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姜国维盯着桌面的饭菜,不满意的发出了声,“成天吃这些,恨不得一点荤腥都不见。”

    说罢,他刚准备夹起那唯一的鸡腿,不料却被苏小曼抢了先,放在了姜争碗里,柔声说道:“小争,多吃饭,长肉肉。”

    姜争看着碗里的鸡腿啊呜地咬了一大口,扬起油腻腻的小脸说,“小争要快快长大,给妈妈爸爸挣钱花。”

    苏小曼一下子就被姜争逗笑了,打趣她说:“那小争准备挣多少给妈妈呀?”

    “嗯......我准备......”

    “啪”地一声,姜国维把筷子狠狠地扔了出去,打断了姜争的讲话,“钱钱钱,就知道钱!之前就在KTV里当婊子!要不是我不嫌弃你,哪来如今的生活?孩子成天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你怎么教的?!”

    听到怒吼后,苏小曼美艳的脸上竟无一丝波澜,反而安抚起了姜争:“小争,吃呀,不然菜凉了。”

    姜国维见无人回应他,便揪起苏小曼的衣领将她仍了出去,餐椅随着这大幅的动作,被“哐当”一声响地弹了出去。他质问着:“在这个家,你敢当老子是死人?你和那个男的的事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看人家有钱就又想攀高枝了?真是到哪都改不了你婊子的作风!”

    苏小曼并不怕他这唬人的气势,反而一声不吭,扬起脸对着姜国维说:“是不是赌钱又输了?这次厂子也被抵押出去了吧?”

    她说的是姜国维开的服装厂,在认识她之前就成立了。一次姜国维招待客户,去了她所在的商K认识了她并留下了联系方式,这一来二去便熟络了,因此便确立了恋爱关系。一次,苏小曼听说了他的厂有难处,便二话不说的拿出了她所有的积蓄帮助其度过了难关。姜国维因此对她感激涕零,并趁热打铁的求婚了,当时他许诺并不在乎她的过去,只想好好的过日子。

    的确,在最开始的几年确实是过了一段时间的幸福日子,有了姜争,还有事业有成的爸爸和能干貌美的妈妈,怎么看都是另人艳羡的一家。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姜国维沾染上了赌博。姜争那时候还小,只记得爸妈之间开始了频繁的争吵,直到后来只要是爸爸输了钱,就要发好大的脾气,对妈妈不是打就是骂,于是时间便晃晃悠悠的就过到了现在。

    姜国维听到她提起了服装厂,表情便开始心虚了起来,前段时间脑子一热就把厂子抵押出去了,他也想着赶紧把这份窟窿给补上,可是这段时间手气奇差,窟窿不仅是补不上了反而还越来越大。

    “怎么不说话?”见姜国维沉默,苏小曼开口说道:“你究竟想把这个家糟蹋到什么地步啊!?”

    听着苏小曼的质问,他顿时怒火攻心,拖着她的头发就走到了房间里,听着妈妈的叫喊声以及房间内的撞击声,姜争推开椅子就冲进了房间。刚进去就看见了被摁在地上挨打的妈妈,她想过去推开爸爸,没想到自己先被妈妈推开了。

    “出去,小争,妈妈没事。”苏小曼直到这一刻还是关心着姜争,她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站了起来,把房门关上,“嘭”的一声就将姜争隔绝在外。

    听着房间内骇人的声响,小小的姜争无法想象妈妈的身上究竟有多痛,她只能绝望地拍着门,一遍遍地替妈妈求饶。

    “爸爸,开门,不要打妈妈了,小争听话。”

    “我不要娃娃了,我全都送出去好不好?”

    “小争最爱爸爸妈妈了,最爱爸爸妈妈了。”

    “小争听话,小争听话。”

    ......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终于被打开了,姜争飞快地冲到了苏小曼的面前,只见妈妈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蜷缩在了地上,地板上还沾着妈妈的血迹。于是,姜争熟练地将妈妈的衣服整理好,理顺她的头发,将她扶在床上休息。等做完这一切后,姜国维已不见踪影。

    房间内,姜争正害怕地看着妈妈,她怕妈妈被打坏了,怕妈妈身上难受,怕妈妈太疼了自己却分担不了一点,想着想着她的泪水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但是只能压低声音,怕妈妈外一睡着了不要打扰她的休息。

    过了好一会,她听见有个沙哑的嗓音在叫她:“小争,小争。”

    姜争抬起头,看妈妈醒来了,便再也压抑不了哭声,大声呜咽道:“妈妈!妈妈!”她想趴在妈妈怀里哭泣,但是又怕压着她,就只能握紧妈妈的双手,一声声地叫着。

    看见姜争委屈的样子,苏小曼感到十分无力。当初嫁给姜国维也是奔着好好过日子的心态去的,没想到才短短几年的光景就变成了如今现在的模样,让她和孩子过着这种永无宁日的生活。

    这种日子,该让我的小争过吗?苏小曼心想,于是过了一会,她便暗暗下定了一个决心,她准备支开姜争,于是握着姜争的手说:“小争,妈妈渴了,拿烧水壶烧杯热的水拿来。”

    在听到妈妈的指令后,姜争马上动身去了厨房。

    卧室里,苏小曼拿起了手机,在备忘录里找到了一个电话,拨通后,对面传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他说:“小曼,你终于想通了。”

    ————————————————

    时间已快近傍晚,抚城的马路上驶过稀稀拉拉的车辆,街边的小贩开始摆摊叫卖生意,行人们都慢悠悠地走着,一齐走向一个统一的终点---家。

    这个字对纪繁来说有点特别。

    今天他背着书包在外晃悠了一整天,走过了商场、步行街、公园和小沙河,他漫无目的走着,却不知道终点应该在哪。

    前几天,学校的老师宣布今天要春游,叮嘱同学们都带好需要的物品以及零食,消息一公布,同学们就开始兴奋地讨论起来。

    “我要让妈妈买好多零食,就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个薯片,可好吃了!”

    “那我要穿裙子,奶奶才给我买的,她说让我出去玩的时候穿。”

    “会不会写作文呀?我最不喜欢写作文了。”

    “春游太好了,我希望一天春游100遍!”

    纪繁听着他们的讨论,心内满是羡慕,但是他知道这种奢侈的社交活动并不属于他,因为他一定没有漂亮的衣服和塞满书包的零食,他明天就不去了。可是真到了明天,他又能去哪呢?

    第二天早上,他在家喝了一碗稀稀的粥就推门出去了,站在街头却不知道要去向哪里,他不能回家也不能去学校,只能不停的往前走。

    走着走着,就到了中午,才发觉自己已经饿的不行,于是纪繁便不自觉的走到了一家粉面馆面前。他闻着粉面馆的香气,越发觉得肚子空的厉害。要是能喝一口汤也好啊,纪繁心想。他看着里面的食客大快朵颐,想象着自己也正在吃着一碗面,一口一口地咀嚼着,直到把肚子填满。

    咦?

    纪繁突然惊喜的发现,在靠近门口的餐位上有一盘小笼包,不知道是哪个客人留下的。他看左右无人,便鬼使神差般的靠近了那盘食物,悄悄地将食物塞进嘴里。他边狼吞虎咽着边观察着周围,老板在忙,其他人还没注意到他,要吃快点。

    眼见着盘内还剩下最后两个包子了,他正准备拿走在路上吃,突然从背后伸过来一双大手拦住了他。

    “干什么呢,我还寻思着是不是我看错了,你个小叫花子吃我东西吃挺香啊?”

    纪繁惊恐的回头,他看见了一个高大的成年男人,在他面前纪繁的身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于是,他现在只剩下了被人抓包时的困窘。

    “哪来的,你?”

    男人问道,纪繁没有说话。

    “是不是饿?啊?小孩儿。”

    纪繁还是没有说话,但眼前的男人却急了,他提高了些嗓音道:”问你,你不说话!饿了东西吃就吃了,不说话是咋回事呢?爸妈没教过,野的?“

    纪繁从有记忆起就没见过所谓的爸爸妈妈,从小是跟舅舅舅妈生活在一起的,更小的时候,周围年纪大点的孩子总是说他是野种,在最开始他还不知道这个词的意思,也和大家一起笑着。后来上了小学认了字,明白了一些道理后,才知道,他们是在说他没有爸爸妈妈,是在笑话他。

    当他得知了那些人的不怀好意之后,便立马冲出去和他们打了一架。但是对方年纪比他大,而且纪繁长期缺乏营养的原因,导致他身高比同龄人还矮,所以不出意外的,挨打的是他。

    但是他却硬是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凭什么他没有爸爸没有妈妈?凭什么大家都可以被当做宝贝?凭什么他却每天连饭都吃不饱?所有人都有的东西,凭什么就单单漏掉了他一个?

    于是,他像发了疯似的找那些人报复,虽然打不过,但是却能屡战屡败,每次不管在学校还是在路上,只要纪繁看见他们,就一定会冲上去把周围变成战场。渐渐地,那群孩子知道了纪繁的疯狂后,就开始躲着他走。

    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这个词了。

    除了今天。

    突然,纪繁眼里的恐惧化成了狠戾,狠狠地瞪着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于是,他像是启动了某个开关一样,不自量力的推打着,怒吼着。

    面店里的人听到了动静,都齐刷刷地看着纪繁,老板注意到了这一切后,马上快步走来拉住了他。

    “不好意思啊,大哥,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孩,我把他弄走。”于是,他把纪繁扯到了一边,刚刚被他“胖揍”的男人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哎呀算了算了,算我倒霉,走了!”

    纪繁听到他要走,便想再次冲上去理论,没想到这次老板早有准备,一个飞踢就将他踹了出去。这次的劲很大,纪繁被踹的半天不能起身。于是,老板走到了纪繁边上,半蹲着说:“刚刚是你吃了我一笼包子,还搁这给我惹事,你先把钱给我,不然别想走!”当然,老板是在吓他,但是身为小学生的纪繁却当了真。听到要还钱,他顾不得疼痛立马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不知道跑了有多久,直到确定没人跟上来后他才停下,之后便走进了一个商场,大口地喝着水龙头里的水,才终于平静下来。

    刚刚经历过这一遭,纪繁只觉得疲惫,于是便躲在了厕所的隔间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睡得越来越沉,悠悠地还进入了一个重复了千百次的梦境。

    梦里他很幸福,有爸爸妈妈,即使他们的脸从未看清过,他们在给他过生日,拿出了一个特别漂亮的生日蛋糕。他们一起唱着歌为纪繁祝福,最后在大家的欢声笑语里一起吃着蛋糕,味道甜甜的,比任何吃过的糖还要甜,于是他边吃边和爸爸妈妈说着一天里发生的趣事:今天不小心吃了别人的包子被人发现啦!然后那个人骂他是个野种,是个没有爸爸妈妈的人。那个人都气死了,差点要打他......

    说着说着他突然就顿住了,茫然地看着爸爸妈妈,此时,温馨的画面突然变成了黑白色,爸爸妈妈的笑容也凝固了,慢慢地,他们的身影变淡直至消失不见,他想抓却抓不住,最后蛋糕也消失了,和爸爸妈妈一样,接着是餐桌、台灯、沙发,最后是整个房子,不见了!统统都不见了!只剩下他自己!

    他没有爸爸妈妈了,也没有生日蛋糕,没有家,没有人关心他,他一直是一个人!于是他在梦里绝望地哭喊着,却没有人回应,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噩梦,他挣扎着要醒来。

    呼!

    纪繁醒了,他缓了一会后,看着周围的环境,是一个厕所,他发生了什么?哦对,他困了睡着了,因为他跑了好久的步,之前有个人说不要放他走,谁来着?哦对,是一个面店的老板,因为吃了他的包子要他赔钱,还有个大叔说他是野种他还打了他。

    ......

    他明白了。

    原来那不是噩梦,是他真的没有爸爸妈妈。

    不过他没有哭没有闹,毕竟他从未拥有过,何谈争取呢?

    因为走的太远,等纪繁回到家后已经很晚了,屋里人早已睡了,于是他悄悄地进了家门,小心翼翼地踱步,突然的发现把他吓了一跳!

    客厅里有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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