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雨眠没有立刻去质问文无忧是为什么要大半夜坐在她的门口。
也没有问他坐在那里多久了。
甚至也没有追问这样的事情以前有没有发生过。
不管怎么追溯，文无忧的心魔一定是其中的重要因素，是众所周知的难言之隐。
他不愿意直接来找宿雨眠或许是因为自尊，毕竟控制不住自己，沦陷于心魔的本能，对于一心想修炼的文无忧来说——
平心而论，不算公平。
换位思考，如果是宿雨眠易地而处，有了这样的心魔，肯定很不甘，早已经爱恨交织恨不得杀夫证道。文无忧还能这样子为她思考，尽量控制自己对她的影响，已经算是大圣人了。
所以宿雨眠没有说太多的话，她扑上去投怀送抱，主要还是因为刚刚洛雪尘抱了她。
洛雪尘为了自己的妹妹和家族的事情，难免痛苦，她能感觉到洛雪尘也是想追求安慰和倾诉。
那文无忧应当也需要，他看上去总是那么孤独。
那句让忧伤都跑掉的话，虽然幼稚，却是真心的。
文无忧迟疑了一会儿，缓缓伸出手，也抱住了她。
好一会儿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唯有明月高悬，树影层层叠叠。
“抱歉，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尽量不像一直野兽一样守在门外，其实他之前还是能控制住自己的，只是进了花缘城，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更加严重。
就像踏入了别人的领土。
或许宿雨眠根本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道歉。
只有他自己知道，夜里坐在那个位置，感受里面的人的气息，更像在逡巡自己的领地。
在出口的地方，那个人无论进出，任何的动静都会被他听到。本身就意味着一种掌控，似乎那个人的动向都在他手中。
这自然是不正确的，然而他一瞬间失去了道德的基本判断。
宿雨眠能感受到么？他的目的并不只是为了她的安全，而是更不堪的理由，他下定决心以后要更加克制。
宿雨眠好像完全没听懂，她干脆直接上了手，这人腰细，桂花又香，天际还有一轮明月。
除了她确实有点困之外，什么都好。
“你天天不在房间里面睡觉，不冷么？”
宿雨眠是格外怕冷的，尤其是她长时间生活在温暖潮湿的南方，四季如春，更是不耐冷。
文无忧刚刚说的话，隐隐透露出的意思就是，他以前也这么干。
文无忧摇头，想到宿雨眠现在埋头跟鹌鹑似的大概看不到，于是出声:“不冷。”
“落云山上也不冷么？”
宿雨眠继续问。
“不冷，那个时候，也没有那么严重。”
没有靠这么近，也没有必须要到感受到气息的距离，更没有到整夜整夜不睡觉的程度。
“是这样啊。”
小少女掀起头来看他，微微的皱了眉头，是她的错觉么？文无忧好像更瘦了，清冷的像要踏月飞走。
宿雨眠直接去捞起文无忧的手:“我不信，你的手冰冰凉凉的，跟白天很不一样，肯定是冻着了。”
心里叹了口气，自己是不是在干跟她娘一样的事情。
被反手握住，月桂树的虚影里文无忧的侧脸晦暗不明，却依然清秀绝伦，此刻表情有些难言:“是么？”
自己握住的手确实是滚烫，他甚至想要直接贴到自己脸侧，却被理性克制，叫他不应该这么做。
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在吞咽，文无忧敏锐听到那声音的来源来自于少女的喉咙。
她在咽口水。
他忽然想到洛雪尘经过的时候，说宿雨眠看呆了之类的话。
心里面升起了一个荒谬的念头，如果宿雨眠也喜欢他，不管是身体还是什么的，这是不是也算某种程度上的等价交换。
只是他不能确定自己付出的究竟是真心还是心魔。
宿雨眠觉得自己尴尬的要死了，这该死的血缘传承，自己还真就和老娘一模一样么？
然而眼前文无忧的眼神幽幽的，月下少年独美，她已经完全忘记对方刚才说了什么话，试图找点事情来强行切割开话题:“所以你在无望之森是最严重的，后面有好转，但是循序渐进的在恶化。”
“强行克制，不是好事。”
就事论事，她很中肯，心魔的书籍她也研究过。
总体来说，这东西克制可能会长，切割也可能会再生，满足了也有可能会产生别的。
很邪门的，听上去，没有什么治疗方案。
但是很有意思的，文无忧的心魔诞生于无望之森的河流之中，不像大部分的五毒俱全，表现得完全只有她这个重点。
“那你天天这样子，你睡得好么？”
宿雨眠很担心他的精神状态，有时候她总觉得文无忧是在强撑着。
“以前也睡不好。”
以前也是这样，所以没事，其实离宿雨眠近一点反而安心一点，她身上似乎有点什么让人安心的气质似的。
文无忧心想，所以不必担心。
“那不就还是睡得不好，这样，你要不和拼一个房间？”
宿雨眠发出邀请，她没有太多的羞涩和不好意思，反而凑过去，眼睛亮亮的说:“我不和他们讲，你看房间里面还有一张榻，虽然不是很软。”
文无忧愣住了，他满脑子乱乱的，清楚这样事情反而向不可控制的方向走，但一时间居然无法拒绝。
他其实也清楚自己最近的状态并不好，就连师傅都特意找过他。
“我只是因为心魔才会如此，你不会嫌恶么？”
宿雨眠摇头如拨浪鼓，依稀记得自己上次没敢的时候对方也狠狠安慰了自己一顿。
“你根本不懂宿家的家风教育。”
“什么家风教育？”
文无忧并不太清楚宿雨眠的成长环境，对方也没过问过他的，想必各有各的难以启齿。
宿雨眠难得露出深沉的表情。
“我爹是个大美人。”
“我娘是个花心大美女。”
“当年我娘看上了我爹，强迫了他，后面他就爱上了。”
不过后来她娘又移情别恋，不然怎么滴叫花心大美女。
“好聚好散，爹就十分坚强的过上了独自带娃的生活。”
每一句话仿佛能听懂，又仿佛匪夷所思。
文无忧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宿雨眠总是表现得那么镇定了，他想了想问:“你在哀星山下之前不是和目前生活在一起的么？”
宿雨眠小手一摆，惊世骇俗的言论就没有停过:“那是我爹，只是喜欢女装。”
文无忧:“……”
他忍不住笑了:“听上去好像比我家有意思一点。”
“你们家？”
宿雨眠格外好奇，她一不小心把自己的老底给揭开了，现在心虚的想听一听别人家的。
“也没什么，就是我的父母，因为彼此仇恨，同归于尽。”
文无忧仰头，说得很简洁，好聚好散这个道理，他的父母一点也不明白。
宿雨眠沉默了。
她是不是又捅了人家一刀。
她又一次拎起来文无忧的手放到自己头上:“揉吧，像师姐那样揉得乱七八糟的，这样烦心事就没有了。”
洛师姐亲测有效。
文无忧没有这么做，他摸了两下乱七八糟的头发，跳下去从房间里面摸出来一把小梳子，开始给她梳头。
他梳得很细致，耐心多的像用不完，遇到打结的头发还会一丝一丝解开。
宿雨眠一个熊扑:“人美！心善！心魔算什么，重要嘛！”
何况这个不管是因为心魔还是什么，现在还是喜欢她的。
遥想她娘当年，据说面对她爹，那真的是看到一个顺眼的恨不得硬上。
两相比较，她觉得自己还行。
不管心为什么，之前文无忧现在应该是自愿的吧。
文无忧下意识接过她，月桂树因为这种动静有些晃动，他稳住身形。
“别乱动，月桂树的树干不算结实。”
“哦。”
宿雨眠还算听话，百无聊赖的坐了一会儿，突发奇想。
“想喝桂花酒……”
“师傅和峦明道人一定在偷偷喝酒，你看，现在灯还没有熄……”
“我们也去要一杯喝好不好？”
峦明道人看向渡河道人，一双黑豆豆眼睛露出一些困惑:“你还能坚持多久？”
残念与剑，靠着当初的强大实力坚持一年半已经算是极限，终究不是此方尘世之人。
“随缘，看能教这些小孩儿多久。”
渡河道人并不是太在意。
“真得不跟我再试一次？”
“现在给他们树敌太多不算好事，我既然当了师傅，自然要活久一点。”
言下之意，是拒绝了。
峦明道人觉得对方如今就像是生了小孩之后不得不为孩子考虑，没有了当初一阵单挑的疯劲，选择了尊重。
“这几个孩子都不简单，但那个小女孩最特殊，明明是普通人，但是一瞬间竟然让我有些畏惧。”
并不是对方隐藏了什么，更多是一种本源的气息。
“顺其自然，不要拔苗助长，我保存实力不打架，应该还能教他们几年，若有一天我不在了，等他们成长起来，你可以继续和他们合作你的大计。”
渡河道人又咽下去一口酒，敲门声传来。
门自动打开，白衣少年踏月而来，冰雪般模样，说出来的话却不算成熟。
“师傅，前辈，可以给我一些酒么？”
渡河道人和峦明道人:？
大半夜的来讨酒。
说着少年身后探出来一个小脑袋瓜，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师傅，前辈，闻上去好香呐。”
伸手不打笑脸人。
“小孩子不能喝太多。”
宿雨眠和文无忧最后还是得到了峦明道人亲手酿的酒，一人一杯。
也没有问他坐在那里多久了。
甚至也没有追问这样的事情以前有没有发生过。
不管怎么追溯，文无忧的心魔一定是其中的重要因素，是众所周知的难言之隐。
他不愿意直接来找宿雨眠或许是因为自尊，毕竟控制不住自己，沦陷于心魔的本能，对于一心想修炼的文无忧来说——
平心而论，不算公平。
换位思考，如果是宿雨眠易地而处，有了这样的心魔，肯定很不甘，早已经爱恨交织恨不得杀夫证道。文无忧还能这样子为她思考，尽量控制自己对她的影响，已经算是大圣人了。
所以宿雨眠没有说太多的话，她扑上去投怀送抱，主要还是因为刚刚洛雪尘抱了她。
洛雪尘为了自己的妹妹和家族的事情，难免痛苦，她能感觉到洛雪尘也是想追求安慰和倾诉。
那文无忧应当也需要，他看上去总是那么孤独。
那句让忧伤都跑掉的话，虽然幼稚，却是真心的。
文无忧迟疑了一会儿，缓缓伸出手，也抱住了她。
好一会儿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唯有明月高悬，树影层层叠叠。
“抱歉，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尽量不像一直野兽一样守在门外，其实他之前还是能控制住自己的，只是进了花缘城，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更加严重。
就像踏入了别人的领土。
或许宿雨眠根本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道歉。
只有他自己知道，夜里坐在那个位置，感受里面的人的气息，更像在逡巡自己的领地。
在出口的地方，那个人无论进出，任何的动静都会被他听到。本身就意味着一种掌控，似乎那个人的动向都在他手中。
这自然是不正确的，然而他一瞬间失去了道德的基本判断。
宿雨眠能感受到么？他的目的并不只是为了她的安全，而是更不堪的理由，他下定决心以后要更加克制。
宿雨眠好像完全没听懂，她干脆直接上了手，这人腰细，桂花又香，天际还有一轮明月。
除了她确实有点困之外，什么都好。
“你天天不在房间里面睡觉，不冷么？”
宿雨眠是格外怕冷的，尤其是她长时间生活在温暖潮湿的南方，四季如春，更是不耐冷。
文无忧刚刚说的话，隐隐透露出的意思就是，他以前也这么干。
文无忧摇头，想到宿雨眠现在埋头跟鹌鹑似的大概看不到，于是出声:“不冷。”
“落云山上也不冷么？”
宿雨眠继续问。
“不冷，那个时候，也没有那么严重。”
没有靠这么近，也没有必须要到感受到气息的距离，更没有到整夜整夜不睡觉的程度。
“是这样啊。”
小少女掀起头来看他，微微的皱了眉头，是她的错觉么？文无忧好像更瘦了，清冷的像要踏月飞走。
宿雨眠直接去捞起文无忧的手:“我不信，你的手冰冰凉凉的，跟白天很不一样，肯定是冻着了。”
心里叹了口气，自己是不是在干跟她娘一样的事情。
被反手握住，月桂树的虚影里文无忧的侧脸晦暗不明，却依然清秀绝伦，此刻表情有些难言:“是么？”
自己握住的手确实是滚烫，他甚至想要直接贴到自己脸侧，却被理性克制，叫他不应该这么做。
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在吞咽，文无忧敏锐听到那声音的来源来自于少女的喉咙。
她在咽口水。
他忽然想到洛雪尘经过的时候，说宿雨眠看呆了之类的话。
心里面升起了一个荒谬的念头，如果宿雨眠也喜欢他，不管是身体还是什么的，这是不是也算某种程度上的等价交换。
只是他不能确定自己付出的究竟是真心还是心魔。
宿雨眠觉得自己尴尬的要死了，这该死的血缘传承，自己还真就和老娘一模一样么？
然而眼前文无忧的眼神幽幽的，月下少年独美，她已经完全忘记对方刚才说了什么话，试图找点事情来强行切割开话题:“所以你在无望之森是最严重的，后面有好转，但是循序渐进的在恶化。”
“强行克制，不是好事。”
就事论事，她很中肯，心魔的书籍她也研究过。
总体来说，这东西克制可能会长，切割也可能会再生，满足了也有可能会产生别的。
很邪门的，听上去，没有什么治疗方案。
但是很有意思的，文无忧的心魔诞生于无望之森的河流之中，不像大部分的五毒俱全，表现得完全只有她这个重点。
“那你天天这样子，你睡得好么？”
宿雨眠很担心他的精神状态，有时候她总觉得文无忧是在强撑着。
“以前也睡不好。”
以前也是这样，所以没事，其实离宿雨眠近一点反而安心一点，她身上似乎有点什么让人安心的气质似的。
文无忧心想，所以不必担心。
“那不就还是睡得不好，这样，你要不和拼一个房间？”
宿雨眠发出邀请，她没有太多的羞涩和不好意思，反而凑过去，眼睛亮亮的说:“我不和他们讲，你看房间里面还有一张榻，虽然不是很软。”
文无忧愣住了，他满脑子乱乱的，清楚这样事情反而向不可控制的方向走，但一时间居然无法拒绝。
他其实也清楚自己最近的状态并不好，就连师傅都特意找过他。
“我只是因为心魔才会如此，你不会嫌恶么？”
宿雨眠摇头如拨浪鼓，依稀记得自己上次没敢的时候对方也狠狠安慰了自己一顿。
“你根本不懂宿家的家风教育。”
“什么家风教育？”
文无忧并不太清楚宿雨眠的成长环境，对方也没过问过他的，想必各有各的难以启齿。
宿雨眠难得露出深沉的表情。
“我爹是个大美人。”
“我娘是个花心大美女。”
“当年我娘看上了我爹，强迫了他，后面他就爱上了。”
不过后来她娘又移情别恋，不然怎么滴叫花心大美女。
“好聚好散，爹就十分坚强的过上了独自带娃的生活。”
每一句话仿佛能听懂，又仿佛匪夷所思。
文无忧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宿雨眠总是表现得那么镇定了，他想了想问:“你在哀星山下之前不是和目前生活在一起的么？”
宿雨眠小手一摆，惊世骇俗的言论就没有停过:“那是我爹，只是喜欢女装。”
文无忧:“……”
他忍不住笑了:“听上去好像比我家有意思一点。”
“你们家？”
宿雨眠格外好奇，她一不小心把自己的老底给揭开了，现在心虚的想听一听别人家的。
“也没什么，就是我的父母，因为彼此仇恨，同归于尽。”
文无忧仰头，说得很简洁，好聚好散这个道理，他的父母一点也不明白。
宿雨眠沉默了。
她是不是又捅了人家一刀。
她又一次拎起来文无忧的手放到自己头上:“揉吧，像师姐那样揉得乱七八糟的，这样烦心事就没有了。”
洛师姐亲测有效。
文无忧没有这么做，他摸了两下乱七八糟的头发，跳下去从房间里面摸出来一把小梳子，开始给她梳头。
他梳得很细致，耐心多的像用不完，遇到打结的头发还会一丝一丝解开。
宿雨眠一个熊扑:“人美！心善！心魔算什么，重要嘛！”
何况这个不管是因为心魔还是什么，现在还是喜欢她的。
遥想她娘当年，据说面对她爹，那真的是看到一个顺眼的恨不得硬上。
两相比较，她觉得自己还行。
不管心为什么，之前文无忧现在应该是自愿的吧。
文无忧下意识接过她，月桂树因为这种动静有些晃动，他稳住身形。
“别乱动，月桂树的树干不算结实。”
“哦。”
宿雨眠还算听话，百无聊赖的坐了一会儿，突发奇想。
“想喝桂花酒……”
“师傅和峦明道人一定在偷偷喝酒，你看，现在灯还没有熄……”
“我们也去要一杯喝好不好？”
峦明道人看向渡河道人，一双黑豆豆眼睛露出一些困惑:“你还能坚持多久？”
残念与剑，靠着当初的强大实力坚持一年半已经算是极限，终究不是此方尘世之人。
“随缘，看能教这些小孩儿多久。”
渡河道人并不是太在意。
“真得不跟我再试一次？”
“现在给他们树敌太多不算好事，我既然当了师傅，自然要活久一点。”
言下之意，是拒绝了。
峦明道人觉得对方如今就像是生了小孩之后不得不为孩子考虑，没有了当初一阵单挑的疯劲，选择了尊重。
“这几个孩子都不简单，但那个小女孩最特殊，明明是普通人，但是一瞬间竟然让我有些畏惧。”
并不是对方隐藏了什么，更多是一种本源的气息。
“顺其自然，不要拔苗助长，我保存实力不打架，应该还能教他们几年，若有一天我不在了，等他们成长起来，你可以继续和他们合作你的大计。”
渡河道人又咽下去一口酒，敲门声传来。
门自动打开，白衣少年踏月而来，冰雪般模样，说出来的话却不算成熟。
“师傅，前辈，可以给我一些酒么？”
渡河道人和峦明道人:？
大半夜的来讨酒。
说着少年身后探出来一个小脑袋瓜，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师傅，前辈，闻上去好香呐。”
伸手不打笑脸人。
“小孩子不能喝太多。”
宿雨眠和文无忧最后还是得到了峦明道人亲手酿的酒，一人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