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雪花划成线,眨眼间,雪纷纷扬扬下大了。

    被他的目光看得心尖微颤,崔世礼收回与崔杋圭对视的目光。

    姜太显推开叮铃响的餐厅玻璃门,本来定了三楼露台,现在是坐不了了,他们转而在一扇巨大横幅落地窗旁落座。

    往窗外眺望,纷白的雪穿梭过露台上那颗被彩球与铃铛缠绕的圣诞树,被裹挟着染上白色,凭人观赏。

    再往远处,高楼大屏闪映,几帧无意义的广告空镜闪过,一身修身黑西装的背影逐渐被拉进,屏幕中男人头忽然微偏,熟悉的眉眼毫无情绪,哒哒几步又走远。

    “车银优前辈的广告啊,拍得这么帅。”姜太显出声道,表情看起来是真心实意。

    崔世礼慢半拍地嗯了声,脑子里却是镜子反射映出来一直眯着笑的眉眼。

    车银优,还是笑起来更漂亮啊,假以是被人赏玩的设定,那还是像那颗被包装完美的圣诞树一样,漂漂亮亮最好。

    她又忽然想起来,口袋里还有一张未被处理的纸条。

    望着黑下去的大屏,崔世礼恍然觉得好笑,之间的距离好像那么远,又如此之近。

    几秒后是txt前阵子日专的宣传拍摄照,崔世礼就一直看着,直到姜太显再次开口。

    语气稍微带着委屈的情绪:“看本人吧。”

    崔世礼失笑地转回头,难得称赞了句:“本人五官更帅气呢。”

    姜太显眼珠微颤,只感觉耳根发烫。

    座与座之间离得远,微妙地能遮掩住客人的面庞,这可能也是姜太显摘下口罩的原因。

    他从兜里拿出来一个清雅的暮青色首饰盒。

    “圣诞快乐。”

    梵克雅宝。

    崔世礼眸光怔了下,迟缓地接过,红玉髓的单颗四叶草,抿了抿开口道:“谢谢。”

    她没给他准备礼物。

    姜太显嘴角翘起笑意:“我帮你带上吧。”

    她伸出来左手,露出来一节细细白白的手腕,青紫色的血管隐约可见,姜太显轻握上去。

    他托着她的手腕将手链戴好,又将那颗红玉髓四叶草调整了位置,没什么好再摆弄的,顿了顿才松开手。

    橡木色的圆桌渐渐上来餐食,班尼迪克蛋,黑松露烤嫩牛肉滑蛋,百香果布拉塔番茄,巧克力淋面的车厘子红丝绒蛋糕,最后是冰镇时刻到最好的白葡萄酒。

    她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姜太显,对方笑了,还是没忍住拍了几张照,还没尝尝味道,餐食们的颜值就已经将崔世礼俘获了。

    和姜太显认识这么长时间了,这么认真地坐在一起,正式的约会还是第一次。

    她说不太清自己现在的心情,不那么平淡,也没有很兴奋。

    心河流淌着淡淡的愉快。

    崔世礼持起高脚杯抿了口白葡萄酒,清爽,微酸涩又回甘。

    随着日暮渐落,窗外的街景接连亮起了漂亮的霓虹灯,灯球闪烁不停,雪花落得快了会又缓下来,慢悠悠地飘在空中。

    他们聊了点平时分享的内容,崔世礼自认为不是那种很会聊天的人,所以就礼貌地维持着微笑,在姜太显分享词句气口的间隙,轻缓地又看起来是认真在听地点头。

    每当她凝望着姜太显缓应和点头时,他的话语都会轻微的停滞一刻。

    他会说他工作行程的事,签售会,演唱会,录综艺,也不免就提及到队里的其他人。

    语气是隐隐嫌弃的,但崔世礼也能感觉到他们关系其实还不错。

    他依旧像最初那种,讲自己多,问她的问题少,也是因为她没什么能讲的。

    能讲的学校课题,试剂,课业他没法感同身深,那些荒谬的偶遇他能听懂了,却没法和他说。

    崔世礼感受着蛋糕胚在口腔里化散,丝丝甜意融开,就听见姜太显问了个问题。

    “世礼,你还认识我们圈子里的其他人吗?”

    在聊天的过程里,他就逐渐称呼她名了。

    她愣了愣,算认识吗,说算有些勉强,但人一般都是带着答案来问问题的。

    她轻轻望了眼姜太显的神情,轻描淡写地点头。

    姜太显没说什么,只也无言地点点头。

    踏出餐厅门,半只鞋底就碾上了薄薄的积雪,她今天没有围围巾,黑色大衣下是灰色的格裙,脖颈有些凉。

    他们叫了辆计程车,往现代百货那边去。

    车开到离目的地还有四百米处,就停滞不前,好像是有什么圣诞快闪活动,年轻人一股脑涌了来,堵的道路水泄不通。

    他们提前下了车。

    姜太显又戴上了口罩。

    他们就顺着人流跟着走到那颗巨大的圣诞树附近,长长的队伍排队着合影。

    附近还有随舞活动,一波年轻人聚拢在那,有身旁这位他们团的歌,但她都没太听过。

    “要排队吗?”崔世礼稍微靠近了些,轻声问。

    “会不会不太方便。”

    随舞歌曲一首结束,下一首紧接着连上,清扬的前奏刚响起,崔世礼就听出来是什么了。

    exo的初雪。

    听到是这首人群轰然吵闹笑着涌上去。

    “没关系。”姜太显揉了揉她的头发。

    崔世礼默默抗议:“刚做的头发,欧巴不要给我揉乱了。”

    姜太显愣下,闷闷笑声从口罩里传出来。

    “米亚内。”

    “这么多人,怎么找人啊?”

    李羲承插着兜,郁闷发问。

    慢了一步的朴成训跟上来问:“找什么?”

    李羲承不知道朴成训认不认识崔世礼,没提她名字,只随便说是找姜太显。

    朴成训随意点点头,目光在人群里来回寻找:“秀彬哥他们呢?”

    “人太多了,还没找到,怎么大家都穿一身黑啊,过节还不穿的鲜艳点。”

    朴成训看李羲承也一身黑的打扮,甚至脖颈上还带着银闪闪的圈链,想想它贴在脖子上的感觉,他不由自主拢紧了自己的围巾。

    “我看到姜太显了。”

    崔秀彬轻喃道。

    “在哪?”

    崔杋圭脑袋左摇右晃。

    “算了,我给他发消息。”

    人虽然看着多,但每个人都很礼貌地拍两张照就离开,队伍行进的很快。

    前面两个女生是克拉妹,包上挂着svt的小卡,兴奋地讨论一会以最快的速度摆出最多的姿势,后面一对情侣,亲亲昵昵,眼里丝毫没有别人。

    他们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站在队伍中央,翩然一叶孤舟岿然不动。

    让姜太显竟然有种世界里唯有她知晓他是何人的感觉。

    心脏莫名的震颤。

    手机震动。

    姜太显点开看了眼,倒嘶一口气,寻思抬头环视四周。

    “有什么事么?”

    崔世礼注意到。

    “没事,就是我得先离开一会,马上回来。”他本来想摸崔世礼的头,想起她刚说了什么,角度一偏,摸了摸她的脸颊。

    他走的飞快。

    没关上的屏幕闪着字。

    “我和秀彬哥在现代百货被包围了。”

    “你给他发这个他真的会来吗?”崔秀彬不甚认同他的智商。

    要真被粉丝包围,让姜太显过来岂不是肉包子打狗,哪能解决问题。

    “哪被包围了你们俩啊?”

    跑过来一个气喘吁吁的人。

    “哦豁。”

    崔秀彬惊讶挑眉。

    “一个水平线上的智商,怪不得了。”

    “在我诚恳的劝说下都散开了。”崔杋圭搭上姜太显肩膀。

    “...有病就去治。”他不耐地将崔杋圭胳膊甩下来,准备回去。

    “崔世礼呢?”崔秀彬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

    “排队呢...你们两个。”

    他气冲冲的就转身走,人流实在是急促,他被拦得行动慢,被后面两位轻而易举追了上来。

    姜太显还没回来。

    克拉妹已经上前去拍照了。

    崔世礼略焦急得看了一圈,没有人影,轮到她了,她小步跑起来到还没走开的克拉妹旁边。

    她轻声询问。

    “不好意思,请问能帮我拍一张照么?”

    克拉妹目光扫过她脸,一愣,脸忽的就红起来,语气结结巴巴的,却很主动。

    “没问题没问题,你站过去吧。”

    崔世礼都忘了把自己手机递过去。

    对面女生扬声喊着:“没事没事,我用我手机给你拍,你看想用三星还是苹果,我都有。”

    崔世礼噗得笑了,扬起漂亮的笑容,眼睛弯弯,她看到有人听见声音朝她看过来,连忙摆手说都可以。

    现代百货这颗圣诞树真的很高,被一圈圈的的彩色灯带缠绕漾着漂亮的圣诞氛围。

    崔世礼也想不起来摆什么动作了,手轻轻交叠着放在身前,衔着微笑静立站在那,灰色的裙摆被吹得轻微摆动。

    像一幅圣诞礼赞。

    女生不知道自己手按了多少下,只知道给崔世礼airdrop的时候,相册里一整页都是同一张画面的照片。

    崔世礼给下一组情侣腾位置,离得偏了些。

    “可以合影一张么?欧尼。”

    两个女生看起来像高中生。

    “可以,谢谢你们。”

    两个女生脸颊挨得她近近的,她们的脸和圣诞树一角一起定格在屏幕中。

    “可以发Instagram么欧尼?”

    “可以的,没关系。”

    一边往人流少点的地方走,一边低头看女生发她的照片,她嘴角不自觉带着柔柔的笑意。

    “等一下...”

    男声,直到再次重复在她耳边,崔世礼才知道是在叫她。

    她回头,正好对上男生附身靠过来的脸,浓郁的眉,挺立的山根。

    脑海里的面孔闪回停在一位只见过一面的人上。

    “成训ssi...?”

    “内。”

    眉蹙起,他问。

    “为什么要删了我啊?”

    紧跟慢赶过来的李羲承听到这句话,眼睛一下子睁大。

    “啊...”

    怎么解释啊,冷风,怵意,她脖颈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朴成训目光一凝,忽然抬手将脖子上缠紧的围巾解下来,双手轻缓地从崔世礼脖后搭上,又松松地围了一圈。

    这么做完,他双手撑在膝盖上,俯着身。

    “所以为什么要把欧巴删了呢?”

    暖意,香气,忡然。

    崔世礼嘴唇微颤,眼睫扇动,眼底凝出浓闪的黑色,她微微抬头将下巴从围巾中探出来。

    “那现在加回来可以么?成训欧巴。”

    “啊...可以。”

    朴成训的kkt号码再次出现在她的手机里,心境两次却不太一样。

    李羲承抿着唇站在他们旁边,思绪纷乱,想不明白反而不想了,他两步走过去。

    “可以也加我么?”

    崔世礼现在心情好,眉梢微微抬起,笑眼瞥了他一下,只轻轻说:“内。”

    她还得找到姜太显,通完联系准备要走,说要找朋友。

    李羲承眸光一闪,找姜太显么?

    “成训ssi,围巾...”

    “给你带着吧。”

    他脖颈处喉结很明显泛着粉色。

    崔世礼不拒绝地点头,她四周环视着找人,随意说着。

    “那我先走了,欧巴们圣诞快乐,玩得开心。”

    本想跟着崔世礼的李羲承脚步顿了,拉着朴成训放慢了些步速,朴成训不解地看他眼,倒也听话地速度放慢。

    崔世礼忽然看到了一旁露天小铺摆放的小花束,没剩几束,一对情侣停留在那片刻,开开心心的买走了一束红艳的玫瑰。

    她止步在小铺前时,只零落剩下一束了,

    一束漂亮的蓝蕾丝花束,细小的蓝白色花瓣层层交叠像松散的绣球,小巧羸弱却美丽灵气。

    不过确实可能不太符合圣诞的氛围。

    她眼眉弯了弯,买下了这束花。

    花语是祝你幸福,很普适。

    “欧尼,你是世礼嘛?”

    一个女生弱弱地开口,崔世礼还捧着花,闻言转身,一个眼神很善良的女生。

    她点了点头,女生一下子就笑眯了眼:“姐姐,我是你的粉丝,在你没采访之前,我就关注了你的Instagram了,当时你还在上面发备考的内容,还有回中国拍的照片,都特别的温馨。”

    “我真的没想到能在这遇到你。”

    崔世礼是真的惊讶了,她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方式,只好问:“要合影么那,或者可以告诉我你的ins名,我可以回fo。”

    “亲加!”女生甚至原地蹦了蹦。

    “噢在那,世礼—”

    声音还没喊出去,姜太显被崔秀彬拦住。

    女生包拉链上的周边挂饰还在跟着跳动,崔秀彬淡淡地声音说着。

    “现在不能过去,那是moa。”

    几个人的脚步走到一旁静默地停住,在人流间较为明显,而不远处两位瘦高的身影也同样明显。

    一种难言的窒息感无言地蔓延在这之间,此时的他们,皆为不能上前之人。

    “谢谢欧尼。”

    凝滞的空气在蓝蕾丝花处忽的流通,女生笑意盈盈着,眼眸从未见过的那般柔意似水,她一手碰着花,花瓣轻巧触及她的唇际。

    和女生告了别,她终于看见了姜太显,还有他身旁的两位,脚步顿挫了下,她慢慢走过去,笑意还未减退着。

    “哝,圣诞礼物,圣诞快乐噢太显。”

    这是今天她对姜太显说得第一句圣诞快乐。

    姜太显愣神接过去,恍然间巨大的情绪消散,在不能上前的人之中。

    他现在已经是走的最远的一位了。

    李羲承和朴成训无言地走过来,李羲承笑呵呵地开口:“三位,干什么呢?”

    “哇,李羲承,你在人群里开隐身挂了么?你知道我找了你多长时间么?”

    崔杋圭开口抱怨。

    “秀彬哥。”朴成训低声打招呼,目光却没从崔世礼的侧颜离开。

    崔秀彬顺着他视线看去,哼哼一笑应答。

    崔世礼挑眉惊诧,听他们解释才知道是早就约来一起玩的。

    “我才没有,被杋圭哥骗过来的。”

    姜太显吐槽,但语气明显是在和崔世礼审怨。

    崔世礼呵呵应着,今天节日氛围实在是太幸福了,她也就衬着兴陪他们几个走着会。

    还是有些太显眼了,明显口罩也挡不住的高颜值的几位,和一位根本不挡的崔世礼走在路上,路人的目光总是被她先吸引,再狐疑地往这几个男生上扫。

    他们还是躲到了附近一个bar,没喝酒,在聊天时知道了她加了朴成训李羲承的kkt,崔秀彬崔杋圭不忿的看她,又还撒娇。

    她分明是只在餐厅喝了两杯白葡萄酒,现在却像是有些醉了,欣然应了,将他们两位也加上。

    姜太显就在一旁静静看着,表情却很舒缓,他今天已经得了很大偏爱,异常的满足感冲缓了其他思绪。

    快到下半夜,人流散了,圣诞树的灯却还闪烁着,她又陪着这几个人溜出去。

    秉持着来都来了,几个人交叉搭配着拍着合照,崔世礼环着臂在一旁安静地欣赏着,笑意仍未散。

    姜太显想拉她拍一张,她想了想还是摇头,还是那抹笑意在眼梢,却隐隐有些不同,浅淡的距离感。

    崔秀彬开车将她送到楼下,后面两位靠在一起有些昏昏欲睡,静谧的氛围,崔世礼的目光渐渐清明。

    她软着声跟崔秀彬摆手:“秀彬欧巴,辛苦了,注意安全。”

    却被崔秀彬叫住,她回头,崔秀彬偏着头望着他,温吞的脸看不清情绪。

    “世礼ssi,下次和我约会怎么样?”

    轻轻的笑声消散在空气中,浅淡的女声传来。

    “我会考虑的。”

    她哼着歌,兜里的纸条被她随意扔在茶几上,马克杯里的水被晃得撒出来两滴,晕花了几个数字。

    就顺手扔到垃圾桶,如果还能遇到的话。

    车银优主动来找她当面要联系方式。

    她会给他。

    圣诞悄然度过,第二天金善旴居然真的给她送来了苹果茶,还一边不经意地打探她昨天过得怎么样。

    “很好。”她靠在墙边,接过苹果茶。

    “很好?”金善旴挑眉,有些不爽地鼓起嘴。

    “什么时候给我联系方式啊?”

    金善旴靠在门上,手抵在她耳边。

    崔世礼推开他胳膊,握住门把手时,淡声说:“苹果茶好喝的话。”

    门关实,金善旴在门外用舌尖顶了顶腮帮。

    31号的时候,她没有应任何一位的邀请,包括加上的金善旴。

    她仰躺在椅背上,轻音乐演奏着舒缓的钢琴曲,微信语音忽然响起。

    “礼礼,我是妈妈。”

    “恩,新年快乐妈妈。”

    “元旦应该不回来了吧?”

    “恩。”

    “你还记得小时候在福建舅舅家的表哥么,那孩子前几个月跑去韩国做练习生了。”

    “...”

    “我把他微信推给你了,你们过节可以见见面,好歹也是血脉相连的,一起在外面,我们都帮不上忙。”

    “好。”

    福建舅舅家的表哥...?

    章昊吗。

    她点了推荐的名片,发了好友申请过去,对方很快就通过,发来消息。

    —世礼?

    她低头打字。

    —嗯呢

    刚要打明天元旦来我这吃饭么?

    对面忽然发来消息。

    —新年快乐呀

    时钟悄然翻到了零点,窗外明亮的夜景灯火通明,远处隐约炸起烟花,绚丽色彩映在眼底。

    新年快乐。

    2022年就这样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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