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您在开玩笑吧。”斯黛拉震惊地看着她。

    “魔导士当然稀少,毕竟你们被称为‘被神选中的孩子’,”雅丝敏平静地说,“但你也不要把魔导士想象得无所不能。”

    雅丝敏放空双眼,陷入了回忆——噢,她真的很爱放空自己,斯黛拉总觉得她像冬天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世上消失——她语气淡淡道,“我到王城念书,才知道魔导士还有先天和后天之分。所谓后天的魔导士,就是大家族用一些珍稀药材改造后人的身体,从而达到使用魔力的目的。”

    “他们外表与其他魔导士没有任何区别,但进入战斗后,种种缺点便会被暴露:魔力储量不足、魔力控制弱……我从不认为他们是魔导士。同样的,你也不要认为普通人一定是弱势的一方。”雅丝敏从口袋里拿出一些奇形怪状的小物件,有糖丸似的小球,有透明的胶囊,还有一小段散发着硫磺味的细棍。黑发女人见斯黛拉好奇,就全塞给了她。

    “这是做的?你做的?”斯黛拉托在掌心里端详。

    “我的一位同窗不务正业,偏爱研究这些,我被哄骗着一起玩,为此荒废学业。”她语气里难得带上些许怀念,“可别小瞧它们,正是它们将你从魔导士手里救下来。”

    “这么神奇!这是火药,还是迷药?”斯黛拉好奇地问道,绿莹莹的眼睛一下亮起来了。

    在瑞拉的传说中,如果你在森林里迷路,那么白昼与黑夜交替的一刹那,天际线或许会出现一座小屋,小屋的主人是神秘的女巫。女巫日日夜夜不断地炼制违禁魔药,并向误入的旅人赠送可使白骨复活的解药与可使神灵沉睡的毒药。

    在斯黛拉眼中,雅丝敏就像林中女巫,可以调配出不同的她从没见过的魔药,虽然这些魔药都奇形怪状。

    “是烟雾弹,你不是见过吗?”雅丝敏指的是在费拉的房间里,她借助烟雾弹的雾气带走了女孩。

    “我,我那时没意识了。”斯黛拉歪头想了想,当时那条巷子里有雾气吗,她仅剩的记忆里是没有的,但那不奇怪,外面的世界太危险,害她总是晕过去。

    女人了然地点了点头,“等做完任务回来,我带你去空旷的地方,教你怎么使用他们。”

    “噢,它们看起来很实用,好吧实际上确实很实用,毕竟这些小东西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斯黛拉原本担心安德烈斯的情况,想请雅丝敏暗中留意,这下她的心思全在小物件上了,什么安德烈斯什么通缉犯全都抛至脑后,“我可以跟您学习如何制作它们吗?”

    “你是魔导士,柯罗拉小姐,就像你自己说的,你应该学习的是对魔力的掌控。”雅丝敏叹了口气,“可惜我并不擅长此道,等我抓——请一位魔导士来教你。”

    女人看了看窗外的天光,坐回桌前,开始处理公务。一阵悠扬的钟声传来,房间里又陷入难捱的沉寂,斯黛拉忍不住开口,“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什么?”

    “我需要工作,至于你,如果身体仍有不适就再休息一会儿,如果完全恢复,就可以快点离开去做你的任务了。”女人指了指门外,“你听,我勤劳的同事们已经陆续来工作了,你这会不走,再晚一些就走不掉了。”

    任务?是指跟踪副院长吗?我跟踪副院长,真的假的?

    被发现会怎样?能逃掉吗?一定会被抓住的吧,然后押往法庭接受审判,再关入大牢,在潮湿阴暗的隔间里赎罪。

    算了吧,明天直接告诉雅丝敏我有顾虑,她会因此对我失望吗,然后放弃我们的合作?这可不行 ,我可舍不得她那些新奇玩意儿。

    那就改成跟踪失败?医神在上,撒谎可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行为……

    自从把副院长与记忆里那个笑眯眯的兰登先生联系起来后,斯黛拉就忐忑不安。她本能地抗拒那位先生的亲近,安德烈斯与雅丝敏也忌惮他,说明那不是什么善茬。

    她就这样一路自我退缩着来到了孤儿院门口,此时孩子们已经结束了白日里唯一的外出活动——去圣卡特琳娜大教堂做晨祷,所有人都在孤儿院内做自己的事。

    斯黛拉躲在门扉落下的厚重阴影里,没人看见她,也没人来招待她,女孩本人正纠结中,没有胆子喊叫。

    所幸这个季节的阳光还算温和,斯黛拉竟一直站到了正午,围墙里飘出饭菜的香气。

    斯黛拉的肚子也应景地叫了起来,女孩灵光一闪,不如先去吃饭,吃完饭再继续蹲守,如果还是没人出来的话,那就说明兰登先生在孤儿院工作了一整天!

    斯黛拉转身想走,就眼尖地看到一个人影正向大门走来,似乎就是她的任务目标。

    女神的镜子啊!斯黛拉在心里痛苦地呻吟,兰登先生怎么不像雅丝敏一样热衷于工作,一到饭点就离开,真是不称职。但既然看见了,总不能当没看见。

    等兰登先生出来,可以直接询问他的日程,虽然这样很失礼,可,可作为孤儿院的副院长,公开工作安排是理所应当的吧。斯黛拉给自己鼓劲,她郑重地整理好衣装,笔直地站在门前,耐心地等待着兰登推开这扇大门。

    兰登走到门口时,只觉得身上一凉。他的直觉一向很准,所以兰登停下了脚步。

    谁的人?那几位王城骑士?不,以他的了解,他们应该不屑于做这种事。

    兰登站了一会,没感受到明显的杀/意,还是决定出去。

    推开门的一瞬间,风卷携着尘土拂过面颊,男人眯了眯眼睛,模糊的视野里只有一片空地。他环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藏起来了。兰登若有所思地走上往日的小路,并没有临时调整路线。异常的气息也随者一起移动,但谨慎地和他保持着是十米的距离。

    到岔路口时,兰登突然加快了速度,几步迈进另一条巷子,然后在背光处蹲伏。果不其然,跟踪的人人慌了神,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那张脸就这么撞进兰登眼里——

    “苏珊·雅迪斯?”

    斯黛拉原本在门口站着,可兰登的气场实在太强大了,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她不由自主地躲了起来。

    医神啊,怎么会这样,现在现身还来得及吗?要是他问为什么躲起来该怎么回答呢?不如就老老实实地跟踪吧,看样子他并没有发现……在斯黛拉天人交战时,兰登毫无察觉似的继续赶路了,她只好偷偷地跟上去。

    因为害怕被发现,斯黛拉一直保持着十米以上的距离,可运气似乎也太好了,兰登的步伐非常正常,并没有出现忽快忽慢的试探,这样雅丝敏都能跟踪失败吗?

    斯黛拉正疑惑,兰登便加快了速度,她心想果然,急忙追上去。因为留出的“安全”距离实在是太长,兰登又突然转向,斯黛拉没有余力去观察周围,直直地走进那条巷子,然后就见到一个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啊!”这双在黑暗里发亮的眼睛让她想起故事里会吃人的狼,不由得尖叫起来。缓过神来,她才发现这正是兰登。

    被发现了。斯黛拉后知后觉。

    但兰登并没有如她想象一样凶狠地斥责她,或是笑眯眯地叫来警察,他露出一种无奈的笑容,“雅迪斯小姐还在为孤儿院的事情生气吗?我很抱歉,但那时情况紧急,我不得不这样做。”

    “不,不是,我……”

    “哦,我知道了,您担心费拉的情况是吗?您也见到了,她自从知道玛雅的死讯后就情绪激动,我们正在对她进行心理治疗。”

    “啊,啊,是的。”她的说辞被兰登抢先了,斯黛拉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怎样的辩解,也不敢直视男人的眼睛。

    兰登见面前的少女木头似的不说话,又耐着性子问道:“雅迪斯小姐还有什么问题吗?您想为玛雅送行?或者想见她最后一面?这倒是我的疏忽,孤儿院已经为她组织了葬礼,很抱歉没有邀请您,毕竟我们那时还存在一些误会。”

    兰登远不如表现得镇定,他其实乍一见斯黛拉很震惊。自从这个孩子就救走后,他就吩咐勃利克家族养的魔导士们去搜寻,没想到不仅没找到红发的小姐,就连金发的仆人也不见踪影,现在小姐还完好无损地站在了他的面前,这不是明摆着挑衅他么。

    第一次见到主仆二人,一个不知道哪个爆发户的女儿带着一个甚至不是魔导士的近侍就来与他谈合作,兰登险些笑出声来,他看出侍从才是不好糊弄的角色,于是哄着小姐玩。

    但现在,他可能需要调整一下对二人的评价了。他让人研究过那晚的烟雾弹,从中提取出了极少量的魔力,在对那些魔力做追踪时,负责的魔导士惊讶地发现这些魔力竟来源于不同地方的不同人。

    这位小姐背后一定有一位大魔导师,所有人都得出来这个结论,可她现在呆滞着,全程只附和他又是什么意思?

    兰登简直想发讯息给那几位魔导士把他们痛骂一通,办事不利让他处于被动境地,但他还有斯黛拉要处理。

    他从不受宠的私生子到副院长的过程中见过很多人,也处理过很多人,或许这位小姐背后有强大的势力,或许雅迪斯真的是一个隐秘的强大家族,可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苏珊·雅迪斯对孤儿院感兴趣,难不成他们也想参与……可这并不是他一人能决定的,他必须赶紧通知他们。兰登很快想好了决策。至于苏珊,他要把她留在身边亲自看管,这种不定时炸弹只能贴身携带。

    “或许,您想同我共进午餐?”

    “哎?”仍在心里斗争的斯黛拉一愣,随即连连点头道,“我的荣幸,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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