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姝换了套衣服躺在床上,手里摇着把团扇,双脚不自觉地翘起二郎腿一上一下地晃动,眼睛盯着帐顶开始算账。

    今日流水五十七文,大都是韭菜鸡蛋馅饼所得,人工暂且不说,馅饼特意做得大,估计一斤面粉能做十个馅饼,韭菜暂不算钱,但鸡蛋往后得买,算一斤面粉两个鸡蛋,扣除后十个馅饼大致赚五文钱。

    肉包一斤面粉一斤肉馅大致能做十二个,十个包子大致能赚九文钱。至于菌菇包,价格原因往后暂不卖了。

    折合下来,不算人工和损耗,包子和馅饼的利润差不离,但包子工序多些,时间成本亦更多,怕是没有馅饼利润高。

    根据今日的情况,往后馅饼应能卖得多些,利润若能保证每天有三十五文,那四个月后则有四两银子。

    四两银子...若是仅吃些米面,偶尔买些肉,能让他们家用一两年,但生活质量恐怕不太好。

    往后去县里摆摊,不仅需要多支出一笔租金,还要留至少三个月的现钱,且路程远,时间成本更高,若是能在县城有铺子,李姝算了算...

    唉,也没什么好算的,四两怕是连铺子都租不起,铺子怎么说也得按年起租!

    “赚钱怎么这么难啊!”

    在这个时代,手里有点钱都不如家里有两亩地,若是遇上战乱,粮食价格得按百倍上涨,除非有百万家财,不然也会出现钱如草贱的事,一两银子怕都不够半个月。

    无论如何,往后定是要买些地的,这地的价格怕是更贵了,况且百姓等闲不卖地。

    这些都是后面的事了,如今她也不过是手上只有五十七文的农家小丫头而已,想买也是有心无力,李姝干脆开始想现代见过吃过的包子有什么馅,手中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渐渐不动了,就着一脑袋的官司,李姝睡了过去。

    李姝不是没想过那从未见过的大哥究竟长什么模样,她自己这张脸虽还稚嫩,但却也是清秀的,眉眼更是灵动,哥哥应差不到哪里。

    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家哥哥竟然是个娃娃脸。

    “姝儿?”

    李姝本在菜园摘黄瓜,准备晚上做个凉拌菜,见边上的南瓜棚里有个南瓜已经熟了,便摘了下来,刚蹲下将南瓜抱着,身后有阴影盖在自己身上,随后便听到了声音。

    李姝抬头转身,便见到一头戴黑色儒巾,身穿白襕衫的男子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正一脸笑意的低头看着自己。

    男子皮肤并不白皙,可李姝还是想到了“小白脸”这个词,看向他与自己相似的眉眼时,李姝猜出了他的身份。

    尽管这素未谋面的哥哥气质端方,可,李姝视线下移,一个猪头与自己视线对上了,李姝的角度刚好看到那半张猪脸正对着自己,猪的眼睛早已无神,那留了一丝缝隙的黑洞对着李姝,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的死不瞑目,李姝吓得把手中的南瓜摔在了地上。

    南瓜在脚下滚了几滚,不动了,靠在了李姝的脚下,此时精神高度敏感的李姝...

    “啊!”李姝原地上下起跳,也或许是小范围手舞足蹈...她不记得了,脸部表情都来不及控制,跑开,弯腰,拿起放在地上的黄瓜,砸出去,一气呵成,直到听到对面人的声音,她才回神。

    “嘶~”只见男子——她的哥哥,空闲的手捂着那只拿着猪头的手的手背,龇牙咧嘴地出了声——李姝慌乱之中没扔准,砸到了他哥的手背,而黄瓜本身带了点小刺...

    都这样了,他手里的猪头愣是没放下!

    兄妹俩面面相觑,一人双目睁圆,一人眉头紧皱,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还是做哥哥的大度一点,开口也没说被砸的事,只是将猪头往身后一挡,挤着笑对李姝说:“哥哥方才忘记手里拿着这猪头了。”

    李姝看着眼前这努力调整乱动的五官,龇牙咧嘴地挤出微笑的哥哥,做了天下兄妹最常做的事。

    “娘!”

    张翠花本在灶台前添柴,锅里烧着水,李忠一整天都混在黄土里,身上还不停出汗,回来得让他先洗漱,不然怕是浑身难受,连饭都吃不好。

    听到女儿的喊声,女儿从来都是温柔乖巧地,从未这么大声的喊过自己,张翠花一脸慌张地跑了出去,手里还拿着半截柴火,差点将鞋都跑掉了。

    出去一看,女儿并未出事,儿子也回来了。

    “儿子,你回来了?”

    见儿子一脸似笑未笑,女儿一脸防备的模样,张翠花突然想起来,姝儿撞头的事,儿子并不知情。

    张翠花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开口解释,只是清了清并未卡痰的嗓子,暂时将这事压了下去,“姝儿,是不是拿不动那南瓜?娘来拿。”

    李姝...我其实是想告状...

    一回来就吓自己妹妹一激灵的哥哥,是不是高低得挨顿打?

    张翠花并未理解女儿的眼神,一边出院门一边和儿子说话,“儿子,你这手上拿的什么?怎地也不帮你妹妹拿菜?这黄瓜怎地掉地上了?哎?你怎地拿了个猪头?”

    心虚的人总是很忙,见到什么说什么,也没留话口让给别人答话,兄妹俩本尴尬地气氛一下被冲散了。

    李姝看着眼前的李挺,眼里闪过好奇,这个哥哥很吓人吗?怎地感觉她娘这么心虚,随即想了想他手中拿的东西。

    吓不吓人不知道,但应该不怎么靠谱...

    原身对她的哥哥态度是怎么样的呢?李姝看了看她娘着急心虚的模样,如果连长辈都怕的话,那她的哥哥要么是个混不吝,要么虽然日常平和,但遇到事情时便会强势。

    无论哪一种,按原身的性子,应是害怕与哥哥亲近的。

    那父母在日常小事上,应会更加疼爱女儿,或许连她这个哥哥也是,只是苦恼妹妹害怕自己。

    就这几个反应间,李姝便大致知道了往后应怎样与这个哥哥相处了。

    而李挺此时正心虚着,一回来便吓得自个妹妹嗷嗷叫,看他跟看陌生人一样,见他娘出来活跃气氛,也没发现他娘似乎过于心虚,立马便答了话,他娘说一句他答一句,母子俩倒也是一来一往,有来有回。

    两人像是各自说各自的,都没有给对方留话口,却又句句都是回应,“娘,这是老师分我的,我这不是没来得及上手帮姝儿拿嘛?这猪头把姝儿吓着了,她急得把黄瓜砸了出来。”

    “你妹妹胆子小,你怎地还吓她?快把那猪头拿回灶房。”虽然心虚家里的事未告知自个儿子,但听到女儿被吓了,张翠花立马便开始数落,顾不得心不心虚了。

    怪不得姝儿叫得这般大声,原是被吓的。

    “姝儿不怕,你哥等会拿进灶房,今晚娘做饭,你别进灶房了。”

    李姝也没那么胆小,只是刚好来了个视线相交,有点突然,像是看鬼片突然冒出来个鬼头,一时被吓到了,这会也已经镇定。

    只是她不知道,就因为这个反应,才让她哥没发现自己妹妹已经不认得他了,只能说麦芒掉进针眼里——凑巧了。

    此时毫不知情的李挺一边说一边捡地上的黄瓜,张翠花则一边拿起南瓜示意李姝捡起地上的“漏手之瓜”回家,转身一边顺手接过了李挺捡起的那根黄瓜,李挺则一手猪头,一手拿起放在地上的布包——他最近看的书,三人看似默契地进了院子。

    而李挺的声音还在继续,“这猪头本是老师祭祖用的,用完了便被师母拿回来切了,见我回家便分了我一半拿回来。”

    “这年不年,节不节的,陈先生怎地就祭祖了?”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堂屋,李姝没跟进去,站在院子里听,她还不知道要怎么跟这位哥哥破冰,只好装作惊魂未定的模样站在院子里。

    李挺的声音从灶房传出,“老师一直这般,三不五时地便祭祖,今日是学院大考出成绩的日子,我那师弟这回考得不错,老师一高兴便祭祖了,师娘嫌浪费,便将猪头拿了回来。”

    张翠花并未说什么感谢的话,儿子的老师是很好的人,不仅不收束脩,还三不五时地让儿子拿些肉回来,自家没有什么好东西能报答,只每次都会让儿子带些晒干的菇子、豆角和白菜、过年的腊肉等拿给他们,两家来往已有好些年了。

    张翠花进屋将南瓜放在角落,边说:“明日再拿块腊肉带回去,陈先生爱吃咱家的腊肉。”

    李挺也已见怪不怪,只应了声:“好。”

    将猪头放进灶房后出来李挺见李姝站在院里,便朝她招了招手,“姝儿,快来,哥哥给你带了你喜欢的绢花。”

    方才将自个妹妹吓一跳,以为她还在害怕,李挺便开始拿礼物想缓和一下此时一头雾水的兄妹关系。

    李姝......

    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翻白眼,她觉得自己现在眼珠子有点疼,虽然她确实需要一个口子来跟她哥搭话,但...

    她哥靠在门边歪头看着自己,姿态放松,伸手时仿佛在招狗...

    我这是判断错了??

    李姝单方面和她哥不熟,真不知道她哥这模样其实是在讨好自己,也不知道她其实猜对了,往日里她看见她哥确实跟猫见老鼠一般,搞得李挺每次回来都要带些小东西,还要一脸笑意,李姝才会主动上前。

    此时的李姝,指望她娘已经不可能了,她娘现在都不敢正眼看她儿子!进了灶房拾掇猪头去了。

    于是,她坚持了自己的判断,单方面表示了不满,扭过头不看屋门口的人,按原身的性格,害怕或是不喜欢的人应是会直接避开的。

    李挺:妹妹好像哄不好了...

    幸好,此时李忠回来了,兄妹之间尴尬的气氛再次被打破。

    “姝儿,怎地站在院子里?”

    爹,我要告状,李姝眼神开始示意。

    可李忠没有接收到女儿的眼神,他视线越过女儿往屋里看,见自家儿子站在堂屋门口处正一脸笑意,李忠双眼瞬间露出欣喜,“挺儿,你回来了?”

    “爹,您是去做什么活了?”李挺见他爹满面尘土,不自觉皱起了眉头,他回来时并未见到李忠,两人相当于前后脚回来的,李忠教程快,回来时见到里长,便拉着里长去了李进家,前两天吴红枚坏女儿名声的事还没找里长做主,两人便错过了。

    李进本就是个锯嘴的葫芦,李忠当着里长的面将事情说了一遍,重点说了女儿名声的问题,他也没法反驳,里长也是知道吴红枚性子的,当下便严厉斥责了李进和吴红枚,说得那李进脸红一阵黑一阵,总算是应下了往后会好好管教自家婆娘的训斥。

    至于吴红枚,伶俐的嘴早已派不上用场,只能暗地里恨得牙痒痒。

    看看自家男人,再看看李忠,气得不打一处来,拧着李进的腰便开始数落,闹得全家都不得安宁,直到和李挺一起回来的他们儿子李途进屋,方才停止了作妖。

    而此时,李忠看着自家儿子一脸疑问,又看着女儿似是不愿进堂屋的模样,也想起来自从女儿出事到自己修路再到家里卖吃食,儿子一概不知。

    往日这些事定是会去告知儿子一声的,可女儿自从“失忆”成熟了许多,他们两口子找到了商量家事的人,竟也未曾想过要去告诉儿子。

    至于自家婆娘,他清楚,定是还没将这事说出来。

    想到了儿子的性子,李忠一时也心虚了起来。

    “咳,我前几日应聘了官府的活计,你回来时看到县城到咱村子的路已经在修了吧?”李忠走到井边开始打水洗脸,忽略了李姝看向他的眼神。

    姝儿,以你的聪慧,定是知道这人是你哥哥,应不用爹介绍了。

    李姝看着他爹从欣喜变成心虚的脸色,对这位气质端方,笑起来亲和力十足的哥哥更加好奇了,原来他们的一家之主不是她爹,而是她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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