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蜀城到丰柳镇需大约一个时辰左右,他们三人坐在马车驭位聊起了太叔家选帮主的事情。江远棋告诉他们,他决定去比试,这几日苦练心法。若是成了,那他将是太叔家帮主,何其威风,到那时,丰柳镇的乡里乡亲皆对他另眼相看。他美滋滋的想象着,顾牵机与祁温皆支持他。

    一车人回到丰柳镇时已是半夜,莫村的村民们纷纷迷糊的下了马车,疲惫不堪的在他们三人身后东看看西看看,对这座这寂静的小镇甚是好奇。

    “可算是回来了?你可知我和你顾叔都急死了,本打算去你们上工的地方找你们,可你们江叔非不让我们去,他倒是一点也不急。”

    妇人的面容虽已布满岁月的痕迹,精致的五官却能看得出,她年轻的时候定是位极美的姑娘,以一条粉紫色丝巾将头发全部盘起,她双手叉腰,焦急的对着祁温说着。

    旁边站着一位同样上了年纪的男人,镇上百姓皆叫他顾毒师,本名顾天一。他虽两鬓斑白,却不失优雅,眼神的担忧在看到顾牵机后消失,低沉磁性的嗓音说道:“还知道回来,在外面闯祸了。”

    “娘,顾叔,我们可没有闯祸,我们可是去...救人了。”,这话越说越心虚。

    虽说他们平日里也经常编谎话搪塞自己爹娘,但那些皆算不上什么大事。

    可这抢银子的强盗事,若是被他们爹娘知道,那下半辈子怕是不能行走了。细想一下,腿肚子都发软,心里默念:我们就是路边救了人才耽误回家的。仿佛有了这种默念,就如真的了般。

    祁温逼着自己一脸坚定以及肯定,鱼镇长瞧着自己儿子这般坚定的模样,倒是有几分欣慰在脸上——这小子没白养,继承了老娘的勇敢善良,老祁在天上定骄傲不已。

    丰柳镇原来的镇长是祁温他爹祁荣关,祁荣关去世之后,鱼保清便理所当然的坐上了镇长的位置。

    “对,我们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这些村民被人欺负,便带着他们一路逃,这才耽误了回家。”,顾牵机指着莫村村民们,一口气麻利的附和道。

    知子莫若父,顾牵机一说谎就会说得特别流利,看样子这事绝没有他们说的那么简单。顾天一看透一切,却不言说,只当这事就如同他们所说的那样吧。

    “嗯,长大了,也长本事了。”

    这一语双关的话让顾牵机不得不细思,他爹到底是夸他,还是已经看穿了他的谎话,在提醒他。

    鱼保清倒是满脸担忧的检查着祁温的身子,听着他们又救又逃的,生怕祁温受了伤。

    祁温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并求鱼保清将莫村的村民们安排在丰柳镇生活。这些村民无家可归,鱼保清定然是答应的,更何况是她儿子救回来的,怎么也得安排在镇上,让镇上的村民们好好看看她儿子有多厉害,多勇敢。

    “鱼镇长,顾叔,我…爹...又睡着了?”,江远棋闪过一丝期待问道。

    “你爹什么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心老大了,这会儿,呼呼大睡了。”

    鱼保清满眼同情的看着他——这孩子也是可怜,娘死了爹不疼。

    江远棋早就预想到,他爹定不会担心他,从小到大,无论他多晚回去,他爹从未过问,亦从未有过关心,虽然失落但慢慢的也就习惯了。这次也不例外,一走进小院子便能清楚的听到雷响般的鼾声。

    江远棋还是如往常一样,苦笑着走到他爹房间的窗口轻声道:“爹,我回来了,让您担心了。”

    “您睡的这般香,应是不会担心,您肯定是相信您儿子,有保护好自己的能力,对吧?”

    一阵风“呼”的吹过,好似在嘲笑他,这都能找借口安慰自己。江远棋低落的低头“唉”了一声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翌日一早,穷乡僻壤的丰柳镇被阳光普照,山水环绕,鸟儿自由地飞翔,时不时放声轻唱,杏花花瓣四处飘落,街市上的村民们有说有笑,热闹至极。“丰柳镇”三个字精细的刻在一块实木牌匾上,那牌匾边缘错落不齐,倒是别有一番风味,高高的立在半空。这让来访的人们,即使在远处,亦一眼就能看见。

    过了丰柳镇牌匾便来到了丰柳镇正街,正街的清晨热闹的很,各种吃食,各种自家种的蔬果,还有那屠夫忙碌的为排长队的顾客们剁着新鲜猪肉。丰柳镇正街右手边便是江远棋的家,家门前有个小院子,院子里各个地方摆放着簸箕,簸箕上均匀的摊放着杏花。后院便是如仙境一般的杏花林,连接着清澈的小河。家门左边有一条长长的木板桥,那木板桥结实的立在小河上边,百姓们经常在此打水浣洗衣物。

    “江远棋,江远棋~”

    少女一身淡雅的素色长衫,纤细的腰间配着同色细绳,以蝴蝶结系之,齐腰的长发垂落在肩上,两边对称的发髻上皆以红色发簪点缀。巴掌大的小方脸配上灵动的五官,大气又明艳,她插着腰大声唤着。

    街上爱聊八卦的大娘们闻风而来,连菜都不买了。

    “茵啊,和大娘说说,怎么了这是,江远棋这混小子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一位微胖,看上去快四十的妇人,手里捧着瓜子,手腕挎着篮子,边嗑瓜子边好奇问道。

    “舌大娘,可别乱说,我与那江远棋清清白白,他干了什么事,你们自己问他去。”

    易茵茵满脸怨气是因为昨晚半夜被吵醒,鱼镇长将十斤送到她家,让她帮忙照顾。本就没睡好的易茵茵,一大早还被十斤的哭声闹醒,她不知十斤出了什么事,只听着她哭闹着要什么云姑。

    她好说歹说,十斤就是不听,非闹着要找云姑,她便在一旁无力的看着她闹。

    本打算去找鱼镇长,忽而听她说要找江远棋,她一下便来了兴趣,好似刚刚那群大娘吃瓜的表情一样。她想了无数种可能,那江远棋该不会把她从她口中所谓的云姑那里抢回来的吧,思索着,很快就否定了,江远棋平日里虽然吊儿郎当,但这种强盗做法应是不可能。要么是…江远棋想带着她私奔?不对,江远棋喜欢的是那柳家小姐。那会是什么呢?

    她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个什么门来,边摇头边翘起嘴巴鄙夷着。

    咦~,这混小子,真不是人。

    她安抚着十斤说给她找江远棋来,这才让十斤安静下来。

    易茵茵站在院子篱笆外面再次大声喊着江远棋,只见一位身着黑灰色布衣,衣袖挽起,露出黝黑的肤色,脸庞线条分明,五官立体,身材高大,不认识的乍一看还以为是有着绝世武功的世外高人。

    “江远棋昨晚回来得晚,还没醒呢,易姑娘找他何事。”

    “江叔,江远棋有订过娃娃亲吗?”

    易茵茵虽想了无数种可能,但最终觉得还是订亲最靠谱,她走进院子,好奇的小声问道。

    “江远棋订过亲,和谁,我们怎么不知道?”

    八卦的大娘们竖着耳朵一听,甚是惊讶问道。

    易茵茵回头一看,大娘们已经移到篱笆旁边了,摇头表示无奈。

    江柏摆弄着簸箕上的杏花,又看了眼竖耳听八卦的大娘们,好似已经习惯了,冷漠的朝江远棋房间走去,敲了敲门。

    “江远棋,起床了,有人找。”

    江远棋四仰八叉的横躺在床榻上,嘴里一直嘟囔着:脉内营气,脉外卫气,中焦中气,上焦宗气,下焦元气,五气存内,混元固体。

    重复几次之后,身体感觉到异常燥热,额头上的汗珠一颗一颗地冒出,周身好似有一股真气在凝聚,但又不知如何运用真气。外面的吵闹声惊扰了他,猛地坐起身来,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深呼一口气,用衣袖擦了擦汗珠,“原来是做梦。”

    刚才的感觉让他深深地以为他练成混元心法了,可一醒来,那真气凝聚的感觉便好似没存在过一般。他一脸失落,无精打采的出门去。

    他眯着眼站在院子内,伸伸懒腰,一睁眼便看到易茵茵那张“凶悍”的脸,吓了一跳,又看到篱笆外的爱八卦的大娘们,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懒散的走到篱笆旁,嬉皮笑脸的和大娘们一一打招呼,又对着易茵茵问道,“找小爷何事,直说便是,别让大娘们误会。”

    “那我可直说了,你可别后悔,江~小~爷。”,易茵茵邪笑道。

    “说呗,小爷倒想听听是什么英武之事。”

    江远棋从舌大娘手里抓来一小把瓜子,舌大娘“嘿”了一声,愤愤的将瓜子放回兜里,不磕了,生怕江远棋再抢她的。

    他倚靠在篱笆上,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期待着易茵茵的八卦,好似与自己无关一样。全然不知晓接下来他将成为被八卦的主角。

    易茵茵清了清嗓子,丝毫不顾及江远棋的脸面,大声道:“江远棋,噢不,江小爷。”

    “是,是在下。”江远棋一脸自豪的颔首。

    “有位十斤姑娘,在我家...…”,话还未说完,江远棋一个箭步上去,小嘴就被江远棋的大手给捂住,那瓜子掉了一地,舌大娘心疼的直皱眉。

    易茵茵只到他肩膀高,从大娘们的位置看,江远棋像是抱住了她,姿势格外地暧昧。易茵茵望着他的眼睛透着得意洋洋地笑意。

    大娘们张大了嘴巴看着这暧昧地姿势,就连正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皆投来吃瓜的目光。

    “啥意思啊,十斤姑娘又是谁?怎如此复杂呢。”,舌大娘从心疼瓜子中出来,一脸疑惑问道。

    旁边比舌大娘瘦一圈的大娘平静道:“我明白了,老姐妹们,江小子定是与那什么十斤姑娘订了亲,茵茵啊,定是吃醋了,来找江小子要解释的。”

    “订亲,啧啧啧,这十斤姑娘也是倒霉。”

    “诶,那茵呢,以后可怎么办呢?”,舌大娘话刚说完又问道。

    “这不还有祁家和顾家那两小子。”

    江远棋感受到背后强烈的蛐蛐声,眼神警告易茵茵别再多嘴,转头朝大娘们“哈哈”的尬笑着,望着远处屠夫,朗声道:“哎呀,今日黄屠夫家的猪肉甚是受欢迎啊,排这么长的队。”

    大娘们一听,一看自己空空如也的篮子,脚底像抹油了一般,一溜烟地全去抢肉了。

    聊八卦地时候大家皆是姐妹,一到抢肉谁也不让谁。

    “我去,我的猪耳朵。”

    “我的猪头。”

    “我要猪头,谁要和我抢,我和谁翻脸。”

    “谁先抢到就是谁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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