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全然出乎意料,但身体却早一步有了动作。

    岳蓁一声令下,韩泽渊上来就被阿宽一把抱起。

    紧接着岳蓁一柄火铳在面前空地上空发一枪,惊得秦华一队人马齐齐在马匹嘶鸣躁动下乱了阵脚。

    等回过神来,阿宽已经挎着韩泽渊在马上飞驰了。

    真是要死,简直欺师灭祖!

    琅华心里道歉了无数遍,却耐不过情势危机。

    阿宽尽可能策马追上岳蓁的速度,也顾不得口音了高呼着问:“当家的!此事何解啊!”

    岳蓁回眸,一双带着锐气的丹凤眼笑得弯起,也不顾阿宽这口音是否是学了这文人雅士,只笑道:“老神棍既然说我今年缘分将至,那我便信他一回。”

    再一次望过韩泽渊端正斯文却满是错愕的面孔,岳蓁又一次笃定自己决定是对的:“走!”

    不久后,山寨外秦华带兵层层围堵,山寨内……

    韩泽渊和岳蓁一左一右坐于高堂之上,被山寨老幼层层围观。

    翟子见了不禁叫来阿宽,问他:“这是什么个情况?”

    “我不知道啊……”阿宽苦笑,“她就问了我一句记不记得老神棍说的,又说觉得这就是缘分将至,随即就把韩先生劫回来了。”

    翟子稍一蹙眉,叹着摇了摇头,又问:“还说什么了没有?”

    阿宽硕大个身子,乖巧地摇摇头:“没了。”

    翟子稍忖后就准备挤出人群,可想着不对劲,又回头看向阿宽。

    “你……”翟子摩挲着下巴,说不出哪里奇怪,“你今天……”

    阿宽捧起一个笑,努力摆出一副糙汉模样:“哈哈……啊?”

    翟子收起疑心,只当是自己多心了,便摆摆手转身:“没事,多半是我近日没休息好吧。”

    穿过人群,翟子重新走到岳蓁身边。

    他看了看韩泽渊,又询问似的看向岳蓁:“当家的。”

    岳蓁抬眸。

    “是否需要安置这位先生?”翟子问。

    韩泽渊端坐着听了半天,原以为有了转圜余地,谁知到这一刻他才真的见识到山匪的做派有多……不拘一格。

    但话又说回来,岳蓁虽说言语有些骇人听闻,可这一趟下来也没伤他什么,还给他吃给他喝甚至可以说是将他供了起来……

    “岳大当家,”韩泽渊实在是捺不住这一圈炽热的目光,“你这是……”

    “压寨夫人,”岳蓁一掀衣袍,架起个二郎腿,“需要我给你解释一遍吗?”

    韩泽渊有些为难,苦笑道:“夫人乃是女子……”

    “那也可以是压寨夫婿。”岳蓁满不在乎。

    韩泽渊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表情,他低头思虑良久,对岳蓁道:“其实……若是岳大当家有用得着韩某的地方,只要能有助于议和,韩某自愿留下。”

    岳蓁侧眸,稍一挑眉:“当真?”

    韩泽渊点头,正色道:“当真。”

    “好,”岳蓁一笑,换边再一次架起个二郎腿伸手指向外面,“那你去告诉那个秦华,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回京城去。”

    韩泽渊重新望向身边,看着满满一山寨的青年老幼,心里不禁感怀。

    稍忖,他好似终于决定了什么,点头起身:“好。”

    韩泽渊踏出山寨时,天色已渐渐入暮。

    在外不敢动武又不乐意退兵的秦华总算等来了韩泽渊,赶忙派人上去接人。

    谁知韩泽渊反而退了半步,对秦华道:“这山寨之中我看过了。”

    秦华隐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他穿过拦着的卫兵,上前道:“怎么说?”

    就见韩泽渊双手交握,拇指在虎口处摸索良久后,语重心长地对秦华道:“里面老幼占了多数,强夺是最坏的一条路。”

    “那能怎么办!”秦华当即不高兴了,一个甩手,原地踱步起来,细数岳蓁的毛病,“她这么一个蛮不讲理的女流氓,连你都敢掳走,我如何与她讲理!”

    韩泽渊沉声正色:“倒是有一个办法。”

    秦华正走到第三圈,闻言赶紧抬眸:“什么?”

    “我留在这里,规劝他们,直到他们愿意投诚。”韩泽渊道。

    “滚滚滚,”秦华手快在空中甩出残影,“什么破法子。”

    他又一个警觉,走近韩泽渊几步:“是不是那个女流氓给你喂什么迷魂汤了?”

    “还是什么……”秦华惊呼,“她方才是说什么老神棍来着!”他说着就要上前检查韩泽渊的状况,“她给你下降头了!是不是!”

    可秦华还没碰到韩泽渊,就有两个大汉横过大刀拦在了他面前。

    秦华真是一个给敌人白送人质的无奈,投降一般重新退了两步之后,他又问韩泽渊:“你当真想留?若是你有半点不想,我管他什么老幼妇孺,立刻就把他拆了!”

    “秦华!”韩泽渊低声呵止,“我知你心中本意并非如此,何必说这些话。”

    两人对视无言,过了一会儿韩泽渊才继续说:“见血的事情陛下兴许也不愿看见,不如你先将此处的情况回去禀报,再看陛下之后如何盘算。”

    虽然秦华并不愿意承认,但此时韩泽渊说的,似乎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可心不甘情不愿不说,看着韩泽渊留下他还是万般不踏实。

    “你这人生地不熟的,不如我留两个人给你?”秦华道。

    韩泽渊却摇摇头:“其实里面的人对我都没有恶意,我能感受到。”

    “而且……”韩泽渊回想着这一个下午发生的变故,竟莫名有了些笑意,“而且我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告诉我岳蓁此人并非恶人。”

    “真是迷魂汤……”秦华终还是无奈扶额,与面前这个言之凿凿的人妥协,让自己成了被游说成功的那一方。

    “罢了,”秦华撇嘴,“待我回京领命,回头再来与你争辩!”

    但有一点秦华还是没准备让步,他伸手招了招,叫来两个信得过的卫兵。

    “人,我还是给你留两个,”秦华指向韩泽渊,“任何事情都别藏着,让他们快马加鞭通传,明白?”

    韩泽渊付之一笑:“多谢。”

    秦华还是带人回了京城,而在山寨门前重新安静了之后,韩泽渊也独自回到了山寨大堂之上。

    回去时,大部分人都四散去忙晚上的餐食了。

    只有岳蓁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等着韩泽渊回来。

    韩泽渊走过去时,岳蓁正在品茶。

    虽然也品不明白,但此时这个模样倒是顺利将姿态端了起来。

    见状,韩泽渊稍一躬身,仍然温润地开了口:“岳大当家,往后还要多叨扰了。”

    岳蓁稍一挑眸,放下茶盏:“阿宽。”

    没人理会。

    “阿宽!”岳蓁又抬高声量。

    仍是一片寂静……

    岳蓁有些尴尬地笑笑,下意识收起了二郎腿模样,又不自在地换了一条腿架了起来。

    她清清嗓子,重新开口:“本想让阿宽带你去落脚的地方看看有没有缺什么的,罢了,一会儿再说吧。”

    “别站着了,来坐吧,”岳蓁目光点了点边上位置,“还有,往后也别叫我岳大当家,叫我岳蓁就行。”

    韩泽渊应是应下了,但没有表以太多认同,反而是在原处站了一会儿,对岳蓁道:“不必过于费心了,想来不过多时,韩某就得离开了。”

    岳蓁眯眸:“离开?”

    “韩某明白岳蓁姑娘并无意缓和与朝廷关系,却念着姑娘心善,想争取一份可能,”韩泽渊道,“但若是挣扎无果,韩某也只好知难而退,去另外能用上韩某之处。”

    岳蓁望着韩泽渊,觉得方才还看着俊俏的面容此刻竟有些恼人。

    他比想象中来得聪明,也没想象中那么良善。

    她撇开了视线,又忍不住重新看向他:“比如?”

    韩泽渊道:“志在江山社稷与百姓安康,大好河山里,总有韩某能派上用场的一隅。”

    行了,这脸更恼人了。

    岳蓁阖上眸子,揉了揉眉心,再一次叫唤阿宽无果,只好让仍在打点韩泽渊起居事宜的翟子过来将韩泽渊领走。

    她看着韩泽渊跟翟子离开,想着脑海中纷乱的梦境,老神棍的寄语,还有韩泽渊那莫名吸引她的气质。

    回过神来她已经坐在了山寨前的楼梯之上,望着浸满墨色的天幕发起呆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翟子从山寨后的屋棚绕道走了回来。

    岳蓁远远叫住他,等他走来问道:“安顿好了?”

    翟子点点头:“餐食也准备了。”

    “阿宽呢?”岳蓁没再多问韩泽渊的事情,“今日见他奇奇怪怪的,这会儿倒是又突然玩起失踪来了。”

    翟子也是满面无奈道:“方才我去寻过了,不知他去了何处。”

    岳蓁抬手,又收起了闪过的念头,她摆摆手:“随他去吧,你也早些休息。”

    遣退了翟子,岳蓁也回头走向了自己的住处。

    可在渐渐恢复平静的山寨远处,阿宽正用他笨重的身躯,矫捷灵活地穿过深林,与琮壶重新碰了面。

    琮壶指尖点光,只忍心侧眸浅观琅华此时的皮囊,又收回了目光:“你何故将这身躯也带出来?”

    阿宽挠挠头,咧嘴笑:“平白留在那里,万一露馅了呢?他们都有些怀疑我了。”

    “那你便应该及时止损。”琮壶道。

    阿宽当即双手叉腰,冲琮壶扬起下巴:“那不行,我已经决定了要留下来静观其变了!我不能置师尊和箜冥不顾。”

    看着比自己还要高一些的壮汉对自己摆出这副姿态,即便是琮壶也还是不禁避开了两步。

    “我还没有适应你这个模样,”琮壶偏开头,又将话说回去,“但你可知更改天命的代价?”

    阿宽嘟嘟囔囔站回去,稍一思考后,对琮壶道:“我想好了,我只是留下,我不过多干预。”

    “而且目前来看,他们也不似天上所说的那样,有不得善终之相。”

    说起“不得善终”四个字,两人脸色都有些难看起来。

    琮壶沉默片刻,还是收起了劝导的意思:“那你自己多保重,我回去了。”

    阿宽一把拉住琮壶:“这就回去了?”

    琮壶险些一个踉跄,回头问:“你莫不是要我也留下来?”

    “那不是,”阿宽弯起眸子笑起来,壮硕的身躯上,短络腮胡笑得像开了花,“你帮我去查一个人。”

    琮壶避开视线,问道:“谁?”

    “听闻去年山下镇上有一个老神棍跟岳蓁说,今年缘分将至,”阿宽思索道,“我觉得应当没那么巧。”

    琮壶闻言,似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对此表以认同:“那我便去看看,查完了再来寻你。”

    ……

    与琅华告别之后,琮壶很快就下了山。

    山下镇子并不算繁华,却比山上多了些烟火气。

    街市之上,小摊铺子不在少数,这个时间更是不乏孩童来往嬉闹。

    可无论琮壶再怎么找,都没有找到琅华口中那个老神棍的踪迹。

    正当琮壶觉得要空手而归时,一缕浅淡的灵力气息与他擦肩而过。

    琮壶当即警觉,手中掐咒顺着灵力探寻过去。

    就在行至镇子最末,最为冷清之处,琮壶见到一抹浅碧色身影闪过。

    琮壶当即运气,脚下一踩便在晃眼间闪向碧色身影一侧。

    可就当他双指在电光石火间逼近那人同时,他霎时感到四肢一僵,随即便顿在原处。

    琮壶素来修炼认真,虽说在苍衍座下众多弟子中比不上先天灵力充沛的箜冥,却远远胜过那大师姐琅华。

    他在仙界尚且算是一个资质过人的仙君,却从未有过被人一招压制的情况。

    除非是苍衍这位上古仙尊,才可以越过结印将他制服。

    可紧接着,他便顿悟了。

    整个仙界内,确实还有这么一位人物。

    一位与苍衍同为上古时期修炼至今的尊者,却因数年前忽而闭关,不为诸多小仙君熟知的人物。

    这么想着,琮壶转眼收起手中术法,在对方卸下灵力之后,当即躬身行礼。

    “弟子不才,冒昧冲撞了尊上!”琮壶不禁干咽一口,“参见玉珩仙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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