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晩把照片甩在桌上，指着几张抓拍高声问：“我再三说过了！我也信你！你反过来对我保密？”
照片上只露出梁空湘的侧脸和一名高出梁空湘一个头的男人的背影。
夜深，两棵凑在一团的矮树挡住梁空湘半个身子，但仍然不难认出这是谁。
“多久了？这男人是谁？”陈晩冷静下来：“你从来不是个糊涂的。空湘，这次我能压下来，下次呢？这次还只是个要钱的，好打发。那种贪得无厌只要你混不下去的怎么办？”
梁空湘走过去抚摸陈晩的背，让她不要上火：“我知道的。”
陈晩恨恨道：“洪锦波那事儿还没完！你知道多少人恨不得你混不下去吗！”
梁空湘坦白：“照片上另一个是蒋总。我跟他在谈恋爱。”
看着正瞪大眼睛的陈晩，梁空湘好笑道：“正常恋爱。”
“正常恋爱？什么时候的事？”陈晩心里快速盘算：“难怪……”
“难怪什么？”
陈晩皱眉：“载盈要接手《灿烂往事》……我听蔡制片说的，估计也没那么快出结果。如果是蒋总，他没跟你提过这事儿？”
梁空湘摇头：“感情和工作还是应该分开些。就算结果是载盈出品了，导演、制片、策划、摄影什么都得重新考量。现在是墨音撤资，还有四家只能算小头，蔡究跟合川合作多些，我之前以为他会去谈合川。”
“走了个墨音和洪锦波，难道还怕找不到新的导演和资方？笑话。罗晶当编剧也不是哪个剧组都有的待遇。虽然她也冲着洪锦波，但这剧本多少都是她的心血，没人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就看她孩子最后投了哪个娘胎出来。”
就走了个洪锦波，墨音直接撤了资？陈晩心里鄙夷这样上不了台面的做法。
梁空湘没再说什么。眼看着事儿的重点转移到了工作上，陈晩没有再提蒋铰明，只说以后千万注意。
梁空湘说好。这次确实是疏忽了。
前几天上线转发完《竹节虫》定档的博文以后，刘嘉颜说定档跨年双喜临门，要好好庆祝。
蒋铰明听到建议以后慢悠悠地开口：“张三李四他们也说要聚聚。要么一起。”
刘嘉颜能说什么？说不行我会尴尬？说好的欢迎欢迎？
最后只能笑比哭难看，含泪点头。
被梁空湘看了一眼的蒋铰明完全没有注意到电灯泡刘嘉颜的表情，只对梁空湘说：“干嘛。”
蒋铰明说：“张三他们很崇拜你。是你的粉丝。你连粉丝都不见？”
被扣上很大一顶帽子的梁空湘叹口气：“没有。”
当晚几个人准备在潇阁吃饭。
张三知道消息以后立刻打群电话确定：“不是？我没看错吧？是我想的那样？梁空湘说要跟我们吃饭？”
李四趁张三喘气的间隙立马说：“梁空湘怎么会突然要跟我们叙旧？”
赵五：“我可以带我老婆一起吗？”
钱六那边传来一直没停过的尖叫：“都怪你们。我表妹在我边上。”
张三骂：“钱六你妹啊！吵死了！”
蒋铰明实在懒得说话，只报了个地址说了时间就挂了。
梁空湘看了眼时间：“现在还早，下午睡一会儿再去吧。”
“哦。”蒋铰明说。
刘嘉颜看了蒋铰明两眼，挠挠头也愣是不知道这少爷什么意思，就试探着说：“……那先睡觉？”
说完感觉蒋铰明好像要发火了，不知道为什么又憋住了。
呵呵。刘嘉颜在心里冷笑。再犯少爷脾气，老娘不伺候了。刘嘉颜心想。谁惯的你。
一看梁空湘。
刘嘉颜：“……”就烦谈恋爱的人。
“干嘛。困死了。”刘嘉颜去拉梁空湘：“我们睡觉吧。”
关上房间门，刘嘉颜简直换了个人。双手叉腰，在只有梁空湘的房间里当起了山中大王，开始喋喋不休地吐槽蒋铰明：“不是，他怎么脾气还这么烂？你这也谈得下去？”
梁空湘笑：“其实他脾气还挺好的。”
“哈！”刘嘉颜拿过睡衣，直接在房间里换衣服：“我怎么突然听不懂人话了。”
梁空湘帮她扯开卡在脖子上的衣服：“是看着脾气不好。其实脾气很好，很好说话。”
刘嘉颜也没说信不信，就嘀咕：“喊张三他们就是故意看我笑话呢吧。”
梁空湘没说话。
刘嘉颜习惯了，面对雪白、冰冷、坚硬的墙，刘嘉颜自有与它共处的一套方式，继续说一些公司里的事：“我跟你说。我们组那个组长，天呐。你都不知道他有多恶心。就知道天天压榨小女生，尤其是实习生。都不把实习生当人的！工资也就三千，活要干三万的。我请问他给钱吗？还好我之前不在他组里实习，我真要吐了。”
“还有那个老板！”刘嘉颜说起来，眉毛变化多端，有时翘到了天上去，有时压得很低皱得很紧：“我们老板跟瞎了一样！问他五点还需要开会吗，你知道他回什么吗！”
梁空湘捧哏一样地问：“什么？”
刘嘉颜连回忆这件事也能再次被气到，尖叫大喊：“五点！这不是有病吗！这是瞎了吧？智力也有问题！还事儿特别多！什么都不满意！去死好了！死了他就都满意了。”
说到后面，刘嘉颜仿佛被气晕一般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梁空湘说：“别生气。”
刘嘉颜半死不活地“嗯”了两声，打了个哈欠：“睡吧。”
梁空湘躺下来，听到她慢慢爬过来抱住她一只手臂说：“一点也不喜欢长大。”
梁空湘哭笑不得：“人就是要长大的呀。”
“我其实很害怕连你也不跟我好了。”刘嘉颜安静了一会儿后突然说：“如果能偷偷躺在被窝里一直聊天就好了。可是我们都要赚钱。”
梁空湘不知道说什么。
太执着于得到、一成不变、舒适区，其实同时也是把痛苦也放在了这些上。
假设人要活得舒适，就要懂得知足，懂得适可而止，得过且过。
但这些道理，嘉颜是拒绝去接受的。
空湘是很好的例子，可嘉颜不要。她宁愿为爱情和生活、人际关系撞得头破血流也要跟梁空湘哭完以后再爬起来对那些伤害过她的东西大笑。
空湘是跌跌撞撞里站起来寻找出口的人，嘉颜是徘徊在桌角前哭泣着去摸桌角到底有多锋利的人。
蒋铰明前两者都不是。
蒋铰明是要摸完桌角以后找来斧头劈开让他变得血肉模糊的人。锱铢必较、睚眦必报。
例如，当钱六再次打来电话问蒋铰明能不能带上表妹的时候，蒋铰明说：“不能。你表妹眼光太差。”
“谁讲的？”表妹在那头大叫，很不同意蒋铰明的血口喷人：“我眼光怎么不好了？我担梁空湘和游枥！你知道这俩的含金量——”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声，蒋铰明早在听到“游枥”这个名字就挂了。
表妹盯着屏幕不可思议：“……挂了！”
钱六拍拍表妹脑袋：“算了。我给你带个签名回来行吧？”
表妹蔫儿了吧唧，勉为其难地说：“好吧。帮我打听一下“游湘”是不是真的。我相信他们一定是真的！”越说越坚定：“如果是真的，就让空湘在签名给我画个小爱心吧！”
钱六看她不再闹了，此刻就算让他给表妹织个大爱心都没问题：“简单。包在我身上！”
晚上六点，蒋铰明把车停在潇阁后门。
泊车小弟上前替蒋铰明去停车，服务员走过来引梁空湘、刘嘉颜、蒋铰明去包厢里。
刚落座没多久，红褐色隔门板被推开，四名男生探头进来。
先是愣愣跟梁空湘打招呼，挨个伸手说：“好久不见。”
蒋铰明把面前四只手全都拍开，好像很嫌弃一般：“洗手。”
张三尴尬地笑了笑，不张开嘴，声音模糊地威胁蒋铰明：“嗯嗯啊啊你嗯啊额。”
蒋铰明：“不知道你说什么。”
张三：“好小子啊你真是。哈哈！”
笑得很假。但蒋铰明懒得理他。
钱六比较正常，跟梁空湘打过招呼以后立马对刘嘉颜说：“好久不见。”
来了才发现，蒋铰明叫上张三李四的目的不在让刘嘉颜尴尬。正相反，是因为怕刘嘉颜面对最好的朋友和朋友对象在一起会尴尬才喊上让她有乐子有话题的张三李四赵五钱六。
几个人在高中时并不是熟悉的关系。甚至李四他们几乎没有跟梁空湘说过话。
李四虽然是四人里最早脱单的，但偏偏是感情最迟钝的。
他到现在也看不出蒋铰明为什么会要因为梁空湘的朋友组局，为什么要在元旦这种特殊的日子聚餐。
钱六比他们三好一些。在高中边儿上那个烧烤店开始，他就直觉蒋铰明对梁空湘有些过度关注。但也没好到哪儿去。
比如。
“那个什么。空湘啊。”钱六夹了一筷子绿菜叶塞进嘴里，假装自己很忙，用漫不经心的口气打听：“你们那个电影是要巡演吧。我看电影一般都有什么首映礼点映啥的。”
梁空湘：“嗯。怎么了。”
“哈。”钱六把面前的菜叶子都扒拉到碗里：“那个什么吧。我妹。我表妹特喜欢你。”
蒋铰明：“吃个饭话这么多。”
“你闭嘴。”张三早就受够了，实在装不下去，开始小声数落蒋铰明：“搞得你不说话一样！”
蒋铰明：“我说话，但一会儿我买单。如果你也买单，那你说，我不管你。”
张三：“……好好好。你牛逼。我不说行了吧。你说。你说。”
蒋铰明觉得耳边张三的苍蝇一样的声音没有了，稍微舒心一点，就听钱六问：“我表妹可喜欢你跟游枥了。哈哈。内什么。哈哈。她们小女孩就喜欢嗑这个嗑那个的。哈哈。也不怕疼。哈哈。就内什么……”
刘嘉颜吃着菜，嚼完三口了也没听钱六把话说出来，急死了：“哎呀什么内什么啊！你是不是想问邮箱是不是真的啊。你这个嘴巴怎么这样啊。这句话要说这么久吗。”
根本就注意不到空气仿佛静止了，温度都下降好几个度一般。钱六现在只跟找到了同盟一样高兴，激动地说：“啊对对对！是这个！”他怀疑：“这么火啊你们都知道？”
刘嘉颜：“挺火的。电影还没出来就这么多cpf了。”
越说越不对劲。钱六看了眼对面冷下脸的蒋铰明，一时愣住。半张着的嘴巴也不知道该继续吃菜还是闭上休息。
刘嘉颜已经意识到自己踩雷点了，默默闭上嘴巴靠在梁空湘边上说：“好冷。好想调高温度。”
“是吗。”梁空湘摸了摸刘嘉颜的手：“好像有点。要我去调高一点吗？”
“哈哈。”刘嘉颜余光注意到蒋铰明的视线死死黏在自己手上，强颜欢笑道：“感觉热了。哈哈好神奇。我不冷了。”
刘嘉颜总是说些无厘头的话。梁空湘很习惯了：“好。冷了跟我说。”
蒋铰明靠在椅子上，右手食指敲点着桌子，慢慢开口：“邮箱。哪个you。游枥？”
钱六：“是啊。你不是搞投资的吗。这都不知道？不能吧？”
“我凭什么非得知道？他谁啊？”蒋铰明仿佛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一般。
刘嘉颜哈哈两声出来打圆场：“内什么。哈哈。就内什么。不好嗑的。”
梁空湘听得好笑：“是想问我跟游枥吗？”
蒋铰明瞬间僵住，假笑也凝固住，随后变得面无表情。本就偏凶的长相更骇人了。
赵五被他吓死：“铰明，你怎么了铰明！你别吓我啊铰明！”
蒋铰明没理赵五：“说说。你跟游枥。这么多人嗑也不是没理由。”
梁空湘对钱六：“普通同事。不会在一起的。在你表妹知道了以后不会伤心的前提下，可以跟她说的。”
“啊……”钱六意识到什么，看看蒋铰明，又看看梁空湘：“啊好。哈哈。内什么我一看游枥就配不上你。长得还不如铰明。哈哈，要谈也先看看我们铰明啊哈哈。”
蒋铰明神色好一些。
梁空湘：“嗯。”
蒋铰明神色恢复正常。
后面大家都不再提这事儿，临走时，钱六问梁空湘要签名，梁空湘说没带纸笔，改天让蒋铰明给他送过去。
蒋铰明很不爽：“我是邮递员？”
钱六拍拍他肩膀，哥俩好地说：“哎呀都是兄弟！”
蒋铰明拍开他的手：“谁跟你兄弟。”
闹了几句，钱六几个人上了老李的车。蒋铰明开车送梁空湘和刘嘉颜回去。
那天很巧。小刘知道潇阁的消费很高，环境幽雅高端，恰逢元旦好日子，没准能蹲到哪个名人大赚一笔。
没想到这一蹲就蹲到了梁空湘！
小刘抖着手把刘嘉颜踢出画面，放大焦段框住梁空湘和蒋铰明，连拍了几十张照片才消失在车尾。虽然钱到手的时间比预计的长了一些，可穷人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穷人赚穷人的钱是很难赚的。
穷人去赚富人的钱却是好赚的。
很久以后。小刘才发觉，富人的钱最是紧紧握住不肯放的。她那晚赚到的无非就是两样：富人的把柄、富人的善心。
照片上只露出梁空湘的侧脸和一名高出梁空湘一个头的男人的背影。
夜深，两棵凑在一团的矮树挡住梁空湘半个身子，但仍然不难认出这是谁。
“多久了？这男人是谁？”陈晩冷静下来：“你从来不是个糊涂的。空湘，这次我能压下来，下次呢？这次还只是个要钱的，好打发。那种贪得无厌只要你混不下去的怎么办？”
梁空湘走过去抚摸陈晩的背，让她不要上火：“我知道的。”
陈晩恨恨道：“洪锦波那事儿还没完！你知道多少人恨不得你混不下去吗！”
梁空湘坦白：“照片上另一个是蒋总。我跟他在谈恋爱。”
看着正瞪大眼睛的陈晩，梁空湘好笑道：“正常恋爱。”
“正常恋爱？什么时候的事？”陈晩心里快速盘算：“难怪……”
“难怪什么？”
陈晩皱眉：“载盈要接手《灿烂往事》……我听蔡制片说的，估计也没那么快出结果。如果是蒋总，他没跟你提过这事儿？”
梁空湘摇头：“感情和工作还是应该分开些。就算结果是载盈出品了，导演、制片、策划、摄影什么都得重新考量。现在是墨音撤资，还有四家只能算小头，蔡究跟合川合作多些，我之前以为他会去谈合川。”
“走了个墨音和洪锦波，难道还怕找不到新的导演和资方？笑话。罗晶当编剧也不是哪个剧组都有的待遇。虽然她也冲着洪锦波，但这剧本多少都是她的心血，没人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就看她孩子最后投了哪个娘胎出来。”
就走了个洪锦波，墨音直接撤了资？陈晩心里鄙夷这样上不了台面的做法。
梁空湘没再说什么。眼看着事儿的重点转移到了工作上，陈晩没有再提蒋铰明，只说以后千万注意。
梁空湘说好。这次确实是疏忽了。
前几天上线转发完《竹节虫》定档的博文以后，刘嘉颜说定档跨年双喜临门，要好好庆祝。
蒋铰明听到建议以后慢悠悠地开口：“张三李四他们也说要聚聚。要么一起。”
刘嘉颜能说什么？说不行我会尴尬？说好的欢迎欢迎？
最后只能笑比哭难看，含泪点头。
被梁空湘看了一眼的蒋铰明完全没有注意到电灯泡刘嘉颜的表情，只对梁空湘说：“干嘛。”
蒋铰明说：“张三他们很崇拜你。是你的粉丝。你连粉丝都不见？”
被扣上很大一顶帽子的梁空湘叹口气：“没有。”
当晚几个人准备在潇阁吃饭。
张三知道消息以后立刻打群电话确定：“不是？我没看错吧？是我想的那样？梁空湘说要跟我们吃饭？”
李四趁张三喘气的间隙立马说：“梁空湘怎么会突然要跟我们叙旧？”
赵五：“我可以带我老婆一起吗？”
钱六那边传来一直没停过的尖叫：“都怪你们。我表妹在我边上。”
张三骂：“钱六你妹啊！吵死了！”
蒋铰明实在懒得说话，只报了个地址说了时间就挂了。
梁空湘看了眼时间：“现在还早，下午睡一会儿再去吧。”
“哦。”蒋铰明说。
刘嘉颜看了蒋铰明两眼，挠挠头也愣是不知道这少爷什么意思，就试探着说：“……那先睡觉？”
说完感觉蒋铰明好像要发火了，不知道为什么又憋住了。
呵呵。刘嘉颜在心里冷笑。再犯少爷脾气，老娘不伺候了。刘嘉颜心想。谁惯的你。
一看梁空湘。
刘嘉颜：“……”就烦谈恋爱的人。
“干嘛。困死了。”刘嘉颜去拉梁空湘：“我们睡觉吧。”
关上房间门，刘嘉颜简直换了个人。双手叉腰，在只有梁空湘的房间里当起了山中大王，开始喋喋不休地吐槽蒋铰明：“不是，他怎么脾气还这么烂？你这也谈得下去？”
梁空湘笑：“其实他脾气还挺好的。”
“哈！”刘嘉颜拿过睡衣，直接在房间里换衣服：“我怎么突然听不懂人话了。”
梁空湘帮她扯开卡在脖子上的衣服：“是看着脾气不好。其实脾气很好，很好说话。”
刘嘉颜也没说信不信，就嘀咕：“喊张三他们就是故意看我笑话呢吧。”
梁空湘没说话。
刘嘉颜习惯了，面对雪白、冰冷、坚硬的墙，刘嘉颜自有与它共处的一套方式，继续说一些公司里的事：“我跟你说。我们组那个组长，天呐。你都不知道他有多恶心。就知道天天压榨小女生，尤其是实习生。都不把实习生当人的！工资也就三千，活要干三万的。我请问他给钱吗？还好我之前不在他组里实习，我真要吐了。”
“还有那个老板！”刘嘉颜说起来，眉毛变化多端，有时翘到了天上去，有时压得很低皱得很紧：“我们老板跟瞎了一样！问他五点还需要开会吗，你知道他回什么吗！”
梁空湘捧哏一样地问：“什么？”
刘嘉颜连回忆这件事也能再次被气到，尖叫大喊：“五点！这不是有病吗！这是瞎了吧？智力也有问题！还事儿特别多！什么都不满意！去死好了！死了他就都满意了。”
说到后面，刘嘉颜仿佛被气晕一般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梁空湘说：“别生气。”
刘嘉颜半死不活地“嗯”了两声，打了个哈欠：“睡吧。”
梁空湘躺下来，听到她慢慢爬过来抱住她一只手臂说：“一点也不喜欢长大。”
梁空湘哭笑不得：“人就是要长大的呀。”
“我其实很害怕连你也不跟我好了。”刘嘉颜安静了一会儿后突然说：“如果能偷偷躺在被窝里一直聊天就好了。可是我们都要赚钱。”
梁空湘不知道说什么。
太执着于得到、一成不变、舒适区，其实同时也是把痛苦也放在了这些上。
假设人要活得舒适，就要懂得知足，懂得适可而止，得过且过。
但这些道理，嘉颜是拒绝去接受的。
空湘是很好的例子，可嘉颜不要。她宁愿为爱情和生活、人际关系撞得头破血流也要跟梁空湘哭完以后再爬起来对那些伤害过她的东西大笑。
空湘是跌跌撞撞里站起来寻找出口的人，嘉颜是徘徊在桌角前哭泣着去摸桌角到底有多锋利的人。
蒋铰明前两者都不是。
蒋铰明是要摸完桌角以后找来斧头劈开让他变得血肉模糊的人。锱铢必较、睚眦必报。
例如，当钱六再次打来电话问蒋铰明能不能带上表妹的时候，蒋铰明说：“不能。你表妹眼光太差。”
“谁讲的？”表妹在那头大叫，很不同意蒋铰明的血口喷人：“我眼光怎么不好了？我担梁空湘和游枥！你知道这俩的含金量——”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声，蒋铰明早在听到“游枥”这个名字就挂了。
表妹盯着屏幕不可思议：“……挂了！”
钱六拍拍表妹脑袋：“算了。我给你带个签名回来行吧？”
表妹蔫儿了吧唧，勉为其难地说：“好吧。帮我打听一下“游湘”是不是真的。我相信他们一定是真的！”越说越坚定：“如果是真的，就让空湘在签名给我画个小爱心吧！”
钱六看她不再闹了，此刻就算让他给表妹织个大爱心都没问题：“简单。包在我身上！”
晚上六点，蒋铰明把车停在潇阁后门。
泊车小弟上前替蒋铰明去停车，服务员走过来引梁空湘、刘嘉颜、蒋铰明去包厢里。
刚落座没多久，红褐色隔门板被推开，四名男生探头进来。
先是愣愣跟梁空湘打招呼，挨个伸手说：“好久不见。”
蒋铰明把面前四只手全都拍开，好像很嫌弃一般：“洗手。”
张三尴尬地笑了笑，不张开嘴，声音模糊地威胁蒋铰明：“嗯嗯啊啊你嗯啊额。”
蒋铰明：“不知道你说什么。”
张三：“好小子啊你真是。哈哈！”
笑得很假。但蒋铰明懒得理他。
钱六比较正常，跟梁空湘打过招呼以后立马对刘嘉颜说：“好久不见。”
来了才发现，蒋铰明叫上张三李四的目的不在让刘嘉颜尴尬。正相反，是因为怕刘嘉颜面对最好的朋友和朋友对象在一起会尴尬才喊上让她有乐子有话题的张三李四赵五钱六。
几个人在高中时并不是熟悉的关系。甚至李四他们几乎没有跟梁空湘说过话。
李四虽然是四人里最早脱单的，但偏偏是感情最迟钝的。
他到现在也看不出蒋铰明为什么会要因为梁空湘的朋友组局，为什么要在元旦这种特殊的日子聚餐。
钱六比他们三好一些。在高中边儿上那个烧烤店开始，他就直觉蒋铰明对梁空湘有些过度关注。但也没好到哪儿去。
比如。
“那个什么。空湘啊。”钱六夹了一筷子绿菜叶塞进嘴里，假装自己很忙，用漫不经心的口气打听：“你们那个电影是要巡演吧。我看电影一般都有什么首映礼点映啥的。”
梁空湘：“嗯。怎么了。”
“哈。”钱六把面前的菜叶子都扒拉到碗里：“那个什么吧。我妹。我表妹特喜欢你。”
蒋铰明：“吃个饭话这么多。”
“你闭嘴。”张三早就受够了，实在装不下去，开始小声数落蒋铰明：“搞得你不说话一样！”
蒋铰明：“我说话，但一会儿我买单。如果你也买单，那你说，我不管你。”
张三：“……好好好。你牛逼。我不说行了吧。你说。你说。”
蒋铰明觉得耳边张三的苍蝇一样的声音没有了，稍微舒心一点，就听钱六问：“我表妹可喜欢你跟游枥了。哈哈。内什么。哈哈。她们小女孩就喜欢嗑这个嗑那个的。哈哈。也不怕疼。哈哈。就内什么……”
刘嘉颜吃着菜，嚼完三口了也没听钱六把话说出来，急死了：“哎呀什么内什么啊！你是不是想问邮箱是不是真的啊。你这个嘴巴怎么这样啊。这句话要说这么久吗。”
根本就注意不到空气仿佛静止了，温度都下降好几个度一般。钱六现在只跟找到了同盟一样高兴，激动地说：“啊对对对！是这个！”他怀疑：“这么火啊你们都知道？”
刘嘉颜：“挺火的。电影还没出来就这么多cpf了。”
越说越不对劲。钱六看了眼对面冷下脸的蒋铰明，一时愣住。半张着的嘴巴也不知道该继续吃菜还是闭上休息。
刘嘉颜已经意识到自己踩雷点了，默默闭上嘴巴靠在梁空湘边上说：“好冷。好想调高温度。”
“是吗。”梁空湘摸了摸刘嘉颜的手：“好像有点。要我去调高一点吗？”
“哈哈。”刘嘉颜余光注意到蒋铰明的视线死死黏在自己手上，强颜欢笑道：“感觉热了。哈哈好神奇。我不冷了。”
刘嘉颜总是说些无厘头的话。梁空湘很习惯了：“好。冷了跟我说。”
蒋铰明靠在椅子上，右手食指敲点着桌子，慢慢开口：“邮箱。哪个you。游枥？”
钱六：“是啊。你不是搞投资的吗。这都不知道？不能吧？”
“我凭什么非得知道？他谁啊？”蒋铰明仿佛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一般。
刘嘉颜哈哈两声出来打圆场：“内什么。哈哈。就内什么。不好嗑的。”
梁空湘听得好笑：“是想问我跟游枥吗？”
蒋铰明瞬间僵住，假笑也凝固住，随后变得面无表情。本就偏凶的长相更骇人了。
赵五被他吓死：“铰明，你怎么了铰明！你别吓我啊铰明！”
蒋铰明没理赵五：“说说。你跟游枥。这么多人嗑也不是没理由。”
梁空湘对钱六：“普通同事。不会在一起的。在你表妹知道了以后不会伤心的前提下，可以跟她说的。”
“啊……”钱六意识到什么，看看蒋铰明，又看看梁空湘：“啊好。哈哈。内什么我一看游枥就配不上你。长得还不如铰明。哈哈，要谈也先看看我们铰明啊哈哈。”
蒋铰明神色好一些。
梁空湘：“嗯。”
蒋铰明神色恢复正常。
后面大家都不再提这事儿，临走时，钱六问梁空湘要签名，梁空湘说没带纸笔，改天让蒋铰明给他送过去。
蒋铰明很不爽：“我是邮递员？”
钱六拍拍他肩膀，哥俩好地说：“哎呀都是兄弟！”
蒋铰明拍开他的手：“谁跟你兄弟。”
闹了几句，钱六几个人上了老李的车。蒋铰明开车送梁空湘和刘嘉颜回去。
那天很巧。小刘知道潇阁的消费很高，环境幽雅高端，恰逢元旦好日子，没准能蹲到哪个名人大赚一笔。
没想到这一蹲就蹲到了梁空湘！
小刘抖着手把刘嘉颜踢出画面，放大焦段框住梁空湘和蒋铰明，连拍了几十张照片才消失在车尾。虽然钱到手的时间比预计的长了一些，可穷人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穷人赚穷人的钱是很难赚的。
穷人去赚富人的钱却是好赚的。
很久以后。小刘才发觉，富人的钱最是紧紧握住不肯放的。她那晚赚到的无非就是两样：富人的把柄、富人的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