐还要生气。年纪大的人是很信梦里应事的,她不能直接给褚萱没脸,对小章虫排暄一通,句句都是指责身为长姐的褚萱自私,小章虫只得生受住。

    而小章虫回去跟褚萱回禀,褚萱也不敢声张,嫡母已经对她推脱婚事很不满了,若是知晓她又来掺和,只会更生气。

    “绿衣,你说如果冯都孤身前去颍川上任,我们留在京都,那以后隔三岔五,是不是就要往褚侯府里来往?”褚箐起身晃了晃腰背,状似不经意问道。

    “当然了,府上又没有公子,如今大小姐把婚事推给你,她的亲事又得让夫人重新操劳许久。小姐你虽然身为妹妹,但已经出嫁,做为已婚妇人,说不定以后夫人还会经常邀你过去商议呢!”

    褚蓁将手里的合欢丢尽竹筐里,认真看向绿衣“我觉得你说的有理。”

    “所以?”

    “所以我决定了,我们一起跟着冯都前往颍川。”

    绿衣瞪大了眼“真的要走?”

    “怎么了?”

    “我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呢,小姐,我们都需要准备什么?还是把阮妈叫来一起商议,她老人家定然懂得多。”

    “还有侯府,给姨娘去信……”

    斜阳温煦,小风微微吹拂,头上合欢叶子微微拂动,绒绒的粉色合欢齐齐点头。

    褚蓁看了看天色还早,望着月亮门微微含笑,看着送完客人的冯都迈步往她这里走来。

    男子身形颀长,阳光斑驳明明暗暗,他逆着光一步一步,稳健有力。

    “冯太守忙完了?”褚蓁眉目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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