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不要再和段舒怀见面了。

    祁和深思熟虑后做了这个决定。

    从前不是没经历过比这更尴尬的事情,她都未曾放在心上。

    但这次不一样,在段舒怀面前,祁和的自我形象标准提到了最高级别,即便段舒怀毫不在意,她也无法做到安然处之。

    所以昨晚她没有听完段舒怀说的话,用轻松的语气将情绪掩盖住,她说,误会一场,说打扰你了,说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段舒怀张了张唇,是要说话的意思。

    祁和又实在胆小,怕听到类似“真的打扰”的话,赶在他的前头出声。

    “下次就不见了吧。”

    转身离开时她没看段舒怀的表情。

    不过想也想得到,大概是冷淡的,段舒怀不会因为一场短暂的闹剧表露过多的情绪。

    足足消化了一整天,祁和才接受了这件事情。

    不是坦然或释怀,仅仅是因为无法改变,所以认命般地接受了。

    叶远山从陈礼那知道了事情原委,隔天亲自找到祁和,向她道歉。祁和也由此得知叶远山和段舒怀之间的关系。

    ——段舒怀是叶远山的亲外甥。

    叶远山觉得自己的疏忽闹了大笑话,想弥补两个小辈:“这样吧,我再给你和小陈组一个局,这次是我没安排好,就当是我请你俩吃饭,小陈那边已经答应了,你看怎么样?”

    祁和没有拒绝,也不想让叶远山下不来台。

    叶远山这次变得谨慎,先把陈礼的微信和电话号码发给祁和,方便两人商量。

    下班到家,祁和收到陈礼发的好友申请。

    陈礼在微信上说话要内敛许多,规规矩矩的,什么也不多问。

    祁和将手机放在一边,打开电脑批改学生的作业。

    门铃声在一片沉寂中响起。

    祁和目前的住所是母亲林清在西临购置的房产,一直都是她一个人住,轻易不会有人敲门。

    她没有叫外卖,也没有叫跑腿。

    会是谁?

    放下鼠标,祁和起身离开书房,带着高度戒备意识朝玄关走去。透过猫眼往外望,视线触及到某处时一怔,身体僵在原地。

    外面的人是……段舒怀吗?

    段舒怀怎么会在这?

    简直不可思议。

    想了几秒又不确定起来,怀疑那匆匆一瞥是错觉,迟疑着往前想再看一眼,脚步还未迈出就听到书房里传来的电话铃声。

    是西临本市的陌生来电。

    在看到‘西临’这两个字时,心口蓄起浓重的预感,指示的对象此刻正站在门外。

    手指缓慢地滑到了接听键,她举起手机,很轻地靠在左耳上。

    滋滋的电流声闪过。

    段舒怀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比昨晚多了几分深沉,听着很有磁性。

    “祁和,开门。”

    极度温和的语气。

    但祁和太心虚了,错误地将这句话判定为‘警告’,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先把门打开了。

    段舒怀身着一身的黑色,面部轮廓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朦胧。眼睛里的情绪很淡,给人一种无形的距离感。

    黑色的风衣外套上还带些水珠,旁边的,是一个黑色行李箱。

    “有什么事吗?”

    过了好几秒祁和才出声询问,费力控制下的语气依然有破绽,暴露出几分难言的紧张。

    没有得到回答,只是在目光对上他黑色的瞳孔时听到他说:“来见面。”

    十分钟后,阳台外。

    “宝贝,什么事啊?”

    电话那头的人心情很不错。

    祁和这边却摸不着头绪,将疑惑问出:“段舒怀怎么来我们家了?”

    被她这么一提醒,林清才记起这件被遗漏的事情,略带抱歉地向祁和解释,说段舒怀刚回国,房子还没找好,来这住几天。

    林清和段舒怀的母亲是多年好友,还是邻居时,两人关系很好,经常一起谈心。

    不过自从叶书微定居国外后联系就少了,祁和以为她们已经没了来往。

    但从今天来看,事情并不是这样。

    有来往,还是能让段舒怀主动来祁和这里借住的匪浅来往。

    “借住?”

    祁和感到意外,昨天与段舒怀见面时他那派头,不像是缺地方住的:“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清说了个日子,原来相亲乌龙那天,段舒怀才刚回国。

    “他不能住酒店吗?”

    住酒店无疑是最上乘的选择,不牵扯人情,不寄人篱下。而且就算不住酒店,叶远山是他亲舅舅,段舒怀大可去他家里住几天。

    为什么偏偏要来这里?

    林清听了这话稍有不满,说住酒店哪有家里方便。祁和没有争辩,她当下关注的重点是段舒怀怎么会愿意来这里,因为钱?因为不好拒绝长辈的热情邀请?

    都不会是。

    段舒怀不是一个会做违心选择的人。

    所以理解这一切变得困难,祁和甚至破天荒地觉得其中缘由和自己有关。

    联想能力在此刻变得高超,难道是段舒怀冷静之后产生了愧疚的情绪?

    从某方面来理解,确实是因为他没有及时说明,所以祁和才会一错再错。

    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否定,‘冷静之后’这个前提就是不成立的,段舒怀一直都很冷静,从始至终。

    听林清念叨完,祁和要她答应,下次再有类似情况一定要提前说,她需要时间做心理准备。

    段舒怀主动上门的威力太大,她没办法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承受第二次。

    林清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会让人感到唐突的事情,她提起从前,说都是认识的朋友,有什么关系。

    朋友。

    好陌生的一个词。

    祁和说着理由,每一句话都没有提前草稿,所以说到一半就卡壳停住。

    “你什么?怎么不说了。”林清问她。

    我…我刚刚都以为自己在做梦。

    实话自然说不出口,祁和懒懒地胡诌一句:“我刚刚看他穿一身黑站在门口,还以为是来抢劫的。”

    林清听了就笑,同她说了好多话。

    最后嘱咐她要多照顾着点段舒怀,他毕竟才来西临,需要时间适应。

    雨停了,风里带着水汽,吹在身上有些冷。

    隔着玻璃门,祁和眼睫轻眨。

    屋内的暖色灯很亮。

    客厅的一切细节都暴露在光下,让人感到真实,包括正坐在沙发上喝水的人。

    祁和领着段舒怀去了客房。

    家里会定期做清洁,客房虽然少有人住,但很干净,又去外面的储物柜里拿了一床厚毛毯和一次性洗漱用品放在床头柜上。

    “有什么需要的和我说,不打扰你休息。”

    与段舒怀接触这种行为,祁和还要一定的时间适应。从前还是邻居时,两人有过交流,但这份关系没好到这么多年不见还能侃侃而谈的地步。

    尤其是不久前还发生了那样令人尴尬的事。

    段舒怀颔首:“麻烦你了。”

    这天晚上祁和有些失眠。

    客房就在隔壁,他和段舒怀只隔了一堵墙的距离,很不真切。半梦半醒时,又恍惚觉得回到曾经和他做邻居的时候。

    周一有早课,祁和很早就醒了。

    她早餐吃的不多,烤了吐司再喝一杯牛奶。

    同样的配置,她给段舒怀也准备了一份,额外加了一盒洗干净的蓝莓。

    碗碟边上放着家里的备用钥匙。

    上课时祁和会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看到未读消息已经是中午。微信通讯录一栏冒出一个红点,是新好友申请。

    昵称下面是简短的三个字,段舒怀。

    手指不自觉地滑动着屏幕,祁和的视线一直落在这条申请上。

    段舒怀的微信头像是一只蝴蝶在太阳下的光影,浅橘色的光芒为这道影子镀上了金边。

    片刻后,她按下同意键,通过了对方的好友申请,在备注栏里认认真真地输入段舒怀的名字。

    聊天框很快跳出一条信息。

    [段舒怀:谢谢早餐]

    [祁和:不客气]

    -

    叶远山组的局就在今天晚上,地点是一个火锅店。祁和没换衣服,披着学校给老师发的外套去的,很巧,陈礼也穿的这款外套。

    “陈老师好。”

    “祁老师好。”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服务生陆续上着菜,五花肉、牛肉、虾滑,店里推荐的菜品都要了一份。祁和接过服务生调好的蘸料,烫了一块牛肉。

    见气氛还算融洽,陈礼主动解释昨天迟到的原因:“车开一半熄火了,搞了好半天都没搞好,最后是打车过来的。路上还堵车,紧赶慢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你出门,然后看见一个男的去追你……”

    “打住。”

    祁和强硬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恳请他不要再提。

    陈礼立马点点头,说好。

    又问祁和还要不要加什么菜,祁和要了一小份五花肉。

    这顿饭比想象中的要轻松许多,最后是陈礼结的账,祁和转了一半的钱给他。

    “就当搭伙吃了顿火锅。”祁和拿了一颗薄荷糖,撕开包装递进嘴里。

    “不用,哪至于一顿饭都请不起。”陈礼一边说一边看祁和的表情,最后侧回头,默默点下收款。

    他开了车来,主动提出送祁和回家,祁和没拒绝,因为这个点实在不好打车。

    没想到一上车就快被浓重的香水味熏晕过去。

    “我靠,香水漏了。”

    陈礼急忙把倒了的香水扶正来,拿纸巾擦了擦。

    祁和打开车窗,让风灌进来吹散味道。

    她说没事,走吧,一路闻着甜腻的香水味到家。

    两人在车上统一了应付叶远山的口径,随后祁和对他送自己回家这件事表达了感谢,准备下车。

    手刚搭上门锁就瞥见走进小区的段舒怀,她条件反射般地收回手别过头,动静大到引得陈礼侧目看过来。

    祁和不自然地笑了笑:“……这香水挺好闻。”

    陈礼的表情凝固了一秒,看见车窗外走过的人影,他反应过来,直接戳穿祁和的心思:“别闻了,那天追你那哥们走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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