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幕遮私下寻觅十数年,一直杳无音讯。此前江湖虽有传闻,然皆都作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视之。

    直至绿林好汉道截杀一事传入她的耳朵,才确信霏儿的一双儿女尚存于人世。

    那些对楚蓝出手的人,就是当年那些未能斩草除根的幕后仇家。

    楚幕遮缓缓坐下,眼神中交织着犹豫之色。她深知,若强行令宵儿打掉孩子,婆孙二人的感情必将出现一道难以弥合的裂痕。

    她亦期望寻得万全之策,既可保住孩子,又能堵住楚家长老们的悠悠众口。

    陆雨青见其为难之状,亲自斟茶一杯递与这位已满头华发的祖母。

    “孙女有一计,祖母或可一听?”

    她深知楚幕遮眉头紧锁是为何,世家之首,百年根基,欲使家族兴旺,联姻已成了各方势力间不成文的规定,其内里关系错综复杂,相互交织,兴衰一体,荣辱与共,她不允许有人挑战家主权威。

    楚宵的事情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楚幕遮接过茶盏,耐下性子

    “与其被有心之人利用,不如我们主动出击,眼下京城开了一家雅舍,江湖大小奇事都在那江湖日报上专供百姓查看。给舅母捏造一个楚家远房亲戚的身份。编撰两人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结为夫妇。然路遇不平拔刀相助,为此丢了性命,舅舅感怀,留下腹中遗子的故事,谁还敢质疑楚家的风骨呢?”

    陆雨青一口气说完,有理有据的逻辑让楚幕遮眼里的踌躇渐散。

    如果雅舍不照办,以楚家的实力,在对门开一排 “俗舍”进行商业打压,它只会更难经营。

    初出茅庐的新兴阶级哪有胆量跟资本硬刚正面,这不无异于以卵击石。

    故而,她有绝对的信心,不论雅舍背后之主为何人,苦心经营至此,只会接受而非树敌。

    就算对面是自己仇家,亦应知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

    楚幕遮缓缓站起身来,轻轻地抬起手,温柔地拍了拍陆雨青的肩膀,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认可和赞赏之情。

    心中感慨万分。真没想到,霏儿的孩子如此优秀,有着这般才情与智慧,如果早点相认,不做这赘媳,偌大的家业交托到她手里,未来楚家的繁盛也将再度延续。

    想到此处,她转过头去,目光落在坐在一旁的楚宵身上。

    男人正静静地端坐着,神情平静。

    楚幕遮语重心长地开口问道:“宵儿,此消息一出,你是否会在意他人对你的看法?即便因此往后难以成就一桩美满婚事,又当如何抉择?”

    面对楚幕遮的询问,楚宵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未曾有过。

    他直视着楚幕遮的年迈的双眼,语气无比坚定应道:“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家主放心,宵儿愿亲自前往庄子上,为玉之一生守节,并尽心尽力抚养我们的孩子长大,如此一来,既能成全蓝儿的一片好意,也可为家主省去长老们的烦扰。”

    说罢,冲陆雨青施了一礼,这一礼是感念这位娘子对他腹中孩儿的救命之恩。

    将这件事情妥善处理后,路雨青一直惦记着她来这里的关键目的,开口问道:

    “祖母,孙女有一事,我想知晓母亲的生辰八字,以便能在家中立个牌位,每日虔诚供奉,以尽孝道。”

    楚幕遮听到她此番话语,不禁微微一愣。她着实没有想到,今日特意来找她竟然是为了这样一件事。

    望着眼前这个孝顺懂事的孩子,楚幕遮心头一热,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建邺丁丑年,丙卯月甲丑日丁巳时。”

    路雨青心中重复了一遍祖母告知的信息,然后在脑海迅速与匣子的机巧一一对应。

    只要将这几个时间数字拨弄到对应的卡槽上,转动底部旋钮,就能打开盒子。

    想到这里,路雨青向祖母拱了拱手,恭声说道:“多谢祖母告知,蓝儿叨扰,先行告辞。”

    说完,路雨青转身离去,打开房门却碰到了她的二姨楚蔼,不知对方是刚到还是在这里偷听,竟一丝气息都未曾察觉。

    要么楚蔼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要么就是个深不可测的高手。

    陆雨青佯装惊讶

    “原是蔼姨来了,赶巧了,刚拜见完祖母。我正准备离开。”

    楚蔼一身朴素打扮,除却手上价值不菲的黑玉扳指,倒颇有几分文弱书生宁采臣的风采。

    “这一声蔼姨,别提我心里有多高兴,蓝儿,不如留下来陪祖母用晚饭吧。”

    不管对方的关怀是真心还是假意,陆雨青都回绝了,不顾再三挽留,脚下一心只想回去。

    懂盲盒的都知道,这里面的门道有多深。

    前方传来吵闹声

    “放我进去,我奉王总管之命前来找楚少家主的!十万火急人命关天!你们可耽误不起!”

    奈何楚家守卫油盐不进

    “任何人不得擅闯,需待在此处听候通传。”

    陆雨青听声音像是跟在令狐莲身旁的小侍。现身后,来妹着急的冲她摇着手帕

    “少家主,可算见着您了!江掌门她中毒了,少爷他…哎呀您快随我过去吧!”

    两人一路连跑带走,到了江雪的住处,王总管在门口已望眼欲穿,把她盼来

    “少家主…盟主出门办事,这…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实在是缺个拿主意的人!”

    陆雨青进房,见苏鸳坐于床畔一侧,亲自照料着江雪,房中却不见令狐莲的身影,出声问其下落。

    王总管焦灼神情又再添三分担忧之色

    “郎中说江掌门这是中毒之兆,若非请得桃花谷的神医出山,怕是命悬一线,苏小姐听后从家中取来千年灵芝为江掌门吊着一口气,药效只能维系两周。此事不知怎得被小公子听到,人已驾马离庄了!”

    ……这只小牛,本性难移,行事还是如此风风火火,记吃不记打。

    陆雨青和苏鸢两人默契般的对视一眼,转头朝王总管宽慰道

    “王姨莫急,我这就去寻他,盟主那边烦请您周旋。”

    陆雨青火速回了房间,打开柜子里面还放着当初楚靛给她准备的进京“包裹”,将机匣和心法塞入其中,一根金条藏在鞋底。

    江雪的病来得蹊跷,只得路上找机会询问细节,再次涉入江湖,前方又是一场未知的惊心动魄。

    收拾妥当,楚靛已候在门外,凤眼微眯,仿佛在说

    你这又是背着我要爬哪座墙?

    陆雨青本想解释一二,却被对方出声打断

    “同去,没得商量。”

    陆雨青咽下嘴边的话,点头发出一个单音节。

    “好。”

    留楚靛一个人在此处,她反倒比较担心其他人的安全。

    这么久以来,他都没有动手不知道在筹划些什么。对此,她从未过问,也不想过问。

    若是被他发现楚宵怀孕一事,秘宝下落也会相继曝露,索性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也好。

    两人骑马于岔路口再遇苏鸢

    楚靛皱着眉头,一脸不悦没好气道:“我说她三番四次的是去见谁,原来是苏小姐你呀。”

    面对男人话语里的不善,苏鸢云淡风轻,嘴角微微上扬,报以一笑。

    “楚兄此言差异,我与阿青一道是为了去寻令狐公子。”

    笑容宛如春花般温柔,话语却似绵里藏针,苏鸢故意不提求医,楚靛的脸色果然又阴沉些许。

    两人对视一眼,剑拔弩张,难以捉摸。

    在陆雨青看来,好啊,当着她的面,两人眉来眼去,不清不白。

    (楚: ^^?)

    (苏: - -?)

    她轻咳一声,打破尴尬的气氛。挥挥手说道:“好了好了,赶紧出发吧,江掌门等不了那么久。”

    三人才一同朝着桃花谷方向赶去,抓紧出城后,夜幕降临,野外能见度急剧下降。

    道路崎岖不平,偶尔传来几声夜枭啼叫划破令人心悸的寂静。

    在外露宿凶险异常,一路上寻寻觅觅都未曾见得有落脚之处。好在前方出现一丝亮光,待靠近一些,才看清乃是一处荒野逆旅。

    栅栏做的小门大敞,两面红色旌旗迎风猎猎于黑夜之中甚是诡异。三人勒住缰绳,陆雨青嘀咕一句

    “这不会是黑店吧…那还不如睡野外呢…”

    苏鸢却已翻身下马,径直朝里走去,落下余音

    “没错,它就是黑店,说不定令狐公子就在里面。”

    楚靛看着陆雨青一脸懵,对她解释起来 : “这是道上规矩,红色旌旗只求财,黑色旌旗拿命来。”

    陆雨青听后竖起大拇指,做生意还能如此开门见山。

    在下黑店,爱住不住。

    院子里矗立着四座大瓦房,中间是两层主屋,推门而进,一股暖意伴着浓郁醇厚的酒香袭来。

    旅店的柜台设计颇为独特,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方形结构,而是巧妙地环绕着承重柱而建,与赌坊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店内的客人也各自绕着弧形柜台分散落座。

    东边是两个异域商人,身着胡服操着胡话,看着是叽里咕噜的热络交谈,实则眼神却一直瞟向她们三人。

    西边,冷面刀客独踞,始终未曾抬眼,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北边,则坐着一名头戴帽围的神秘男子,身旁仅跟了一名小厮,看不清主仆二人的面容。

    而南边的位置尚有空缺。

    风韵十足的男人站在柜台里,服饰轻便,手上银铃缠绕五指,举手投足之间发出清脆声响,显然就是这家店的老板。

    店小二靠在柜台上百般无赖的抠着手指,对她们爱搭不理。

    陆雨青见旁边二人不为所动,率先坐到空位上,赶路那么久她是又渴又累。

    见她入座,小二立马伶俐的过来斟茶倒水,面带微笑热情洋溢,一反常态。

    此时,刀客才睁开双眼,声音沧桑浑厚有力。

    “掌柜,人已到齐,何时开赌?”

    闻言,陆雨青的茶水入口,不明所以的望向同行两人,又转瞬大悟。

    对啊,苏鸢先进来,怎么没见她入座。

    坏!

    懂黑店的都知道,这里边的门道有多深!

    咕咚一声,茶水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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