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马路,沿着路道前行,当踏进银杏树林的第一步时,景夕突然停下了脚步,周临也顺应她的步伐停下。

    余晖下,银杏树也仿佛披上了一层霞衣,相比早晨,此刻眼前的景色更加夺目。

    周临微愣,错愣道:“……怎么了?”撇过脸去看她。

    景夕凝视前方,眼底带着一缕诧异,她唇角绷得紧紧的,缓缓后唇瓣动了动,低声道:“眼皮一直跳,感觉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周临轻笑一声,“景夕,你还信这个?”

    景夕则一脸凝重,她的第六感一向很准。

    但这终归是没有科学依据。

    思索片刻后。

    “……算了,不想了,走吧。”

    刚走没几步,身后隐约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有人经过很正常,所以也没当回事。

    声音越来越近,景夕努力克制不去注意这个声音,可脚步声就像连动上了她的神经线,绕的她心烦意乱。

    这时周临眼睛的余光捕捉到,景夕的情绪,急忙询问她:“景夕?”

    面对周临的疑惑,她的注意力还集中在脚步声上,片刻后依旧没有回应一句,见状周临抽回视线,眼皮越来越沉重,却还在时不时往那边一瞄。

    突然不知谁上前戳了戳景夕的后腰。

    一个打颤,差点踩空摔倒,好在周临即使扶住了她。

    “谁啊?!”

    景夕厉声道。

    正准备发怒,一抬眼发现是小椿站在面前。

    小椿直直站在那,见景夕似乎因自己冒昧而感到气愤时,急忙道歉。

    “小椿?!你这是怎么了?”

    小椿微微扬起脸庞,眼角泛红,如雪似玉的脸上泪痕斑斑,风带起的发丝粘在眼下的泪迹。

    只见她一手食指指向自己,一手伸直,左右摆两下;随即拇、小指伸直,向前移动。

    不等景夕询问这是什么意思。

    小椿又将双手侧伸,掌心相对,相距尺余,向前方伸出。

    一顿操作顿时把景夕周临两人都整懵了。

    “什、什么意思?”景夕纳闷道。

    好在周临反应够快,他提议:“我们不懂手语,你可以把要说的写到这上面。”紧接着周临递出课堂笔记本翻到空白页。

    小椿接过碳素笔犹犹豫豫在纸上写上:

    我迷路了。

    周临:“……我迷路了?”

    “这附近好像是有一个镇子开庙会,你是在闲逛的时候迷路的吧,张爷爷呢?他有跟你一起嘛?”景夕问。

    小椿摇摇头。

    “那这样吧,你跟我们一起走吧,到我家了再从手机上给你打辆滴滴……你知道家在那吧?”景夕说。

    小椿点点头。

    见天色已晚,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走了一段路,景夕的那种不安愈演愈烈,总觉得怪怪的。

    是错觉嘛?

    现在时间段部分上班族也下班了,所以身后的脚步声……踏步声越来越急、越来越近,其余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景夕纳闷——

    难道是自己太敏感了?

    “你还敢再从这过!”

    这个声音?

    是甘楠!

    她来势汹汹,“都怪你害,现在贺许善那个家伙去那都不带我了!”

    “什么叫是景夕害的!”

    那个身影又再次义无反顾地挡在她身前。

    对此情况,甘楠视线绕过周临,直冲着景夕伸过去,比起所谓的“报复”,甘楠更多的是想把自己的怒火与不甘试压在他人身上,更是破口大骂道:

    “景夕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能做到这么潇洒!”

    周临丝毫不留情面地推开甘楠。

    重重一下摔在地上。

    甘楠挣扎地想要起来,可这一下貌似摔伤,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无法从满是尘土的地上爬起。

    “……你就是懦弱,只会欺负跟你一样的弱小者。”景夕说。

    “……”

    周临盯着她深吸一口气,低头看了看颤颤巍巍的手,如果真的摔伤了,不会让他赔偿吧……

    地上甘楠手撑地面,艰难爬起,立在原地不动,一只胳膊直直垂下,另一只手扶在那只胳膊上。

    两人不经意间看向对方,触碰之后视线又重新落回甘楠身上。

    景夕接触到她的视线,那冰冷带有血丝的眼睛,恨不得马上飞扑上来,撕咬开她的喉咙,下意识紧紧咽了口唾沫。

    “喂,刚才你是屁股先着的地,根本伤不到胳膊好吧!你可别想讹我们啊!!”景夕忙道。

    这句话就像导火线,瞬间点燃了甘楠的怒火,她不顾身上的伤快速上前,想像之前那样,在她身上发泄本不因她而起的怒气。

    小椿也顾不得害怕紧忙加入“战场”,在拉扯中,突然而来的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男人脸色泛红,身着皱皱巴巴的深色短袖衫,上面全是污渍,身下的西装裤也是皱巴巴的,靠近过来,还有一股刺鼻的汽油味,仔细闻,还能闻见一股酒味。

    见此甘楠立马停下手上的动作,周临也松开了拽着她的那只手。

    男人过来拉过甘楠,将手搭在甘楠的肩上,即使一个很轻的动作,也将身下的甘楠吓得一哆嗦。

    男人赔笑着说:“抱歉啊,我家孩子不懂事,给你们道歉了,对不起,对不起。”男人身形高大,却在弯腰替她的女儿认错。

    景夕连连摆手,表示不用,可男人依旧自顾自地道歉,见此景夕也不好再说什么。

    “小夕有空来我们家玩呀!”

    男人拉起甘楠就往反方向走。

    听到这句话,景夕微微皱眉,她可从来没见过这位大叔,更别提熟知了……或许是幼年时期认识的人吧。

    天空已是暗沉。

    也该到家了。

    周临却定定地站在那里远远望着甘楠的背影。

    甘楠似乎并不想跟他走,一路上都在被生拉硬拽,扯起的上衣后背是密密麻麻的淤青。

    “周临走了。”景夕说。

    “哦,来了…”

    夜幕降临,街道上灯火通明,繁华过后,是破旧的街区。

    走上楼梯,扶手铁栏杆上生满铁锈,来到二楼,推开最里间的房门。

    当房门关上,男人立马转变了嘴脸,他把甘楠狠狠扯进屋内,咒骂道:“你个死丫头,你知道那姑娘家里是干什么的嘛!”

    甘楠站在屋子正中间,面对父亲的谩骂吓得不敢出声。

    男人似乎对她态度很是不满,冲上去一把扯住甘楠干瘦的胳膊,“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甘楠没有看他,而是将脸撇到一边。

    他不止一次这样,在很早之前她的父亲就一直拿景夕与她做对比,处处表达着对女儿的不满。

    “甘永强你干嘛?一喝点马尿就回家撒泼是吧!”

    陈丽闻声从里屋赶来,她身上裹着围裙,围裙隆起一块,表面布满油滋滋的污渍,缝补的破洞。

    甘永强也不甘示弱手指甘楠,声色俱厉道:“看看她再看看我兄弟的闺女,为什么人家学习那么好,而你哪哪比不上,让我这张脸往那搁!看到你生的孩子就烦!!”

    甘永强转身走进厕所。

    陈丽扶着肚子,在甘永强扭过身后,朝甘楠递了一个眼神,示意其往房间走。

    回到卧室。

    甘楠勾起手指,按了下开关。

    灯泡闪烁两三下彻底暗下来,看来甘永强还是没有帮她们修。

    幽暗的屋子借着月光恍恍惚惚能看清,卧室很小,光床就占了一半,还有几件屈指可数的摆设,但也不算寒酸,该有的都有。

    卧室里还有一个人,她躲在被子里缩成一团,见甘楠进来才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声音很小很小:“爸…他又喝酒了?”

    甘楠没有说话,鞋都没脱,直接躺到床上。

    “嗯…真的烦死了……”

    门外是激烈的争吵声,即使再用力捂住耳朵,还是能听见这些声音。

    “你就不能有个男人样嘛!甘楠都多大了,再过一年她就要上高中了,到时候你能拿出她的学费吗?!”陈丽靠在桌边尽量稳住情绪。

    “就你闺女那成绩,她能考上嘛!大不了让她跟隔壁老张家姑娘一样,不上学去打工!”

    “我闺女?怎么?难道她不是你闺女!孩子是我一个人生的嘛!从小到大你管过她们姐妹两个吗?而且等肚子里孩子生了就是五口人了!”陈丽说着还伸出五根手指,顺带比划一下这栋房子。

    “难道咱们还要蜗居在这个小房子里嘛!人家老李跟你一样干修车的,去年都在城里买房了!你再看看你!”

    “臭娘们!那你跟他过去吧!”

    刺耳的破碎声刮过这个支离琐碎的家庭。

    甘楠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目光呆滞。

    屋外声嘶力竭,屋内悄无声息。

    “我好讨厌酒……”妹妹慢慢开口,“爸爸平时都很好,可每次只要喝完酒回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妹妹甘婷想要抱住姐姐,想在这个小小的拥抱里寻找安全感,可甘楠转身离她远远的。

    甘婷只能抱紧怀里的毛绒公仔,那是“梦貘”老一辈的人说那是可以驱赶噩梦的神兽,这是爸爸送给她的周岁礼物。

    而现在爸爸或许是她最想驱赶的“噩梦”。

    甘楠侧躺在床边,摇摇欲坠。

    心中的想法日甚一日:

    景夕凭什么过的那么好!每次遇到她就会有不幸的事情发生!爸爸表达出的不满几乎都是因她而起!

    将嫉妒、不甘、厌恶通通发泄于景夕。

    脑中只有一个念想:

    或许景夕消失,那些受到不满就会连同着一起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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