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熏身形一颤，猛地睁开眼睛。
旁座抱着她胳膊专心致志看电影的刘婷吓了一跳，手里的爆米花洒了大半。
“干嘛呢你，”她压低声抱怨，“非要趁主角被怪物突脸的时候吓我？”
秦熏揉了揉眼睛，“刚睡着了，做了个噩梦。”
“哈？”刘婷压低声道：“看恐怖片你也能睡着？”
秦熏笑笑，“太困了嘛。”
电影后半场，她一点儿都没看进去，不断回忆自己刚才的梦。
她梦见自己在一架直升机上，直升机穿越峡谷的时候，底下突然探上来一条巨大触手，打断了直升机的螺旋桨，她被重重甩出机舱，巨大的力量把她撕成两半。
她其实不怎么做梦，起码自从三年前在医院醒来，失去所有记忆后，就再也没做过梦。
但打家里多了那只看不见摸不着的邪灵开始，她夜里就隔三差五梦见自己从直升机上掉下去。
秦熏掐了掐眉心，肯定是那不速之客让她神经衰弱，才会做这种吓人的梦。
她小声对刘婷道，“我去洗把脸。”
刘婷不敢一个人看，忙说：“我也去。”
影院卫生间。
秦熏撩水泼在面上，冰冷水珠让她清醒不少。
她抬眼看向镜中人，眉眼纯黑，肤色苍白。
不少人第一次见她都会夸她长得好看，尤其是眼睛，很漂亮。但她照镜子的时候却不大敢长时间跟自己对视，这对眼珠那样黑，就像一口死寂的井，里面随时会爬出什么东西。
刘婷上完厕所出来洗手，见她望着镜子发呆，不禁打趣：“知道你长得漂亮，但也没必要这么自恋嘛。”
秦熏回神，问她：“电影还剩一点，要回去看完么？”
刘婷摇摇头，“算了，不好看。走，吃饭去。”
饭桌上，刘婷给她夹了一块烤肉，“对了，你知道吗，王赫也失踪了。”
秦熏一愣，“王赫？”
王赫是她前公司的老板，公司不大，但浅滩出王八，养出王赫这种极品。
她至今记得当时和刘婷刚从青海出差回来，高反后遗症还没好全，王赫就让她们连加半个月班，早八晚11，至于加班费？不好意思，咱们公司是小本生意，现在手头紧，以后再说。
期间由于他人在国外，有事都是直接消息轰炸，也不管国内是什么时间，经常一个电话打来劈头盖脸催进度，搞得那段时间她看到手机就想吐。
“他失踪了？”秦熏有点好奇，“怎么回事？”
“多半也和那个连环失踪案有关，”刘婷的声音因为咀嚼而听起来不大清晰，“他好久没去公司了，听说家人已经报警了。”
秦熏若有所思，那个案子她也知道，近几个月来，本市已发生几十起人口失踪案，这些还是登报了的，其他看不见的只会更多。
警方出动大量警力四处搜寻都没找到失踪人口的下落，这么久过去，没见人回来，反有更多人消失，这事儿已是闹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
然而秦熏对这事其实并不关心，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市民，就算同情他人遭遇也无能为力，自己和朋友安全无事就谢天谢地了。
这么说可能有点冷漠，但她现在的确有点被生活磨得没有心力和热情，除了钱，没有任何东西能调动她的情绪。
听闻王赫失踪，她也就是随口问了一句便直接抛在脑后。
刘婷还想再说什么，秦熏手机响了。
她低头瞅了一下手机，面无表情的脸拉得更长了。
刘婷停止咀嚼，“怎么了？”
秦熏啧了一声，“老情况。”
刘婷恍然：“哦，是它啊。”她有些好奇：“这回又是要干什么？让你回去的时候带瓶冰可乐还是带桶冰激凌？”
秦熏把手机屏幕转过来，让她自己看。
那上面赫然两排字：【卡关，速回。】
刘婷：“……”她干笑两声，“你别说，还挺有骨气，宁死不开挂，至多找你代打。”
秦熏生无可恋地瞥她一眼：“给你你要不要？”
刘婷缩了缩脖子，脸有些发白，“这福气你还是自己受着吧，我可不想跟鬼住一块儿。”
秦熏翻了个白眼，“你说我该怎么办？它已经在我家待了两个星期，这样下去我真的要吃不起饭了。”
因为实在受不了王赫的压榨，她冲动选择裸辞，这年头难找工作，她现在还是失业状态，靠着存款过日子。
坐吃山也空，眼看着存款即将见底，她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平时在家能不开空调就不开，就为了省那么点儿的电费。
可自从这家伙不请自来，不仅全天都要开着空调，温度还设得超级低，简直把她家打造成一个巨型冰库。
她的身体倒还受得了，就是这心每天都在滴血。
刘婷往嘴里塞了块烤肉，“我上回不是给你请了个大师么？那位是有点真本事的。”
秦熏语气沉重：“人已经来看过了，门都没进，扭头就走。”
刘婷打了个哆嗦：“啧啧，看来你这真是惹上不一般的东西了。”
秦熏心被狠狠插了一刀，明显的事实还需要她再说一遍？
刘婷又给她出主意，“你有没有想过直接跟它正面沟通？”
“沟通？”秦熏挑眉，“跟一只鬼？”她从没想过这样，正如她也没想过家里会莫名其妙住进一只鬼。
说实话，因为担心这家伙突然发狂把她撕成碎片，不管是冰可乐还是冰激凌，还是游戏代打，她都没敢拒绝过。
但刘婷这句话点醒了她。
是啊，现在已经到生死存亡之秋，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难道还要养着这只米虫不成？
--
秦熏在自家门口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拧动钥匙，开了门。
开门瞬间，一股冰冷的气息从里冲了出来，激得她手臂上汗毛倒竖。
屋里黑漆漆的，只有电脑显示屏莹莹发光，正如她每天晚上回家时那样。
她一进门，刚巧看到电脑画面里的主控被BOSS一击打掉半管血，翻滚躲避下一轮攻击的时候被大招掠到，剩下半管也空了，死得不能再死。
不过这家伙倒是挺有耐心，也没破防，默默读档，默默重刷BOSS，然后两分钟内又被打死。
秦熏轻咳了一声，打开屋里的灯。
空中瞬间飘来一个酒杯，搁在她手边的柜子上，杯子里装满冰块和小半杯果饮，不远处的餐桌上还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
秦熏对此见怪不怪，入夏了，她下班回家喜欢喝点冰的，它似乎注意到这一点，总会提前备好冰饮，如果有特殊情况（多半是打不过BOSS，有事相求）时，还会附加一桌饭菜。
她第一次见这阵仗时还以为是断头饭，差点夺门跑路，一解释才知道原来是为了感谢她给它买了游戏。
秦熏那真是敢怒不敢言，是她主动买的么？她敢拒绝么？
但有一说一，饭菜味道倒是不错。
今时今日，又是往日情景重现。
她果断决定先吃完再摊牌，绝对不是馋了，那不是怕浪费么，这些用的可是她冰箱里的食材。
她边吃饭，边默默组织语言。
要怎么说呢？她甚至不知道它的灵体到底在哪里，万一把它惹恼了怎么办？她一个物理意义上的人能打得过玄学意义上的鬼吗？
纠结片刻，她终于还是开了口：“喂。”这还是她自这家伙“搬”进来后，第一次主动说话，“我有事跟你说。”
手机振动了一下：【什么事？】
秦熏神情严肃了几分：“你先现出形体，站到桌子对面。”
她边说边暗暗瞥了一下不远处的门。
她进来时留了个心眼儿，特地没关严实，只要它现身，她就知道它在哪儿了，待会儿要是有什么不对，直接选择离它最远的方向冲出去逃跑。
【很奇怪的要求。】
秦熏心一紧，忙道：“因为我想跟你面对面谈，我们人类都是这样的，这样才能表现诚意和友好。”
【啊，原来如此。】
秦熏咳了一声：“那你现在能现身了呢？”
【我刚被唤醒，暂时没有任何形态的躯体。】它在文字后面加了个微笑的表情，【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无处不在，对着哪里说话都可以的。（＾ｖ＾）】
秦熏：“……”无处不在？那到时候她还怎么跑？
【你看上去很失落？】它明显误解了秦熏失望的原因，【没关系，几年后我会彻底苏醒，那时候就有躯体了。(*^O^*)】
几年……秦熏痛苦地捂紧胸口，它还想在她家赖几年？
不忍了，一刻都不忍了。
她拍案而起：“不行！我不许你住这儿！”
【为什么？】
秦熏感觉身边的温度变得更冷，简直像一只冷风机直直对着吹，然后再迎头浇下一桶冰水一样冷。
她咬了咬牙关，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大不了一死，到时候她也成了鬼，谁比谁厉害还不一定呢。
“你到底为什么一直缠着我？”秦熏厉声质问。
【你欠我的。】
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心梗发作猝死，谁欠谁？
“我欠你什么了？我这辈子唯一弄死过的东西就是蟑螂，你总不可能是蟑螂化身，找我报仇来了吧？”
这个猜测俨然令对方很生气，温度冻得她直哆嗦。
电视机突然自己打开，出现秦熏在江边烧东西的画面。
屏幕下方多出一行字幕：【你烧了我的容器。】
秦熏眉头紧锁，她对这个画面毫无印象：“你这是诽谤，我根本没去过江边。”
电视机上里的字幕滚动着半天吐不出字来。
半晌，终于再度运作，用词看着还有点委屈，【你居然完全忘了？】
秦熏无奈：“几年前我被人送到医院，醒来后浑身上下只有一张身份证，其余的啥都不记得了。”
她最初也想过恢复记忆的办法，但几年过去，记忆还是完全没有回来的迹象，她于是干脆放弃，老老实实过日子。
“如果你是为了这事缠上我，大不了我赔你一个，你从此不要出现行不行？”
对方似乎更委屈了：【你要赶我走吗？但我被唤醒后，除了跟你有关的事，什么都不记得了，能接触的人类也只有你。】
秦熏：“……”
她刚说完自己失忆，转头它也失忆？这家伙脸皮可真是……直接照搬她的借口，甚至都不愿自己想个新的。
她冷笑：“哦，是吗？只记得我？那你怎么还知道可乐要喝可口，不喝百事？这不是记得挺牢的么？”
说到这里，她怒而举起茶几上少了一半的薯片，“还有这个，你怎么还记得原味薯片更好吃，点名要我买原味的？”
那头沉默片刻，若无其事转移话题：【我们其实没必要针锋相对，我留在你身边并不会给你造成任何困扰，甚至你有需要时我可以提供帮助，就像你们人类说的AI管家一样。】
秦熏冷酷道，“我没钱，养不起你这么费钱的管家。”
它瞬间捕捉到重点：【费钱？】
秦熏憋了好久的气一股脑宣泄而出，“你住我家这段时间，吃我的，用我的，我根本负担不了这么大的开支，如果你非要跟人一起住，那去找别人，要么就付房租。”
【房租？】它的疑惑十分直白，【但我没有钱。】
秦熏：“……”
她面色几经变化，“你就是不肯走？”
【对。】
它拒绝得理直气壮，秦熏气得嘴唇直哆嗦，她蹭地站起身，行，不走我走，明天就搬家。
恐怖片里的主角之所以麻烦缠身，不就是因为死活不搬家么，她可没那么头铁。
她怒气冲冲出了门，它居然也没拦着。
秦熏去了家附近的公园，坐在长椅上发呆。
刚打开租房软件看过，越看越肉痛，怎么都这么贵……价格个个是她现在住处的两三倍往上。
难怪人家恐怖片主角不搬家，原来穷比鬼可怕。
公园里的鸽子不怕人，簇拥到她身边，有些甚至飞到长椅上，好奇地啄了啄她手机上的饼干形状的挂坠，多半是把这东西当食物了。
秦熏气恼，家里的幽灵也好，外面的鸽子也罢，一个赛一个的皮厚。
她挥挥手：“没有吃的，走开。”
鸽子不依不挠，围着她讨食不休，秦熏正苦于无法脱身，所有的鸽子忽然扑棱着翅膀，飞到她对面的长椅上。
她抬头看去，那儿不知何时多了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地上抛洒鸟食。
此人装扮有些奇怪，头上戴着鸭舌帽，面上墨镜口罩捂得严实，连手上都戴着黑色连指手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皮肤露在外头。
要说是怕晒吧……可现在都六七点，太阳早下山了，而且大夏天的，穿这么多居然也不嫌热？
但想穿什么人家的自由，秦熏也不便多问。
她起身要走，那人却突然出声，“你好。”
声音怪怪的，听不出男女。
秦熏步伐微顿，“你在跟我说话？”
他点点头，递了一把饲料给她，“我看你在这儿坐了很久，要喂鸽子么？”
秦熏摇摇头：“不了，我要走了。”
话音刚落，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她定睛一看，来电人号码可太熟悉了，可不就是前老板王赫么。
这号码就跟刻在她脑子里一样，即使删掉，再见时也难免生理厌恶，他不是失踪了？怎么会给她打电话？
她想都没想，直接挂断。
然而王赫锲而不舍，电话打不通，又发了短信过来：“你说真的？你真的可以帮我？只要你能救我，20万，我能给到20万！”
秦熏眉头一紧，她说什么了？什么真不真的？
她仔细看了眼短信记录，登时吃了一惊——居然是她这边先发的短信。
发信时间在十分钟前：“我有办法救你的命，就看你出不出得起我要的价钱。”
秦熏人都懵了，她压根儿没给王赫发过短信啊！
能神不知鬼不觉做出这种事的，除了家里那只邪灵，不做他想。
她绷着脸往家赶。这家伙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没走几步，那喂鸽子的人突然绕到她跟前，“为什么不答应？王赫应该有不少钱，这应该能抵我的房租吧？”
秦熏猛地看向眼前人，他说什么？
他幽幽道：“既然你更喜欢面对面谈话，那我也不介意暂时用一下别人的身体。”
旁座抱着她胳膊专心致志看电影的刘婷吓了一跳，手里的爆米花洒了大半。
“干嘛呢你，”她压低声抱怨，“非要趁主角被怪物突脸的时候吓我？”
秦熏揉了揉眼睛，“刚睡着了，做了个噩梦。”
“哈？”刘婷压低声道：“看恐怖片你也能睡着？”
秦熏笑笑，“太困了嘛。”
电影后半场，她一点儿都没看进去，不断回忆自己刚才的梦。
她梦见自己在一架直升机上，直升机穿越峡谷的时候，底下突然探上来一条巨大触手，打断了直升机的螺旋桨，她被重重甩出机舱，巨大的力量把她撕成两半。
她其实不怎么做梦，起码自从三年前在医院醒来，失去所有记忆后，就再也没做过梦。
但打家里多了那只看不见摸不着的邪灵开始，她夜里就隔三差五梦见自己从直升机上掉下去。
秦熏掐了掐眉心，肯定是那不速之客让她神经衰弱，才会做这种吓人的梦。
她小声对刘婷道，“我去洗把脸。”
刘婷不敢一个人看，忙说：“我也去。”
影院卫生间。
秦熏撩水泼在面上，冰冷水珠让她清醒不少。
她抬眼看向镜中人，眉眼纯黑，肤色苍白。
不少人第一次见她都会夸她长得好看，尤其是眼睛，很漂亮。但她照镜子的时候却不大敢长时间跟自己对视，这对眼珠那样黑，就像一口死寂的井，里面随时会爬出什么东西。
刘婷上完厕所出来洗手，见她望着镜子发呆，不禁打趣：“知道你长得漂亮，但也没必要这么自恋嘛。”
秦熏回神，问她：“电影还剩一点，要回去看完么？”
刘婷摇摇头，“算了，不好看。走，吃饭去。”
饭桌上，刘婷给她夹了一块烤肉，“对了，你知道吗，王赫也失踪了。”
秦熏一愣，“王赫？”
王赫是她前公司的老板，公司不大，但浅滩出王八，养出王赫这种极品。
她至今记得当时和刘婷刚从青海出差回来，高反后遗症还没好全，王赫就让她们连加半个月班，早八晚11，至于加班费？不好意思，咱们公司是小本生意，现在手头紧，以后再说。
期间由于他人在国外，有事都是直接消息轰炸，也不管国内是什么时间，经常一个电话打来劈头盖脸催进度，搞得那段时间她看到手机就想吐。
“他失踪了？”秦熏有点好奇，“怎么回事？”
“多半也和那个连环失踪案有关，”刘婷的声音因为咀嚼而听起来不大清晰，“他好久没去公司了，听说家人已经报警了。”
秦熏若有所思，那个案子她也知道，近几个月来，本市已发生几十起人口失踪案，这些还是登报了的，其他看不见的只会更多。
警方出动大量警力四处搜寻都没找到失踪人口的下落，这么久过去，没见人回来，反有更多人消失，这事儿已是闹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
然而秦熏对这事其实并不关心，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市民，就算同情他人遭遇也无能为力，自己和朋友安全无事就谢天谢地了。
这么说可能有点冷漠，但她现在的确有点被生活磨得没有心力和热情，除了钱，没有任何东西能调动她的情绪。
听闻王赫失踪，她也就是随口问了一句便直接抛在脑后。
刘婷还想再说什么，秦熏手机响了。
她低头瞅了一下手机，面无表情的脸拉得更长了。
刘婷停止咀嚼，“怎么了？”
秦熏啧了一声，“老情况。”
刘婷恍然：“哦，是它啊。”她有些好奇：“这回又是要干什么？让你回去的时候带瓶冰可乐还是带桶冰激凌？”
秦熏把手机屏幕转过来，让她自己看。
那上面赫然两排字：【卡关，速回。】
刘婷：“……”她干笑两声，“你别说，还挺有骨气，宁死不开挂，至多找你代打。”
秦熏生无可恋地瞥她一眼：“给你你要不要？”
刘婷缩了缩脖子，脸有些发白，“这福气你还是自己受着吧，我可不想跟鬼住一块儿。”
秦熏翻了个白眼，“你说我该怎么办？它已经在我家待了两个星期，这样下去我真的要吃不起饭了。”
因为实在受不了王赫的压榨，她冲动选择裸辞，这年头难找工作，她现在还是失业状态，靠着存款过日子。
坐吃山也空，眼看着存款即将见底，她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平时在家能不开空调就不开，就为了省那么点儿的电费。
可自从这家伙不请自来，不仅全天都要开着空调，温度还设得超级低，简直把她家打造成一个巨型冰库。
她的身体倒还受得了，就是这心每天都在滴血。
刘婷往嘴里塞了块烤肉，“我上回不是给你请了个大师么？那位是有点真本事的。”
秦熏语气沉重：“人已经来看过了，门都没进，扭头就走。”
刘婷打了个哆嗦：“啧啧，看来你这真是惹上不一般的东西了。”
秦熏心被狠狠插了一刀，明显的事实还需要她再说一遍？
刘婷又给她出主意，“你有没有想过直接跟它正面沟通？”
“沟通？”秦熏挑眉，“跟一只鬼？”她从没想过这样，正如她也没想过家里会莫名其妙住进一只鬼。
说实话，因为担心这家伙突然发狂把她撕成碎片，不管是冰可乐还是冰激凌，还是游戏代打，她都没敢拒绝过。
但刘婷这句话点醒了她。
是啊，现在已经到生死存亡之秋，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难道还要养着这只米虫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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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熏在自家门口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拧动钥匙，开了门。
开门瞬间，一股冰冷的气息从里冲了出来，激得她手臂上汗毛倒竖。
屋里黑漆漆的，只有电脑显示屏莹莹发光，正如她每天晚上回家时那样。
她一进门，刚巧看到电脑画面里的主控被BOSS一击打掉半管血，翻滚躲避下一轮攻击的时候被大招掠到，剩下半管也空了，死得不能再死。
不过这家伙倒是挺有耐心，也没破防，默默读档，默默重刷BOSS，然后两分钟内又被打死。
秦熏轻咳了一声，打开屋里的灯。
空中瞬间飘来一个酒杯，搁在她手边的柜子上，杯子里装满冰块和小半杯果饮，不远处的餐桌上还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
秦熏对此见怪不怪，入夏了，她下班回家喜欢喝点冰的，它似乎注意到这一点，总会提前备好冰饮，如果有特殊情况（多半是打不过BOSS，有事相求）时，还会附加一桌饭菜。
她第一次见这阵仗时还以为是断头饭，差点夺门跑路，一解释才知道原来是为了感谢她给它买了游戏。
秦熏那真是敢怒不敢言，是她主动买的么？她敢拒绝么？
但有一说一，饭菜味道倒是不错。
今时今日，又是往日情景重现。
她果断决定先吃完再摊牌，绝对不是馋了，那不是怕浪费么，这些用的可是她冰箱里的食材。
她边吃饭，边默默组织语言。
要怎么说呢？她甚至不知道它的灵体到底在哪里，万一把它惹恼了怎么办？她一个物理意义上的人能打得过玄学意义上的鬼吗？
纠结片刻，她终于还是开了口：“喂。”这还是她自这家伙“搬”进来后，第一次主动说话，“我有事跟你说。”
手机振动了一下：【什么事？】
秦熏神情严肃了几分：“你先现出形体，站到桌子对面。”
她边说边暗暗瞥了一下不远处的门。
她进来时留了个心眼儿，特地没关严实，只要它现身，她就知道它在哪儿了，待会儿要是有什么不对，直接选择离它最远的方向冲出去逃跑。
【很奇怪的要求。】
秦熏心一紧，忙道：“因为我想跟你面对面谈，我们人类都是这样的，这样才能表现诚意和友好。”
【啊，原来如此。】
秦熏咳了一声：“那你现在能现身了呢？”
【我刚被唤醒，暂时没有任何形态的躯体。】它在文字后面加了个微笑的表情，【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无处不在，对着哪里说话都可以的。（＾ｖ＾）】
秦熏：“……”无处不在？那到时候她还怎么跑？
【你看上去很失落？】它明显误解了秦熏失望的原因，【没关系，几年后我会彻底苏醒，那时候就有躯体了。(*^O^*)】
几年……秦熏痛苦地捂紧胸口，它还想在她家赖几年？
不忍了，一刻都不忍了。
她拍案而起：“不行！我不许你住这儿！”
【为什么？】
秦熏感觉身边的温度变得更冷，简直像一只冷风机直直对着吹，然后再迎头浇下一桶冰水一样冷。
她咬了咬牙关，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大不了一死，到时候她也成了鬼，谁比谁厉害还不一定呢。
“你到底为什么一直缠着我？”秦熏厉声质问。
【你欠我的。】
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心梗发作猝死，谁欠谁？
“我欠你什么了？我这辈子唯一弄死过的东西就是蟑螂，你总不可能是蟑螂化身，找我报仇来了吧？”
这个猜测俨然令对方很生气，温度冻得她直哆嗦。
电视机突然自己打开，出现秦熏在江边烧东西的画面。
屏幕下方多出一行字幕：【你烧了我的容器。】
秦熏眉头紧锁，她对这个画面毫无印象：“你这是诽谤，我根本没去过江边。”
电视机上里的字幕滚动着半天吐不出字来。
半晌，终于再度运作，用词看着还有点委屈，【你居然完全忘了？】
秦熏无奈：“几年前我被人送到医院，醒来后浑身上下只有一张身份证，其余的啥都不记得了。”
她最初也想过恢复记忆的办法，但几年过去，记忆还是完全没有回来的迹象，她于是干脆放弃，老老实实过日子。
“如果你是为了这事缠上我，大不了我赔你一个，你从此不要出现行不行？”
对方似乎更委屈了：【你要赶我走吗？但我被唤醒后，除了跟你有关的事，什么都不记得了，能接触的人类也只有你。】
秦熏：“……”
她刚说完自己失忆，转头它也失忆？这家伙脸皮可真是……直接照搬她的借口，甚至都不愿自己想个新的。
她冷笑：“哦，是吗？只记得我？那你怎么还知道可乐要喝可口，不喝百事？这不是记得挺牢的么？”
说到这里，她怒而举起茶几上少了一半的薯片，“还有这个，你怎么还记得原味薯片更好吃，点名要我买原味的？”
那头沉默片刻，若无其事转移话题：【我们其实没必要针锋相对，我留在你身边并不会给你造成任何困扰，甚至你有需要时我可以提供帮助，就像你们人类说的AI管家一样。】
秦熏冷酷道，“我没钱，养不起你这么费钱的管家。”
它瞬间捕捉到重点：【费钱？】
秦熏憋了好久的气一股脑宣泄而出，“你住我家这段时间，吃我的，用我的，我根本负担不了这么大的开支，如果你非要跟人一起住，那去找别人，要么就付房租。”
【房租？】它的疑惑十分直白，【但我没有钱。】
秦熏：“……”
她面色几经变化，“你就是不肯走？”
【对。】
它拒绝得理直气壮，秦熏气得嘴唇直哆嗦，她蹭地站起身，行，不走我走，明天就搬家。
恐怖片里的主角之所以麻烦缠身，不就是因为死活不搬家么，她可没那么头铁。
她怒气冲冲出了门，它居然也没拦着。
秦熏去了家附近的公园，坐在长椅上发呆。
刚打开租房软件看过，越看越肉痛，怎么都这么贵……价格个个是她现在住处的两三倍往上。
难怪人家恐怖片主角不搬家，原来穷比鬼可怕。
公园里的鸽子不怕人，簇拥到她身边，有些甚至飞到长椅上，好奇地啄了啄她手机上的饼干形状的挂坠，多半是把这东西当食物了。
秦熏气恼，家里的幽灵也好，外面的鸽子也罢，一个赛一个的皮厚。
她挥挥手：“没有吃的，走开。”
鸽子不依不挠，围着她讨食不休，秦熏正苦于无法脱身，所有的鸽子忽然扑棱着翅膀，飞到她对面的长椅上。
她抬头看去，那儿不知何时多了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地上抛洒鸟食。
此人装扮有些奇怪，头上戴着鸭舌帽，面上墨镜口罩捂得严实，连手上都戴着黑色连指手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皮肤露在外头。
要说是怕晒吧……可现在都六七点，太阳早下山了，而且大夏天的，穿这么多居然也不嫌热？
但想穿什么人家的自由，秦熏也不便多问。
她起身要走，那人却突然出声，“你好。”
声音怪怪的，听不出男女。
秦熏步伐微顿，“你在跟我说话？”
他点点头，递了一把饲料给她，“我看你在这儿坐了很久，要喂鸽子么？”
秦熏摇摇头：“不了，我要走了。”
话音刚落，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她定睛一看，来电人号码可太熟悉了，可不就是前老板王赫么。
这号码就跟刻在她脑子里一样，即使删掉，再见时也难免生理厌恶，他不是失踪了？怎么会给她打电话？
她想都没想，直接挂断。
然而王赫锲而不舍，电话打不通，又发了短信过来：“你说真的？你真的可以帮我？只要你能救我，20万，我能给到20万！”
秦熏眉头一紧，她说什么了？什么真不真的？
她仔细看了眼短信记录，登时吃了一惊——居然是她这边先发的短信。
发信时间在十分钟前：“我有办法救你的命，就看你出不出得起我要的价钱。”
秦熏人都懵了，她压根儿没给王赫发过短信啊！
能神不知鬼不觉做出这种事的，除了家里那只邪灵，不做他想。
她绷着脸往家赶。这家伙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没走几步，那喂鸽子的人突然绕到她跟前，“为什么不答应？王赫应该有不少钱，这应该能抵我的房租吧？”
秦熏猛地看向眼前人，他说什么？
他幽幽道：“既然你更喜欢面对面谈话，那我也不介意暂时用一下别人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