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后,林瑶大概了解了这个法术。

    通过吸收灵魂增强力量,代价是会继承亡者生前的记忆并有被夺舍的风险,而无法与那股庞大的信息量相抗衡导致自身意识被碾碎变成疯子神经病的使用者光是记录在册的就有数十人,如此严重的后果难怪会被教会列入危险禁术名单。

    老实说,要不是没得选,她还真不想碰这玩意,感觉会把脑子撑爆。

    但简单翻了翻其余摆在桌面的禁术,林瑶发现它们的启动条件不是要搞血腥献祭就是要吃人,作为一位生长于五星红旗下的共青团团员,她怎么可能接受自己的强大是建立在夺取别人的性命之上啊?!比较一下还是吸收亡灵要好一点,起码不用杀人。

    虽然早就做好她肯定会干坏事的心理准备,可当自己真的直面这个残酷的现状,要亲手打扰逝者安息甚至要毁灭他们时……林瑶依旧沉默了。

    “……我们就去野外吧,那里或许有孤魂。”安静许久,不清楚在想些什么的少女才轻声说出这一句。

    “墓园,不能去。”

    即使内心已经决定了无论付出何等代价都一定要变强,哪怕将来的自己会杀人放火浑身沾满无辜受害者的鲜血,至少现在的她不愿违背那一点点小小的脆弱的可笑的原则。

    我真是一个虚伪又自私的混蛋啊。

    林瑶十分平静地想道。

    ***

    赶在夜晚闭门之前,他们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地悄悄离开了图书馆,谁都不知道曾经有胆大妄为的坏家伙潜进密室偷学禁术。

    此刻已是傍晚七点四十五分,街上出门逛街玩耍的人越来越多,五彩斑斓的光照亮夜空,超市和商场热闹非凡,路边的餐馆更是挤满了一堆游客。

    手握巨款的林瑶特意带着夜鸦去了一家网上好评率颇高的自助餐厅,毕竟要上供给使者大人的供品总不能显得太寒酸嘛。

    一人一鸟吃饱喝足后闭着眼睛摸肚皮,葛优躺地休息了一会才挣扎着从柔软的沙发里爬出来,到巷子内的小店买些纸钱香烛,拎着一堆东西搭乘班车赶至边远郊区又步行两公里抵达山林。

    感谢这两个星期强压自己锻炼的舅舅,不然她早就累趴在半路打电话给救护车让人抬着自己回家了。

    暗沉的森林,茂密的枝叶,娇艳欲滴的野玫瑰傲然绽放尽情舒展她的美,杂草丛生的小路上虫鸣与蛙叫合奏夜曲,莹白的月光投落人间为到此做客的旅者指明前行的道路。

    行走于这片森林的清秀少女左手拎着一个装满东西的黑色塑料袋,右手紧紧抱着一只乌鸦,抿直嘴,表情肃穆,一直在警戒四周,身体绷得死死的,随时因为一点风吹草动就飞窜出去逃离,简直把“怂”这个字演绎到了极致。

    不过可能是使者跟在自己身边的原因,又或者是舅舅送给自己的各种防身法器透露出了危险气息,总之这一路上碰见的许多次异样都是虚惊一场,不值一提,呼——真是幸运女神保佑……啊不对,在这个世界是不是该改口感谢主的庇护呀?

    恩……可是主还拿她当祭品呢,所以不要!中国人不管去了哪都只信中国神!只信共产党!在镰刀和锤子面前一切牛鬼蛇神将不复存在!

    给自己暗暗打了一剂强心针的林瑶顿时觉得勇气翻倍,昂首挺胸,走路都开始带风,嚣张放肆得连怀里的小伙伴都快看不下去了,抬起一边翅膀遮住脸试图表明跟对方不熟想要划清界限。

    唉,祂咋会遇上这么一个傻妞?能不能退货啊?

    再步行数十步,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是一处披盖薄薄雾纱的翠绿山谷,在繁星闪烁的美丽夜空下,无数的萤火虫穿梭于石缝花草间点起闪耀的星光,宁静柔美,远远望之便令烦躁的心慢慢平和下来。

    从未离开过城市的林瑶站在高高的悬崖上俯瞰,像是被大自然的壮丽风景给深深震撼到了,久久不能回神。

    但想起待会自己要做的事情,她还是缓缓地吐出一口长气,收敛情绪半蹲着从塑料袋里拿出香烟纸钱摆好点火,按照家乡清明节祭拜祖先的那一套认认真真地做完全程。

    “林家女林瑶,为求自保想借诸位力量一用。”她跪在崎岖不平的地面上,手持三柱清香俯身拜了拜,火盆内纸钱燃烧的橙黄色火焰照亮了少女平稳坚定的神情,“烦请诸位帮我。”

    她弯腰再拜,轻声开口,承诺的语气显得格外沉重:“若借得力量,诸位将与林瑶同在,林瑶定会实现诸位生前最大的非恶心愿。”

    “林瑶在此对山川河流发誓。”

    “……”如水墨般漆黑的夜鸦收拢翅膀站在离火很远的树枝上,静静地注视这一切。

    祂望着极其郑重地跪拜山间亡魂的少女,沉默得不发一言。

    等盆内的纸币燃烧殆尽,林瑶把香烛插进炉子里后起身拍了拍黏住膝盖的泥土,确定都弄干净了才去找根折断的粗树枝,用脚扫开碎石,按照手机相册里保存的图案,握着树枝低头往地面画了个巨大繁复的法阵并填写咒文。

    失败了两次才画完,少女扔掉手中用来画画的粗树枝,根据说明书的内容,将十指交叉置于腹上,以躺棺材的标准姿势躺在法阵中央,紧闭双眼,乍一看还真像一具刚死亡的尸体。

    她闭着眼,嘴唇略微翕动,低声念起晦涩难懂的古老语言——中途还因为背错了几次不得不重头来过——心脏紧张得怦怦乱跳,仿佛下一秒就会从喉咙里蹦出,跳动的频率快得甚至一抽一抽地痛起来。

    害怕吗?当然害怕了。

    怕禁术是假的,自己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宛若那镜中花水中月,无论再怎么伸手捞都是无济于事。

    怕禁术是真的,那么多的人在使用之后不是疯就是死,倒霉的自己或许也会失败成为其中一员,意识被庞大的记忆量彻底碾碎取代,失去自我。

    可是再害怕再恐惧她也要咬着牙努力去做,哭着去做,因为不做就会死,就吃不上老妈煮的那碗凉拌牛肉,就没法跟那群从小一起玩到大的“狐朋狗友”去吃海底捞,她存在美团和饿了么的商家优惠劵就全部浪费掉了。

    ……所以我不能死。

    大概是这股超乎寻常的深重执念死死拽住了那根线,才使林瑶在浩瀚如海的一段段人生中摇摇欲坠地勉强保持一点清醒。

    属于亡者的生前记忆在脑中一幕幕闪过,深藏的情绪互相融合在精神上产生了共鸣,恍恍惚惚之间,林瑶错以为那是自己度过的另外一种人生,是自己的曾经,他们似乎变成了同一个人。

    15岁的初中生特别讨厌父母强制安排的补课,却又不敢明面反抗,于是每次到周末就骗爸妈说是去补习,实则偷偷溜走找了在外面新认识的朋友一同进网吧打游戏。

    某天东窗事发被妈妈当场抓住跟她在网吧大吵一架后摔门而出,他关掉手机拒绝所有来电,气闷地独自一人逛商场,却在偶然转头发现有个调皮小孩爬围栏差点掉下去时条件反射地冲过去想把对方拉回,结果没想到那栏杆年久未修竟然撑不住两个未成年的重量,他就这样一脚踏空……

    【其实在跟老妈吵完架后我立马就后悔了,本来也是我逃课的错,但就是低不下头向他们认错道歉,如果能回家的话,我想跟爸妈说一声“对不起”。】

    【我死了,他们肯定很难过。】

    常年被无良上司压榨的劳苦社畜每天就靠一杯咖啡续命,加不完的班,干不完的活,还有一堆傻逼同事整日叨叨,工资又少得可怜,交了房租后剩的钱堪堪养活自己,连喜欢的衣服包包化妆品都要放进购物车考虑考虑,只时不时点进去看一眼先解解馋,日子都过成这个鬼样了,偏偏父母还老是催她找男朋友赶紧结婚生小孩。

    她一直忍一直忍,终于在狗屁老板想吃自己豆腐的时候脾气大爆发,猛地一巴掌甩过去又扯着他头顶那几根毛疯狂输出,从对方的领导能力喷到整个部门的办事效率,骂完以后心情爽了就丢下一句“姐不干了,谁爱干谁干”,把早已写好的辞职信扔前老板脸上潇洒离去。

    本以为获得自由可以重新享受生活,却在快乐了没几天后因为遇到人贩子当街抢小孩,在与其他见义勇为的路人共同上前夺回孩子的途中倒霉地被持刀的人贩子一刀捅死,享年27岁。

    【这种死法有啥不满意的?不仅拯救了一个家庭还能收获一面锦旗得警察叔叔表扬,全国人民都要夸我厉害,是位英雄呢!】

    【唯一遗憾的是我当初臭骂傻逼前老板时没顺便拔光他那几条毛,还有爸妈……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把我拉扯长大,我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死了会有谁给他们养老送终呢?】

    喜欢洋娃娃不喜欢机甲的士兵常常背着长官偷摸上终端购买自家娃娃的新裙子,由于做得很隐蔽,大家都没发现他这个与众不同的小爱好,只当他喜欢购物,还笑他整天光拆快递都能拆到手软,士兵听了也不敢多嘴,就讪笑着挠挠后脑勺。

    不过他在战场上表现得非常英勇,那点小爱好不会阻拦他为帝国奋战,最后为了保护一个平民孩子毫不犹豫地启动机甲的自爆程序和一支虫族小队同归于尽,牺牲时年仅22岁。

    【没什么好后悔的,我加入军队并不是出于崇高的理想,像是驱赶外敌、重振帝国威风之类的东西从没想过,我仅仅是为了保护家人和朋友才选择参军,虫族一日不灭,我们就一日不得安生。】

    【唔……要说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藏在衣柜里的娃娃了吧?她们可漂亮啦!倘若长官和战友帮忙收拾遗物时顺手将她们丢进垃圾桶,我会超级伤心的。】

    【唉,好想再吃一次以前校门口的炸鸡柳啊。】

    【***我日你祖宗十八代!要是能回去我第一个掰了你的**!】

    【麻烦删掉我在所有网站的账号,清空内存。】

    【我的实验数据,我刚刚创造的新法术!】

    【师尊,徒儿不孝先您一步走了,请帮我转告小师妹,她喜欢的糖葫芦我没法买给她了,今后……恐怕只能麻烦您下山帮她买了。】

    ……

    昏昏沉沉,少女整个人就像陷进了粘稠的泥沼之中,轻柔的水流无声地覆盖了面容吞没鼻息,眼前模模糊糊,虚弱得连根手指都动不了,恐怖的水压快要挤碎她的身体。

    奇异的是,每当她准备坚持不下去时,总会有股温暖的力量拂过自己的识海拿走身上的重压,得以让她从沉闷的窒息里挣脱出来喘一口气。

    漂浮着漂浮着,不知在这片令人绝望的黑暗里穿梭了多长时间,当最终的一段记忆涌入大脑,在暖流的包裹与安抚中,林瑶彻底失去了意识。

    ***

    嘀嗒嘀嗒。

    悬挂于墙上的钟表发出齿轮旋转的细微响声,短小的时针往前行走一格,玻璃窗外的无边夜幕星光依然闪烁。

    在时针即将指向凌晨的那一刻,躺在床上的林瑶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

    她呆呆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反应迟钝,心神似乎还未从那些复杂的记忆里逃出来。

    待回过神,林瑶又缓缓地眨了下眼睛,感受着自己因躺久僵硬的身体,艰难地移动目光扫视周围。

    有人拉上了窗帘,月光被阻挡在外,屋内一片漆黑,宛如吞噬光线的黑洞,看不清家具的轮廓,无从分辨身在何处。

    但她莫名有种直觉——这里是【林瑶】的房间。

    “醒了?”

    在少女谨慎观察四周环境的同时,卧室的角落也响起了让她倍感熟悉的低沉嗓音,紧接着又是一阵摩擦布料的窸窸窣窣的细响传来。

    林瑶闻声望去,只见一道黑色修长的影子靠着墙壁,察觉到她的视线,对方挺直了往这边走来。

    哒、哒、哒——

    硬底皮鞋踩在瓷砖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脚步沉稳缓慢,每一步都精准地踩中了她心跳的鼓点。

    最后男人走到床边,一抹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他脸上,揭露了来者的样貌。

    “小瑶。”林溪晗站在少女的身旁,垂眸凝视她略显苍白的面色,温声呼唤,“我刚给你治疗,现在感觉还难受吗?”

    她摇头,之前因为一下子接收太多信息而剧烈疼痛的脑袋经过对方的治疗后症状已经好转,遂沙哑着声音回答:“我没事了,谢谢你,舅舅。”

    “没事就好。”林溪晗稍微放松下来,深沉的眼眸倒映出女孩疲惫的神情,划过一丝晦暗,“可我有件事觉得很奇怪,想问问你。”

    “小瑶。”他再度呼唤,像是害怕会吓到她,语气放轻,“你不是说要跟朋友一起出去玩吗?”

    “那么,为何我会在那个地方找到你?”

    “是谁带你去的?”黑发青年低头看着她,半张脸藏进了阴影,月光也无法映照出他的眼,轻缓平和的语调中隐隐流露属于上位者不容违逆的强硬,令人捉摸不透,“以及……”

    他微微地笑了笑。

    “你体内的力量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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