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向武受了重伤,善后的事务全权委托给萧衍舟。

    屋里烧着热热烘烘的炭火。魏南淇不知昏睡了几日,醒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换了,伤口也包扎好了,她还是躺在自己那个简陋的架子床上,而床上唯一一件不属于她的东西,就是盖在身上的狐白裘。上面带着淡淡的檀香,魏南淇一愣,把头埋进去,抱着那件衣服来回打了几个滚,心脏也跟着不争气地砰砰乱跳,她真的很喜欢萧衍舟身上的味道。

    过了许久,房间门被推开,了尘右手缠了白布,挂在胸口,皱着眉头,十分不理解地看着她,“你在干什么?”

    魏南淇听到声音就知道是谁,她一骨碌地爬起来,扑到了尘身上,霎时红了眼眶。

    了尘无奈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死了吧?”

    “那么大石头滚下来,”魏南淇紧紧抱着人,声音有些颤抖,“我看见院里的人,都被碾压成肉泥,血肉模糊,怎么可能不乱想!”

    “好了,我现在不是站在你面前了吗?”了尘笑道,“院里有个枯井,我跳进去躲过了一劫。”

    魏南淇眸子里的泪光莹然,质问道:“你一早就知道那里有枯井?”

    “当然了。”了尘说谎向来是脸不红心不跳。

    魏南淇哼了一声,松开人,目光带着审视,“你从我身上偷拿东西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了尘叹息一声,抱怨道:“我现在受伤了。”

    若她是没有拿走烟火筒,那准备和敌人同归于尽的人,应该就是她了。

    魏南淇抿了抿唇,问道:“刺史大人呢?”

    “府衙养伤呢,”了尘顿了一下,“你昏迷了半个月,剩下的事都是定王殿下在处理,至于晋王的幕僚和家眷都控制起来了,按照大梁律法处理,你也安心养伤吧。”

    魏南淇放松心情,嗯了一声,“那他人呢?季二宝和秦恒呢?”

    “这几日,徐州城内的百姓要操办宴会,家家户户门前都摆了饭桌要一起庆祝,大家都在等你醒过来,秦恒和季二宝去帮忙了,”了尘顿了顿一下,“殿下吗,我刚才看见屋檐上的暗卫一闪而过,应该是去通知他了。”

    “原来是这样。”魏南淇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就听见院门嘎吱一声。

    了尘还未反应过来,只见魏南淇光着脚冲出去。

    外面刚下过一场大雪,她脚踩在雪里也不觉得凉。

    见自己喜欢的人,还会考虑这些吗?

    魏南淇不顾一切地跑到萧衍舟身前抱住了人。

    萧衍舟轻轻呼了两口气,一手托着她的臀把人抱了起来,“冷不冷?”

    魏南淇顺势把两条腿盘在他身上,脸埋进了他的颈窝,“不冷!”

    然而她话还未说完,院外的人瞬时炸开了锅。

    “诶呦喂!”

    “这是在干什么呀!”

    “小孩子都不许看啊!”

    “哎呦,这是谁家的小娇娘冲出来见心上人,还不穿鞋子哩!”

    魏南淇抬头一看,耳根子一下烫了起来,她才注意到院子外站满人。

    街坊邻居眼里都发着光,一脸激动地盯着他们俩。

    “啊!”魏南淇把脸埋得更深,哼唧了一声,“快进屋,我不好意思了。”

    萧衍舟没说什么,果然把人抱进了屋。

    了尘赶紧腾地,出去帮着锦安拦院子外的人。

    院子外吵吵闹闹的,隐约还能听见祝福,什么早生贵子、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差不多把肚子里那点墨水都倒出来了。

    萧衍舟将人放在床上,欺身压上去,咬住了她的唇瓣。

    陈旧架子床被两个人压得咯吱咯吱响,这动静听得令人浑身发燥,魏南淇面容染上些薄红,张开嘴去迎合他,让唇齿交接的更深。而萧衍舟似是觉得不够,抬手绕到她的后脑,按着人深吻。

    魏南淇满心欢愉,望着他,睫毛直颤,“我很想你。”

    萧衍舟自嘲似的笑了一声,“那你在山坳的时候也在想我?”

    “......”魏南淇抿了下唇。

    萧衍舟道:“你要是真想我,就不该出现在那。”

    “唔,都过去了,事情已经过去了,”魏南淇抚摸着他的脊背,“让我看看,五郎是不是瘦了?”

    萧衍舟捏着她的下巴,哑声道:“三番五次的涉险,你想我死是不是?”

    “没有。”魏南淇心中一痛,用力地抱紧他,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来,这两个月积压的思念和胆怯,一股脑儿的全都跑了出来。

    “我知道,你肯定恨死我了......恨死我,那你也不能,不要我,你要是不要我,我就天天坐在王府门口哭......”魏南淇哭的语无伦次,泣不成声,“我以后慢慢还,好不好?我真的很喜欢你。”

    萧衍舟最是见不得她哭,下意识地抬手擦拭眼泪,他先是一阵心疼,低头往魏南淇颈间吻去,可明明占理的不是她,她只是先发制人而已,萧衍舟恨恨地咬住她的锁骨,“你这点小心思是不是都用在我身上了?”

    “没有......”声音带着鼻音,听着可怜兮兮的,魏南淇吸了吸鼻子,手上动作愈发放肆,但不得技巧,半晌都没能解开他的腰带,只是把衣服蹭得微微凌乱。

    萧衍舟狠声道:“日后再不听话,我就把你囚禁起来,谁也不许见,只有我能看见。”

    “好,你说了算,以后家里都是你当家,”魏南淇看出他有些松动,两只手按着人的肩膀,翻身把人压在了身下,膝盖跪在他的腰间,“我的殿下,你刚才那么说可是原谅我了哦。”

    萧衍舟微微挑眉,“不哭了?”

    魏南淇哼唧了几声,一只手伸进他的领口,准备在青天白日做些过分事。

    岂料她的架子床不给力,屋子里忽然传出木板断裂的声音,床板子一斜,两人险些滑出去。

    魏南淇:“......”

    萧衍舟:“......”

    “床腿断了,”魏南淇一口老血哽在喉头,抽出手,脸上有些尴尬,“白日宣淫果然不太好......”

    萧衍舟扶着她起身,弯腰捡起狐白裘披在她身上,又给她穿好袜子和鞋,“先吃些东西。”

    魏南淇嗯了一声,红着耳朵,把脸埋在狐白裘,推开门,看着院外的人还没散去,“饿了......”

    了尘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灶台那边给你热着饭呢,锦安去拿吧。”

    锦安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隔壁院子的王婶儿看见人,连忙问道:“小苒啊,身体好些了吗?”

    魏南淇道:“好多了。”

    “那就好,街坊邻居这几天嘴里都念叨你呢,昨儿曹大哥坐不住,又跑去观音娘娘那里祈福,大家都想着你呢,还有,咱们城里晚上有宴会,婶子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鱼羹,你别忘了来。”王婶儿挎着篮子,往院里瞥了一眼,凑到她身前笑道,“你男人长得真不错,要个子又个子,要脸蛋有脸蛋,有眼光!就是......这眼睛怎么回事?怎么还红着一个?”

    魏南淇干咳一声,看了一眼院里没人,低声道:“哭得,我之前受伤了,他心疼哭了好几日。”

    “诶呦,这男人,”王婶儿点了点头,“顶好的!我还以为是得了什么病呢。”

    这时,又过来一个人,“当然是顶好的,那可是定王殿下,是大将军。”

    魏南淇点了点头。

    “真是定王啊?”王婶儿心下一惊,“难怪这么气派。”

    那人叹了口气,问道:“小苒啊,再过几日是不是就要回去了?”

    魏南淇道:“要回去,京师那边还有些事没处理。”

    “行啊,以后要是有机会就回来看看,”王婶儿握着她的手,心里有些舍不得,“跟着大将军过日子,不会吃亏的,婶子觉得这男人待你也挺好的。”

    “真的,这半个月,他每天都过来看你,就说前几天,我过来给你收拾院子,他就坐在床头守着你,我看他那副样子,估计是一宿没睡。”

    “白天在府衙忙活,晚上又跑回来照顾你。这样的要是男人错过,可就真遇不到了。”

    “对对对,小苒啊,你们小两口可得抓紧了,早日生个白胖胖的小孩儿,准保过蜜里调油的日子。”

    魏南淇微微叹了口气,“好,我都知道了,各位婶婶姐姐们,我们晚上再聊。”

    人群散去,魏南淇拢了拢衣服,又回了屋子,狐疑道:“你修床做什么?”

    萧衍舟叠好被褥,把床上的物件都放在书案上,又放倒了架子床,“晚上睡哪?”

    “府衙啊。”魏南淇坐在堂屋,一边喝粥,一边看他忙活。

    萧衍舟道:“我想睡这里。”

    魏南淇不知道他有什么执念,解释道:“这床太小了,躺一个你都费劲,我们两个人怎么睡?”

    萧衍舟没说话,看了她一眼。

    “唔,”魏南淇迅速吃完一碗粥,擦了擦嘴,蹲到他旁边,“殿下,请问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萧衍舟道:“锯子。”

    “好,我去拿。”说完,魏南淇转身跑去拿锯子。

    两人折腾了一会儿,修好架子床后,又将每个床腿都进行加固。

    到了晚间,徐州城内的百姓开始忙碌起来,虽说不比京师的花天锦地,但也足够热闹。

    魏南淇出来的时候,涌过来不少的人,季二宝费劲了力气才挤到她身边,“阿娘!”

    萧衍舟一愣。

    魏南淇浑然不觉,径直把人抱了起来,笑道:“刚才在做什么?”

    “吃糖,”季二宝从怀里拿出粽子糖,“阿娘吃吗?”

    “吃。”魏南淇微微张开嘴。

    萧衍舟皱眉,拽住她的手臂,看着季二宝,“下去。”

    季二宝闻言抱紧她的脖子,气鼓鼓地看着他。

    萧衍舟道:“不许叫她阿娘——”

    魏南淇居然听出一点点酸味,她手臂一用力,颠了一下人,“二宝,这是阿娘千辛万苦给你找的阿爹。”

    季二宝哼了一声,把头埋进她的颈窝。

    这点,倒是完全随了她。

    魏南淇有些无奈,哄着人说道:“二宝,你喂给阿爹一块糖吃,他能骑马带着你兜风。”

    听到能骑马,季二宝眼睛一亮,抬起头打量着萧衍舟,魏南淇见状,又哄了几句,“他还能教你射箭哦。”

    季二宝眼睛亮晶晶的,“真的?你不许骗我。”

    魏南淇笑道:“阿娘什么时候骗过你?”

    季二宝又看了萧衍舟一眼,“你就是在骗我,你上次给我找的阿爹明明不长这么凶!”

    魏南淇:“.......”

    你想害死阿娘吗?

    秦恒实在没眼看,就把季二宝接了过去,“二宝那个人不是你阿爹,他只是过来......让她负责的。”

    什么叫让她负责的?魏南淇激动道:“你不要乱讲啊!”

    “谁乱讲了,”秦恒有些不服气,抱着人据理力争,“上次我去你屋子里找东西,什么都看见了,你盒子里那二百五十两银子就是给春兰赎身的钱。”

    季二宝不明所以问道:“春兰是我阿爹吗?”

    “求求了,”魏南淇快给这两个祖宗跪下了,她拽着着萧衍舟,“这才是你阿爹,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嫁过来,不对,反正这个才是真的!”

    季二宝道:“哦。”

    “哦?”魏南淇一脸痛苦。

    季二宝觉得她心情不太好,妥协地叫了一声阿爹。

    萧衍舟固然有气,却也不禁好笑,“刺史在找你。”

    不远处,有两位老人相互搀扶着走过来,身后还有了尘和萧漓。

    魏南淇抓着萧衍舟的手,穿过人群走过去,喊了一声,“刺史大人,师母。”

    关向武看见萧衍舟行了一礼,“殿下。”

    萧衍舟微微颌首,“无须多礼。”

    一行人慢悠悠的走进府衙,王婶儿早已带着人摆好酒席,就等着大家入座。

    大圆桌子围满了人,其中还有太子和定王这个两个身份尊贵之人,师母不知道萧漓的身份,但有个萧衍舟在,她明显有些局促,暗中拉着王婶子入座。

    魏南淇喜欢热闹,人多的时候,更是滔滔不绝。

    隔壁王婶子瞧着那两人越看越顺眼,附在师母耳边小声嘀咕道:“这两人真登对,一个话多,一个话少,凑一起以后过日子也不觉得无趣。”

    萧衍舟席间一直没说话,只是给魏南淇挑鱼刺,这些师母都看在眼里,感慨道:“是挺好的。”

    过了一会儿,王婶子见大家都在兴致都不错,就提议大家一起碰个杯,“这酒是刺史大人带出来的女儿红,有些年头了,喝多了也不醉人。”

    酒坛子一开封,魏南淇就闻见了酒香。

    师母看见她的样子,就知道她馋了,“这酒是官人拿糯谷酿的,一直埋在后院树下,本来想着等到女儿十五岁出嫁之时,就用这酒作为陪嫁的贺礼,送到夫家,但我只生了儿子,所以这酒,就一直埋着没动。今儿有这机会,就给大家拿来庆祝一下。”

    王婶子道:“小苒啊,别听你师母的话,其实这酒,她就是想给你的,你出嫁的时候也没告诉我们,但你师母一直把这事揣在心里,咱们这边女子出嫁都要有女儿红,你就这么嫁过去,没这东西,她总觉得不得劲——”

    话未说完,师母就按下她的手。

    有人这般记挂着她,魏南淇心中五味杂陈,转头看着萧衍舟,忽然想起一件事,“那正好,我们没喝交杯酒,今日正好补上。”

    王婶子一下就听出问题,“你们大婚没喝交杯酒?”

    关向武停下手里的筷子,也看向二人。

    了尘心道:“她当时没掀桌就已经是好事了。”

    魏南淇莫名心虚,摆了摆手,“这不是重点,先倒酒,辛苦师母倒酒了。”

    萧漓笑了一下,他现在觉得什么事发生在她身上都不奇怪。

    王婶子咂摸了一下嘴,催促道:“那还是赶紧补上吧!”哪有新婚夫妻不饮交杯酒,听着就不吉利。

    两人站起身,身高相差一个头多,萧衍舟接过酒杯,微微俯下身,魏南淇还是有些吃力,踮着脚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与他手臂交迭而饮。

    众人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脸上都露出笑容。

    然而酒席还未结束,魏南淇就开始犯迷糊。

    秦恒心中生出不详的预感,蓦然想起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劝道:“殿下还是赶紧带她回去吧。”

    萧衍舟点头,然后果断把人抱走。

    魏南淇出了府衙就开始直勾勾的看着他,然而等萧衍舟和她对视的时候,她又含羞带怯,拿手捂着脸,好像很娇羞的模样。

    “你是谁家的小郎君,可有婚配?”

    萧衍舟深吸一口气,干脆把人背起来,“你的。”

    “我的?”魏南淇目光闪闪发亮,脸上泛着红晕,不自觉得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这么好看的小郎君是我的?”

    萧衍舟没说话,双眸渐渐深沉,魏南淇不觉,反倒愈发胆大,拿小指勾着他,往他耳边吹气,“你好像天边的月亮,我能亲你一下吗?”

    “你要抱着我回家吗?”

    “我与你成婚了吗?你就要抱着我睡觉?”

    “你不会是想与我偷情吧?”

    萧衍舟喉结动了动,抱着人进屋子的时候,就已经亲吻在一起,吻得近乎窒息。

    衣服一件件脱落,两人的呼吸都重了几分。

    不知过了多久,呻吟和喘息声一直没断过,魏南淇实在难以承受来势汹涌的情欲,终于知道什么叫自食恶果,她讨好地亲着萧衍舟的手,“好夫君,你能不能先停下来?”

    萧衍舟掌心滚烫,两手按住她的腰,“怎么换称呼了,不是说我们在偷情吗?”

    偷情?魏南淇泫然欲泣,呜咽了两声,跟他耳鬓厮磨,“好夫君,我们明天还得赶路呢。”

    两人视线纠缠在一起,萧衍舟抵着她的额头,纠正道:“是今天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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