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的街道,空旷,幽静,树上的叶子被拨弄得呼啦啦的动。

    一阵笛声伴随着风声,却有种不可思议的古怪和潜移默化。

    走啊,继续走。

    仿佛有人一直在催促她,阳光照下来,路过的行人窃窃私语,频频回首看陌生的粉衣少女。

    粉衣少女似有所感,步伐忽然缓慢了下来,迟疑的张望四周。

    不好,路人的声音影响到了笛声的控制力,有清醒的征兆,一旦清醒谨慎起来,那可就不好再次催眠了。

    吹笛的人连忙多用了几成功力,笛声呜呜咽咽伴随着某种特殊的力量传入人的头骨。

    粉衣少女抬脚继续走。

    果然,实力太弱了,根本反抗不了,幕后之人露出得意的笑容,甚少见到这么顺利的情况,他已经开始想象之后可以利用少女的身份得到多少东西。

    眼看地方已经彻底僻静无人。

    笛声渐渐停止,少女有些诧异的看向周围,似乎在疑惑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方,但是身体又有些迟缓,有点像是绕圈圈。

    意识恢复得倒还挺快,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忽略自己心里那点微妙的不对劲,窥伺之人放下笛子,出于谨慎,拿起武器打算先废掉她一只胳膊。

    或者腿。

    什么都好。

    这样即使有什么后招也不足为惧。

    一柄细小的箭破空而来,宿雨眠仍旧茫然的在转圈圈,箭恰好从她的手臂一侧划过,她有些疑惑的低下头去看袖上被划破的一道细小的口子。

    速度还是慢了一点,不过也还行,看来前段时间的训练,和一帮已经开灵的家伙左躲右闪,还是卓有成效。

    会这么冲动就想对她动手的人,应该不是什么脑子很好的人。

    不过脑子好不好,得问了才知道。

    还没思考完,幕后之人心里那一丝丝的不对劲演变成了一缕。

    他强行压制住。

    他知道自己性格过于谨慎,所以才会面对这么多的人毫不犹豫选择对最弱的那个下手,诚然其他人或许更有价值,可他不一定能打过。

    利用最弱的人要挟其他的人,才符合他的风格。

    只是眼前貌不惊人的粉衣小女孩却恰巧躲过了他的第一箭,看似是偶然,可是这种几乎荒诞的偶尔,已然让他的心里敲起了警钟。

    强行压抑住这种不安,甚至为了强行压抑住这种不安,他立刻射出第二箭。

    这次更加恐怖的是,箭在空中停住了,被斜侧方飞过来的一张符咒所笼罩,竟然就这样停在了那里。

    虚空之中忽然出现阵法,阵法之中走出一个裹着黑色斗篷的女人,她似乎用了什么特殊的遮挡法术,面部模糊不清,想去看的时候却总是注意不到五官。

    她伸手握住了空中那支被符咒缠住的箭,素手用力的一瞬间催动符咒,这样看起来像是徒手把箭捏成了碎片。

    幕后之人瞳孔一惊,正想离开,却被不知什么时候布下的阵法拦住了去路。

    那些阵法的成色与一般的不同,似乎蕴藏着无穷的恶意,男子直觉如果强行破阵会产生不好的后果,被迫从躲藏之处现身。

    斗篷之下,红唇轻启,诡异的女声传来:“废物。”

    男子怒极,他擅长偷袭,如今已然失去了先机,一副要拼命的样子,心里却在思考,柿子挑软的捏。

    自己看似失去理智对上黑斗篷女人,实际上趁其不备把那个粉衣小女孩绑架过来,这样再挟天子以令诸侯,或许能全身而退。

    然而女子的下一句话让正打算偷袭的他彻底愣住了。

    “明明直接用笛声诱导她服毒自尽就行,何苦弄坏了我的衣服。”

    服毒自尽?

    谁的衣服?

    这一刻,杀人的和被杀的都觉得莫名其妙。

    男子:???

    每一个字都能听懂,但是合在一起匪夷所思。

    试图偷袭的手卡在了半空中,呈现出一种可笑的姿态。

    他甚至看向了宿雨眠,试图思考她的衣服究竟有什么特别的,或者说逍遥门真的穷到这种地步要偷人衣服?

    与此同时,一道符咒趁着他吃惊的时候,猛得直冲过去。

    攻击性十足,男子吐了一口血,这下是彻底失了先机。

    男子:“卑鄙!”

    “故意说一些毫无逻辑的话,让我吃惊的时候放松警惕再偷袭!”

    简直比他自己还要恶毒!

    仍然在转圈圈假装迷糊的宿雨眠甚至想点头:学会了。

    下回她也这么玩。

    女子全然不在乎她说什么,手中又捏起了一张符咒,薄薄的纸片迎风飘动,仿佛一张送命的信。

    “现在,趁她还没清醒,用笛声控制她把衣服脱下来。”

    她忽然说。

    男子忍着剧痛,听到这句话彻底确定,今个是遇上疯子了。

    女子手中的符纸看起来和毁了他一只手的那张十分相似。

    不是,如果真的就是为了衣服,大家不能好好说么?

    他只是要粉衣小女孩的命,至于粉衣在哪里他不在乎!

    疯女人。

    女子拿着符纸的手臂又往前进了一步,是一个蓄势待发的状态。

    男子迫于无奈,用仅剩的那只手拿出了笛子。

    先满足她的要求再说。

    笛声还没有响起。

    一道清亮的声音,颇有些无奈,只见一直转圈圈疑惑的小女孩不知什么时候不转了,眼神清明:“别吹了,难听死了,一路忍过来。”

    宿雨眠无奈,所以她看起来真的这么好欺负么?她自己都不知道,竟然有两拨人在追着她,其中一个还是个神经病。

    男子拿笛子的手僵在了半空之中,所以,所以他一直都在被别人耍。

    世道变了,看上去不过豆蔻年华的少女居然也如此居心叵测。

    从头到尾,他压根就没有成功过。

    斗篷女人没空理会他的伤春悲秋,嘴角冷冷抿了一下,符咒第二次攻击:“废物。”

    这次攻击依然没有将男子杀死。

    勉强压制住了耐性,琢磨了一下,看向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愚蠢的宿雨眠。

    “去,攻击她,杀了她我就放过你。”

    “但是不准弄坏我的衣服。”

    宿雨眠:……

    不知道为什么,好想介绍她和姬灵幻认识啊,两个人说不定能一见如故以身相许。

    “你为什么不直接和我做交易。”

    身上的衣服是上次下山时候洛雪尘给自己带的礼物,只是为什么这个女人一直说是她的衣服,宿雨眠很难一下子想明白。

    “交易?”

    女子偏头过去,看不清的五官有种诡异。

    宿雨眠握住袖间的东西,那里有她的保命之物:“我有师傅留下的护身符,恐怕他很难在不伤害衣服的情况下杀了我。”

    “既然你只想要衣服。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要?”

    “她送你的东西,你就这样用来做交易?”

    女子喃喃自问,又像在问她又像在问自己。

    宿雨眠发誓自己头一次见到病成这样的,无奈现在对方比较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像哄小孩一样解释道理:“这是我师姐送我的,是我的在意之物,只是我想如果是让我在活命和衣服之间选择,我选择了活命,师姐会理解的。”

    何止会理解,宿雨眠心想,然后又补充道:“当然,我会去向她请罪。”

    “你不够爱她。”

    这个人也对不起洛雪尘付出的感情,她知道那个人如果愿意给别人买衣服,一定是把那个人当成了家人。

    家人,应当对得起她才对。

    不想去纠正病人的三观,宿雨眠现在确定了这件事情,这个人认识她的师姐洛雪尘。

    并且有种病态的在意。

    亲娘唉,文无忧那样叫被心魔缠住了么?

    这才叫被心魔缠住了。

    “是的,你才够爱她。”

    宿雨眠发自肺腑的说,心想,如果精神病的爱也算爱,你的爱足以让那个围观的男人震惊成傻缺,否则现在这么好的时机,何不壁虎断尾逃跑,还在这里看热闹。

    他甚至还加入了对话:“你,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男子用尽力气最后一击,这一次的攻击却是直直冲向黑斗篷女子。

    他算得清楚。

    粉衣少女不管身上到底有没有底牌,对他的威胁并不大,说到底保命的底牌只在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使用。少女自身本事不算太强,否则也不会在这里和疯女人虚以委蛇。

    黑斗篷女子留下的阵法威胁度太高,阴晴不定神志不清,还不如趁她发神经的时候趁其不备,这样说不定能挣得逃跑的生机。

    然后被第三道符咒直接炸碎了喉咙,黑斗篷女子心情似乎不太好,拎起他扔到了宿雨眠面前。

    “交易,我的衣服给我。”

    宿雨眠:……

    不是谁跟你交换这个了!她是想要趁机询问男子一些话,并不是想要杀了他啊!

    眼见宿雨眠不太高兴的样子,女子语气充满着森然冷意:“不要得寸进尺。”

    宿雨眠:……

    “你有没有想过,对一个小女孩来说,光着出去还不如去死。”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他是因为敢向你动手才死的,又不是你为了我杀的,我要的交易内容是,给我买一套衣服。”

    手似有若无的抚弄过袖间。

    “毕竟,我身上还有一道保命的东西。”

    女子确实有所忌惮,一直没有自己亲自下死手也是害怕对方留有底牌。

    只是这样还是有些不满。

    “拜托了漂亮姐姐!我一定会回去告诉师姐你是怎么英勇救下我的,这样她一定会非常非常感谢你的。”

    笑容甜美又天真。

    女子沉默了片刻。

    一桩罪恶的交易就此达成。

    宿雨眠的传音符迟迟联系不到,其他几人判断可能出了些事情,对方多半不方便主动启动传音符。

    尽管临行之前,宿雨眠身上可是留了不少好东西,几人还是有点担心。

    尤其是文无忧,他原本是觉得自己也不应该总是拘着宿雨眠,何况自己也有自己需要做的事情,然而不过半天,对方就音讯全无。

    果然,果然不应该放对方离开自己身边的。

    “应该就在这附近。”

    文无忧感受了一下位置,大致圈定了一个方向,一行人急急急的冲过去。

    却被一副极具冲击力的景象给震慑住了。

    宿雨眠正在向他们招手,笑容灿烂单纯得仿佛刚刚新生的婴儿。

    她坐在一棵歪脖子树的树杈上。

    树下躺着一个死透了满身是血的人,喉咙呈现出爆炸状的惨烈伤口。

    文无忧:……

    但还是第一个轻轻一跃上了树,确定宿雨眠的确是本人且没有受伤之后,心里安定下来。

    商良在树下对着尸体啧啧称奇:“这是怎么造成的伤口?”

    姬灵幻捻起符咒的纸片碎屑:“符咒。”

    洛雪尘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难道真的是洛应?

    文无忧注意到不对:“你的衣服?”

    原本是粉衣,现在却变成了一套相比之下朴素许多的蓝衣。

    只是刚刚那一幕的冲击力太大,大家一时之间都没想起来这件事情。

    宿雨眠半靠在文无忧身上下来,指了指地上的尸体,试图尽量用简洁的话语描述整个过程:“他要杀我。”

    “有个路过的漂亮姐姐,杀了他。”

    “她很喜欢我的衣服。”

    然后鞠躬:“对不起师姐!”

    ?

    太过离谱,离谱到所有人听见都又一次愣了。

    这是人话么?

    他们宁愿相信这人是宿雨眠自己弄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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