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不认识的人眼里,第一眼就会觉得这三个人里陈英发说了算,他的气势和说话的腔调一点不客气,申姜和陈厚康的气势明显比他低很多。

    陈英发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大姨不在了,申姜以后说不定还得靠着他,当然该对自己放尊重些。所以他对于申姜这样目无尊长偷换概念的反问很是不爽。

    “申姜啊,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会不相信大姨。可你也得认清现实,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看你从小在这医馆长大,从毕业到现在好歹也学中医得有十来年了吧,大姨身体好的时候你就没独自坐诊过,你说你要是给人治出个好歹来,那不真是砸了明心堂的招牌。还有,你看看你这张脸,一点没有说服力,哪个病人敢找你看病,只怕到时候一个上门的病人都没有。”

    大表叔说的这些都是事实,却不是全部。

    表面上,申姜从五岁起跟着奶奶认中药、背汤头歌,后来她去首都念了八年书,直到博士毕业才回来,回到明心堂后又在奶奶身边跟诊了三年,却迟迟没有独立坐诊。

    可事实上,申姜的记性极好,可以说是过目不忘,奶奶看她能静得下心,又喜欢跟着自己学,很小就开始给她打基础,多亏了那些时光,申姜的理论基础扎实无比。

    上大学时,申姜算得上是首都大学中医系最耀眼的存在,比起那些读大学才接触中医的同学,她其实早学了十几年。同班同学才接触摸脉,学习寸关尺,她早就在周末去街上给路人义诊摸脉了大半年。后来她又因为机缘巧合在梅老的讲座会惊艳四座,让爱才惜才的梅老亲自带了她一年多。

    所以苏晴会想和她做朋友,申姜一点也不奇怪,她在大学时的人缘就不错,同学们都很喜欢找她问专业上的问题。

    她这三年之所以没有急着独立接诊,正是因为奶奶想趁自己还有精力,尽快把自己一身的本事都教给她。

    实践无疑是检验成果最快的办法。

    往常给病人看病,奶奶就让她跟着一起诊脉,从望闻问切到开方思路,毫无保留的点拨要点。如果说申姜的前二十年都在念书,学习古人留下来丰厚的中医宝藏,那么从跟着梅老到跟着奶奶的这些年,无疑是她量变引起质变的过程。

    大表叔说这些话,其实是因为不了解具体情况瞎出主意,出发点还算是好的。申姜没有耐心继续在这种问题上纠缠,直接为这场谈话做出终结,她微微一笑:“大表叔如果不相信我的医术,不如我来为你诊个脉吧。”

    与其大费周章的解释,申姜更喜欢直接用实力证明。

    其实申姜很少这样近距离的观察大表叔,这观察下来,她还真发现他脸色有些问题。

    他都这个年纪了,按理来说嘴角不应该有这种红疹,而且嘴角泛黑,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而且两位表叔是双胞胎,可站在一块儿,小表叔看着明显要比大表叔更年轻,大表叔皮肤暗沉,眼眶大而明显,竟然隐隐有一幅早衰之象。

    陈英发本想说他没毛病,有什么好看的,但看着申姜乖巧的样子,终归还是默认了这件事。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申姜学了这么些年,究竟是个什么水平。

    申姜不动声色的给大表叔诊着脉,心里却是一惊,原本她倒是想给大表叔露一手,没想到真上手了,居然摸了个大的。

    大表叔左尺沉见无力,舌淡苔白,是肾精不足的脉象,简单来说:他在房事上不太行。

    这话申姜哪里好意思对他说,所以申姜只问了一些最基础的症状,才委婉道:“大表叔是不是容易耳鸣耳聋,还容易健忘恍惚。”

    “年纪大了嘛,没办法,不服老不行啊。”陈英发不在意的笑笑。

    申姜问道:“掉发的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牙齿有没有松动?”

    陈英发没想到,这妮子还真有几分本事,往常他觉得这些不是啥大毛病,所以也没想过要找医生看看,现在申姜竟然有本事能看出来,倒是他小瞧了她。

    不过,诊脉只是这些中医最基础的本事罢了,真要把人治好,那才算厉害,像他大姨就是个有点本事的。

    “这个嘛,年轻时候在外头工作太拼,没有好好休息,那会开始头发就掉得厉害。你看那些大明星都有剃光头的,这种病根本没得治。”

    陈厚康瞥了眼自家亲哥头顶那几根毛,“不对,我记得你上初中那会就有鬼剃头。”

    鬼剃头是斑秃的民间说法,即某一块硬币大小的头皮突然脱发。

    申姜一怔,要是大表叔那么早就有了症状,按理来说,他应该很难有孩子才对。可据她所知,大表叔有两个儿子,都是他的亲骨肉。

    申姜忍不住咽了下口水:突然知道了好大一个秘密的样子,事情应该不会是她猜测的那样吧。

    陈英发看着申姜年轻稚嫩的脸庞,突然改口道:“其实申姜年纪轻轻,有雄心抱负我也能理解,这样吧,等你把明心堂开起来,我让大宝来店里上班,有他在,我不至于担心你跟大姨出事。”

    申姜心里正想着着这位小自己三岁的表弟呢,冷不丁听大表叔主动提起,心里有着说不出来的感觉,“表弟是学什么的?会计还是中药?难道他也会炮制中药?”

    “这些东西不是学学就会了嘛,大宝这孩子聪明,一学就会。你们这店里就是没个撑场子的男人大姨才会被人欺负,平时有什么体力活你让大宝去做就行。”

    “不行不行,我这庙小,请不起人。”

    开什么玩笑,她现在身上背着债呢,一个光是还银行的钱就得五万,还得请护工贴身照顾奶奶,吃喝水电样样都要钱。让她招个祖宗来店里,那可不行。

    “我能让你给钱吗!反正他最近刚好在家闲着没事,我打算让他来你这学点手艺,你放心,这钱我来掏!”

    *

    “你今天找我是有什么话要说?”梓宁搅着杯子里的饮料,等了这么些天,这小子才来跟她道歉,她一会可得好好宰这小子一顿午饭。

    “我看到你在校园网上发的帖子,你在招新的拍摄助理吗?”

    “原来你是想应聘啊。”梓宁恍然大悟,她抱起手臂揶揄道,“现在知道后悔了?会不会晚了点啊。”

    陈全见她这幅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有些憋屈,“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上次我做穿刺是什么结果吗?”

    “什么结果,申医生不是说你是良性的吗?”

    陈全从包里抽出穿刺的化验结果递给她,冷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向着那个女医生说话,她是有点本事,能诊出来我有甲状腺结节,可你好好看上头的结果。”

    梓宁的视线落在病理报告上,不由一愣,怎么回事,申医生不是说陈全这个结节是良性的她能治吗,怎么这报告上显示陈全这是个恶性肿瘤。

    陈全见她的反应,不由柔和了态度:“我最近加了个病友群,我听里头不少人说切了就没事了。我爸妈帮我约了首都最好的医生,下个礼拜我打算请假去把手术做了。说起来这件事还得多亏了你,要不是你陪我去做了那个检查,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生了病。”

    “你等等,我帮你问问申医生这是怎么回事。”梓宁掏出手机。

    陈全的眼底满是失望,他苦口婆心劝道:“你怎么到现在还这么相信那个女医生,她的水平其实也就那样,没有那么神乎。我知道明心堂最近在网上引起的热议很大,不过厉害的人是申老医生,不是她啊。”

    “申医生说你这病她能治,不用动手术,要不你先别做手术了,再去找她看看。我跟你说,我吃了她的药之后,我……”梓宁兴冲冲从手机里抬起头来,正准备好好跟他分享一下最近自己吃了药后的改变。

    陈全没想到,梓宁压根就没听自己说话。刚才的注意力全在跟那个女医生对话上。

    “算了!说到底你根本就不在意我,我现在得的是癌啊,是癌!那个女医生连南泽大学都没考上,又说我的结节是良性的,就这样你还让我信她,你是想要我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吗!”陈全一口气说完,咖啡馆里的人都朝着他们俩的方向看过来。

    梓宁差点就被他给吼懵了,“你好好说话,这么大声干什么,我又没聋。”

    “我今天过来找你,就是想说服你别再继续做中医这块的内容了,现在中医环境乌烟瘴气的,根本就是夕阳产业。等我做完手术回来,我们可以试着做一个探店的账号,这种账号变现快,说不定以后还能变成我们未来毕了业的工作方向。我们之前的搭档都很默契,你觉得我这个提议怎么样?”

    梓宁没想到陈全今天找她,竟然是聊这个的,她硬梆梆道:“我说过,我只想做这方面的内容。你要是想做别的,你可以找别人。”

    “没想到你还是老样子,”陈全脸色惨白,半点笑意都挤不出来,“今天来之前我还在想,只要你肯答应我这个要求,以后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一定听你的。”

    梓宁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她当然知道陈全的心意,她们一起做账号的这大半年时间,陈全一直尊重她甚至讨好她,只要她开心,他也开心,极少会像现在这样,硬逼着她做决定。

    “以前我健康的时候,你都看不上我,现在我生了这么大的病,更没有资格追求你。梓宁,我祝你以后天天开心,再见。”陈全失望极了,拿起报告,径直走出了咖啡馆。

    “我什么时候说我看不上你了,蠢货。”梓宁喃喃道,“看来,真的得重新招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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