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微回到教室,她脑海里思索着演讲稿的内容。初稿在脑子里匆匆过了一遍后才停下。

    她想从抽屉里拿张草稿纸出来,手在里面摸索时忽然摸到了糖果。江白微想起来这是陆放刚才给她的。

    草稿纸拿出来的时候连带着糖果也拿出了一颗。

    江白微是下意识的动作,看着手心里的奶糖。

    奶糖在手心里握了很久,江白微纠结该不该吃——事实上,她自己都不明白她纠结的点是什么。

    良久,奶糖被拆开。被握久了还带着点温度,江白微心想,这糖很甜。

    -

    晚自习上课前还有一节五十分钟的课让大家自由学习。

    教室里安静的很,忽然被一阵刺耳的开门声打破。体育委员走上讲台,扬了扬手中的报名表。

    “还有几天就要运动会了啊,大家踊跃报名。我看项目还挺多的,估计我们班大部分同学都得上,所以不要想着逃过去。现在早点来找我报名选择的机会就多一点。想报名的待会下课来找我。”

    干脆利落地说完,他就下去了。

    教室里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哎,你想报名吗?”

    “我不想,我宁愿在下面坐着。”

    “我也,但是我怕最后强制报名。”

    “……”

    “我想报铅球试试,你和我一起呗。”

    “行啊,那我们待会一下课就跑去报名。”

    “OK。”

    ……

    陆放托腮看着众人聊天。过了一会,他开口道:“同桌。”

    江白微头也没抬:“说。”

    “你报名吗?”

    江白微:“不会。”

    陆放惊讶了,他扭头看着江白微:“为什么?”

    江白微仍旧埋头写着她的初稿,语气平静道:“不想。”

    陆放哦了一声,表示了解。

    “但是我觉得老王是不会放过你的。”

    见江白微没出声制止,陆放继续解释道:“以我的了解,不到报名表截止的那一天我们班是满不了人的。最后肯定得强制报名。”

    江白微写字的动作停下,抬头看着他。

    陆放:“而我们老王又非常坚持劳逸结合那一套,到最后你估计会被盯上。”

    江白微:“……”

    她仔细的想了想,觉得陆放说的有很大的可能会发生在她的身上。无法,她开始考虑最适合她的项目。

    陆放又说:“建议你不要报铅球哦,估计很快就会被抢没了。”

    江白微:“……”

    那她换一个。

    但一时还真不知道哪一个比较好。她问陆放:“你报什么?”

    陆放倒是仔细思考过了,他回答道:“四百米跑步。”

    江白微若有所思。

    见江白微不说话,陆放给出自己的建议。

    “你可以报个两百米。这个还好,也没有很累。”

    江白微点头,采纳了他的意见。

    “好。”

    -

    下课,体育委员是最忙碌的人。他周围围着里三层外三层,好几张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让他不堪其扰。

    “慢点慢点,一个一个说,我听不清。”

    “大家都有的,不要着急,排好队。”

    在他孜孜不倦的号召下,情况才好一点。江白微默默排着队。轮到她时,她看着桌上的报名表。

    果不其然,铅球这项早就报满了。

    她在心里庆幸,还好是听了陆放的建议,不然现在要抓瞎了。

    体育委员问:“你想报什么?”

    “两百米。”

    见状,体育课代表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惊讶但他还是再次确认了一遍。

    “确定吗?”

    江白微点头:“确定。”

    看她态度很坚决的样子,课代表在报名表上写下来她的名字。

    江白微回到座位上,王仰安早就坐在陆放对面,看到她还和她打了一声招呼。

    江白微也问了一声好。

    王仰安双手放在陆放桌上,问他:“想好报什么没?”

    “我觉得那个接力跑特别好,你可以和我一起报。”

    陆放果断拒绝:“不要。”

    王仰安:“?”

    陆放说:“我报个四百米就好。”

    王仰安十分不解,陆放竟然拒绝一个大帅哥的邀请,转头选择了累人的四百米。

    “为啥不报接力跑?接力跑多好啊,就跑一百米就OK了。”

    陆放说:“累。”

    他看着王仰安,眼神意味深长道:“尤其是跟你,那就更累了。 ”

    王仰安看着陆放的眼神,想起来了。

    他高一运动会也是这样邀请了陆放一起接力跑,结果到他传给陆放时没刹住撞到陆放身上了,这下可好,两个人都进了医院。

    陆放是左腿骨折打了石膏,王仰安是双手擦伤,右手打石膏。

    何荷那阵子看他俩这个倒霉样笑疯了,现在她手机里还有当时他俩的照片。

    提到这事他就心虚,体现在外面就是他语气变弱了。

    “那……那我也报个四百算了。”

    陆放毫不犹豫道:“不行,你换一个。”

    王仰安正心虚呢,他现在对陆放可谓百依百顺,他就说:“行吧,那我报两百米算了。”

    “随你,只要别和我在同一个项目就好。”

    王仰安:“……”

    他刚才快要溢出来的愧疚忽然就消失了呢。

    他一时语塞,只好起身跑到体育委员那里把名报了,顺便还把陆放的也报了。

    -

    江白微全程听了一耳朵两人的谈话,觉得他们之间的对话实在很有意思,眼里满是笑意。

    陆放说:“同桌。”

    江白微下意识开口:“嗯?”

    他转头直视着江白微,一双清亮的眸子里满是笑意。

    “好笑吗?”

    江白微一怔,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尽管被抓包,江白微也是不慌不忙道:“还好。”

    陆放见没让江白微露出多余的神情,无奈耸了耸肩。

    “好吧,感谢我的同桌给我娱乐你的机会。”

    措不及防的,江白微被这话逗乐了。这回她是真笑出了声,她大笑,脸上洋溢着快乐,眼睛亮亮的。

    陆放觉得这会的江白微比以往都好看,她笑得特别有感染力,看着她的笑容陆放在他没察觉时也露出了笑容。

    江白微笑够了,一本正经的回答他:“你的荣幸。”

    陆放一愣,但他很快的反应过来。话里半是玩笑半认真道:“荣幸之至。”

    -

    晚自习是做数学卷子,算是一个班上的小测。陆放自然也全神贯注地做题。

    考试时间仅仅只过了一半,旁边传来一阵很轻微的声音。陆放下意识转头。

    江白微注意到陆放的目光,歉意道:“吵到你了吗?不好意思啊。”

    陆放的目光仍放在她的试卷上,上面写满了痕迹,很明显是做完了。

    陆放心里一阵窒息,他朝着江白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被吵到,又将注意力集中在题目在题目上。

    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才接着做题。

    等到时间一到试卷被收上去,随着课代表拿着试卷出教室,班上同学也开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题目。

    王仰安人还未到话先到:“陆放陆放,最后一大题最后一小问他答案是什么?”

    结果等他走过来发现陆放趴在桌子,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淡淡的颓然。

    王仰安:“?”

    他转头看着旁边的江白微,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江白微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王仰安正犹豫着自己还该不该继续问下去,陆放自己就先抬头了。

    “根号三。”

    王仰安先是一愣,随后就反应过来。他疑惑道:“答案不是1吗?”

    旁边的同学被吸引过来。

    “什么什么,是1?!我怎么算的根号七啊?”

    “什么1啊?我算的是根号三呐。”

    “我也。”

    “我靠,我算的也是1。”

    几人先争起来了,说着说着就要拿起草稿纸重新开始计算。王仰安见状,也凑了上去。

    周围安静了。

    江白微也注意到陆放的心情不好,她沉默着写字。

    陆放眼神幽幽:“同桌。”

    江白微抬头看他。

    “好狠的心呐你。”

    江白微:“?”

    她只觉得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语气迟疑着:“我……吗?”

    陆放重重点头,控诉道:“你知道你写那么快对我的压力有多大吗?!特别是,你不提前交让其他人感受到这副压力。我一个人承受不来。”

    江白微哭笑不得。她看着陆放又开始耍宝就知道他没事了。

    于是她也顺着他的话说:“那我下次注意?”

    陆放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

    考完试,很快就放学了。但班上还有人依旧沉浸在数学题中,争论不休。

    陆放就不着急,他看着王仰安从这个人群混到那个人群,语气激动。

    江白微收拾好东西就走,出了校门才把手机开机。一打开弹窗显示了一堆未接来电。

    江白微看到备注,脚步一顿,眼神一下子变冷了。

    她没往原来的方向走,转身去了另一边。

    青阳高中的另一边有一条长长的阶梯路,顺着远处蜿蜒,隐入黑暗。路灯矗立在不远处,幽微的冷白光照不到这里,整条路看着分外冷清。

    江白微往下走了几步,左手握成拳头,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手指快速地点了点手机。

    手机响起一阵拨号,响了一会对方没接到时间自动挂断。

    江白微心神一松,她把手机收回去脚步轻松的上台阶。

    刚上一节台阶,口袋里的手机振动。

    江白微脚步一僵,站在原地不动,手机振动了很久,直到快要自动挂断时她才接听。

    手机里对方一直再讲,江白微沉默着不说话。

    一直到电话挂断,江白微也没说一句。

    江白微坐在台阶上,双手抱膝,整个人缩成一团。

    -

    陆放一直等到王仰安讨论结束才离开教室。刚出校门,王仰安就嚷嚷着肚子饿,要去对面买个炒面吃。

    陆放没去,他就在门口等着。

    站的久了,有点无聊。他就往旁边走,同时还拿出手机想看。

    走了没几步前面就是要下台阶了,陆放停住了脚步。他就以面朝台阶的姿态低头看手机。

    陆放余光忽然瞧见一抹绿色,虽然隐在昏暗的环境中有些模糊,但确实是绿色。

    他抬眼仔细一看觉得熟悉,最后才想到是江白微的书包。

    陆放往前走几步,下面几步一个台阶上坐着人,她还缩成一团。

    周身都低沉。

    陆放退后几步想退出去,下面的江白微正好起来转身,两人视线交汇。

    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陆放心里有些微妙的尴尬,原本他是想给江白微一个人保留一点空间,结果没想到就这么被发现了。

    他想出声缓解这莫名的气氛。

    “那个,晚上好。”

    这话说出口,陆放闭眼心里一阵窒息。

    这边的台阶做的不是很标准,台阶有些高。江白微顺着台阶一步一步向上走。

    她走到陆放旁边,“嗯,晚上好。”

    语气里带着一丝笑。

    一上来视野就亮了许多,陆放看着江白微的脸,小姑娘眼尾红红的,鼻尖也泛着红。但她一上来却是笑着的。

    陆放却觉得这笑没有刚才在教室里的笑好看。

    陆放又拿了一颗糖出来,糖果悬在半空。

    “低血糖还没好彻底呢,吃颗糖甜甜嘴吧。”

    江白微视线低垂看着半空中的糖,是棒棒糖,还是草莓味的。

    她伸手接下了。

    “谢谢。”

    这时王仰安的声音从对街传来,两人同时转头看着他。王仰安见状更兴奋了,他双手高举着,交叉挥着。

    江白微看向陆放:“我先走了。”

    陆放点头:“拜拜,明天见。”

    “明天见。”

    陆放就看着江白微往前走,身后背着的墨绿色书包一晃一晃的。

    -

    王仰安穿过马路跑来,顺着陆放视线望过去,奇怪道:“江同学就这么走了?”

    陆放:“不然?”

    “我还以为我们一起走呢。”

    陆放也往家走,王仰安在旁边说起了其他事情。

    “我跟你说,这家炒面特别好吃。下次一起来尝尝。”

    “好啊。”陆放说,“你跟何荷说。”

    何荷,健康饮食的坚定拥护者,让她主动去吃外面卖的垃圾食品还不如信王仰安是绝世大帅哥。

    一提到这个王仰安就冷静了许多,他连忙道:“别别别,我不说了。”

    昏黄的路灯下,两道身影勾肩搭背地往前走。

    陆放双手插兜,眼睛一直凝视着前方。走到家门口也没看到什么,心里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他望着楼上房间亮起的灯光,心里喃喃道:“晚安。”

    夜晚宁静,偶尔蝉鸣和声,一切都如此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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