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尤里读完信后习惯性找信封,她环顾四周楞了一下。

    “忘过去了。”她适才还在微笑,很长一段时间不曾有的舒适与轻松在读完一封信后消失殆尽。

    重新计数,五张,十页。何尤里漫不经心想,越来越不现实。

    那个何尤里的信她始料不及。何尤里捏着信的边角,皱褶乍现,她有些怔忪,手下不自觉卸力。

    轻飘飘放回茶几。

    这个时空的何尤里默默想,何尤里会疯,代表着她亦有会疯的潜质。

    她知道,那个何尤里知道。异世界的两人,伫立着,端坐着,各种姿势,不同神态,同个家。

    不同的性格。

    她的字没有我的端正,字迹发虚,很多偏旁如死蛇挂树。

    何尤里计较地评比。

    眼睛视线触到一行字——“疯也是真疯了,趁着清醒赶紧写点东西,手很抖,原谅我的字迹不工整,有在努力捏笔。”

    忙看向别处,何尤里摸摸鼻子,难得看天看地。

    “她似乎都知道。”何尤里作思考状。“却不能说清楚,担心最糟糕的结局。”

    “结局。”嘴里咀嚼着词语,“她知道有一个最糟糕的结局。”

    他人言明还是自己经历,何尤里无从得知。

    她定义的最糟糕结局针对众人还是警告何尤里她自己。

    “全盘托出…………十个梦…………”

    不会吧。

    那个何尤里,她属于女配觉醒啊!

    何尤里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落地窗窗帘严实关紧,阳光溜不进客厅。

    外面天色怎么样,走神般脑子里跳出这个无关紧要的疑问,何尤里难以抑制地为其思考。

    昨天雪好大,今天呢,这个城市有下吗。

    那个何尤里会在乎这些吗,她不出门的那些日子,窗帘会一直紧闭吧。

    何尤里脑子很乱,她胡乱想着不着边际的话与事。

    她所写的文学需要脑洞,需要天马行空却又有始有终,需要节奏明快却又有缓又舒,需要感情拉扯却又既要又要;翻烂的原著契合此理,抛开一切,何尤里喜欢看。

    可脱离一起,站在上帝视角想,大胆再大胆地想。

    努力调动着自己的想象力,何尤里此时的感觉玄之又玄。

    将自己看作一位书中人物,将自己看作一本书的女主或配角,我另类穿书者,遇到了三重禁忌。

    第一重:原著为快穿文,主线为女主各个世界做任务并于切片男主感情渐深直至许终身。

    第二重:原著某一世界的女配疑似觉醒,努力一番后疯了跑路。

    第三重:我穿到了她觉醒后的小说世界。

    完了。

    何尤里细细一想,如遭重击,顿觉前途暗淡无光,捏着信的手颤了又颤,只想仰倒。

    怎么每次直觉都那么不可靠?!

    以为遇到好的了,结果情况更差了。何尤里陷入巨大的荒谬之中。

    除了荒谬,随着本能升腾起愤怒,引得何尤里心脏狂跳。

    一个莫大的局如海中漩涡,霸道、不容推辞地将何尤里卷入其中。

    容不得喘息,如无头苍蝇寻活路,不曾想早死路一条。

    有她必须要完成的事,不论何尤里拖延到那时那刻,从她读完这封信她便知道不再会有退路的存在。

    那接下来要做什么,何尤里努力强迫自己冷静。

    男主,她要知道更多,逃避无用,何尤里需要知道更多。

    心里有了思路,何尤里立马行动。

    备好媒介,何尤里检查钢笔墨水量,很好,墨水量充足。

    她正要写,晃了一眼杯子,终于想起喝完豆浆的杯子还没有洗。

    “……………………”何尤里妥协地鼓鼓脸,起身洗杯子。

    昨夜她照例联系佰索,不咸不淡聊天,话题规规矩矩,日常不易起争执。

    男主的心何尤里不清楚,搞不懂。

    难以理解为什么是她在和男主沟通联系。

    有时闭眼都在想为什么。

    目前对任何事情何尤里保持着一种“先理解理解总没错”的态度。

    原著作者为什么这么设定。

    通常情况下这种戏份独属于男女主。无论是剧情的发展还是感情线的推动都离不开这种戏份的加持。

    换句话说,这种戏份代表男女主关系之间有着唯一的不可替代性。

    特殊。

    要谈关于这事的任何话题只能和你谈,这事的前后因果,后续衍生也只能有关于你。

    还是只能和你言说。

    作者把具有不可替代性的戏份安排给男主和一个疑似反派的女配…………这想法,怎么想的。

    何尤里眉头下压,洗刷着盛豆浆的杯身。如果说给男女主的爱情线增加戏剧效果和看点,她觉得牵强,没必要。

    这是一本快穿文。

    节奏快,目的性强。

    最后一个世界搞出男主被动或主动跑去其他世界,还只能与非女主的存在做唯一联系。

    作者是要写第二部?

    崔林渡给她看的纸张中男主已确定来到这个世界了。看着还有结局向好的倾向,最后一个世界了,总不能还女主死遁吧。

    原著除了她在的这个世界没有相关文字记录,其他世界的故事都白纸黑字写着呢。

    女主做完任务只能选择以死遁的方式离开,不能在完成任务后长久逗留在不属于她的世界。

    徒留投胎转世,世世追随她的切片男主独自一人。

    男女主感情深厚,两人十分要好。单论小说,何尤里看的欢喜,剧情方面挑不出错,感情方面细水长流,并非一上来就干柴烈火。细节取胜,无任何令人无语的误会矛盾,他们的性格互补,何尤里翻原著无数遍,知道两个人天造地设一对。

    那这样更奇怪了。杯子重变明亮,何尤里摆回原位,她抽纸擦拭手指。

    纸捏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能创造出这样两个人的作者,干嘛把重要戏份给我和男主啊。

    疑惑无处安放。

    他的时间和我的时间同频,想来在这个世界混得如鱼得水了,似乎不维持也没什么。

    而且从头到尾何尤里出的力约等于零,他们两个人一直在谈日常话题,多在谈哪个电影好看,哪个小说有趣…………

    纯笔友。

    更怪了,哪怕以她何尤里为主角,作为穿书类型存在,那这个佰索到底起什么作用啊。

    回到媒介前,何尤里坐好决定问清楚。

    反正下一轮这个档就被覆盖了,除了变数崔林渡,谁能知道她这一轮做过什么。

    舔了舔湿润的唇,何尤里说干就干。

    ——来场坦白局怎么样。

    「好。」

    「早啊。」

    佰索秒回。

    ——早早,我们都不撒谎,说真话。

    何尤里怕了崔林渡那样万事留一手,戳破也不慌的人。

    她快速眨眼,眼中划过一抹决然。

    要想搞清楚怎么回事,加重砝码必不可少。

    「怎样说。」

    他倒是不怵。

    ——我问你答,你问我答,轮回着来。

    「不,不止这个,如何确保双方在说实话。」

    何尤里:“…………”

    她自以为在窃喜。

    坦白局全全针对佰索。佰索问的问题不会涉及到何尤里的核心利益,再刁钻刻薄她不痛不痒。

    实则不是。

    他有想问的问题并且希望听到真话。

    何尤里给不起。

    钢笔按压出墨,流畅形成一行字。

    ——发誓。

    ——我接下来的话句句属实,如有一句假话,我何尤里将永远得过且过,错过幸福。

    「我接下来的话句句属实,如有一句假话,我佰索将永远得过且过,错过幸福。」

    「谁先来。」

    等等,想起一件事。何尤里偏头,习惯性往前翻,又打住自己的动作。

    除了欣谭恩的TO签外,整本书崭新如白纸,原著拍马不及。

    前面没有任何笔迹,写的字都在何尤里与佰索的一次次谈话中消失了。

    他好像之前提过相互报备,我给拒绝了,话说现在还作数不,唉,可恨的直觉。

    她到底避过了多少好事,何尤里恨自己不成钢,颇想捶胸顿足。

    ——你先来吧。

    锤着后脖颈,何尤里转转脑袋,懊恼涌上心头:自己当时瞻前顾后,想东想西,一开始就莽上去多好呀。

    他能问我什么,最喜欢的电影是哪个?

    何尤里挑眼看着空白本。

    「想问问有谈恋爱的打算吗?」

    ……哇哦。

    她盯着这行字,越盯眼睛越大,心里腾升起一个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念头。

    他不会想当我的男闺蜜吧。

    大胆想嘛。

    何尤里为之一松,她甩甩手,刚才写字的时候莫名其妙用力,还好。

    问的只是这个。

    他想当男闺蜜这想法一起,何尤里收不回去了,越想越觉得对,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

    虽然现在还不懂原作意图,但何尤里觉得仅限于她自己到目前为止参与的众多事件中,她对佰索展现的一直是友好态度。

    佰索还欠她人情债呢,想要关系近些无可厚非。

    他问出这个问题只有一种可能——

    想成为我的男性密友啊!

    真想不到,男主居然会有这一面,何尤里再度起身,走向饮水机接水,端起杯子咕嘟咕嘟往喉咙里灌。

    OOC了吧这个男主。

    那个何尤里有提到十个梦,男主肯定是佰索。

    「这个,不能问吗?」

    ——能!怎么不能!!

    何尤里连写两个感叹号表示欢迎。

    可太能了,成为好朋友正是我迈向好结局的第一步,最重要的一步。

    原著疯批何尤里和男主可不是朋友。

    现在都乱成一锅粥了,原剧情说什么都不能再现。

    同一小区。

    崔林渡写字动作停顿一瞬。

    他再读一遍自己写的字。

    笔迹没有问题,很端正。

    问法应该也没有问题,这个时候问正合适,不突兀。

    聊了有一段时间,礼貌不带届越地正式揭开两性话题,为以后更多延伸话题打基础…………也没问题。

    错哪了。

    崔林渡起身接水。

    她对佰索不会激动才对。

    他抿唇,仰脖慢慢吞咽水,呼吸有些急促。

    ——没有答案,如果我没发誓,我会说我没有想法,不打算谈恋爱。实则我第一想法是不清楚,不知道,我可能在抗拒这个问题。

    ——这代表着我将我会打乱现有的秩序,去适应另一个人并要接受适应新秩序后还有打回原秩序的可能。

    ——甚至更糟。

    ——那不如维持现有的,拒绝新东西。

    真诚,何尤里掏出百分百的真心,她要确保男主会同种样式回她问题,而不是一两句结束。

    何况,她眼睛闪烁不定,也许那个何尤里说得对,想要别人帮她,必须显露诚意。

    「面对外来的强硬的也会保持原态度吗?」

    ——问多了。

    ——该我问你了。

    「请。」

    何尤里问题积压已久,早已打好腹稿,只待问出口。

    ——你是为人来还是为物来?

    你是为欣谭恩来这个世界还是为其它?

    佰索那边好像在斟酌话语,何尤里劲头稍稍冷却。

    「都有,主要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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