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蓓离职后,别墅难得清闲了一阵,所有工作重压都在方锦书身上,崔太太于心不忍,给她加了很多工资。

    看着卡里的钱,方锦书突然就不觉得自己辛苦了,腰也不酸腿也不疼了,每天都干劲满满。

    但是等到真正相处起来,她才发现崔书桐很难搞,不仅脾气坏的要死,而且性格也很难搞。

    她初来乍到,还摸不透他的脾气,不仅喝中药被他刁难,事事都会受到他的刁难。

    比如,崔书桐是个洁癖,每天都要洗澡,但是他行动不便,自然需要护工的帮忙。

    谁知方锦书还没踏进浴室就被他大声呵斥:“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她可怜兮兮站在门外,小声说了一句:“崔先生,护工眼里是没有性别的。”

    他已经坐进了浴缸里,轮椅就放在浴室门口,挡住了一部分视线,从这个角度,方锦书看不见关键部位。

    只见崔书桐慵懒地掀起眼皮子,冷冷吐出一句:“那病人眼里也没有性别吗?”

    方锦书杵在门口,不敢再往前踏进一步,记得当初那个小欢护工,就是因为非要给他洗澡,才被他赶走的。

    浴室温度很高,起了一层薄雾,他额前的碎发都被打湿了,几缕刘海温润地斜下来,颇有几分“美男入浴”的画面感。

    方锦书觉得自己像个偷窥者,只好红着脸帮他关上门,站在门口守候着,以免他有不时之需。

    “又被书桐骂了?”

    麦姐路过,还以为她被罚站了,叹息一声:“这孩子自尊心太强了,自从车祸后就一直坐在轮椅上,固执地不让别人伺候他,也不愿意喝药。”

    仿佛这样,他就不会是一个残疾人。

    “那他性子未免也太倔强了……”

    方锦书不免有几分心疼,听着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转念又留意到一件事,既然崔书桐行动不便,那他是怎样洗澡的呢?

    他整日坐在轮椅上,步履维艰,按理说洗澡是高难度的事,可他好像从来都不需要别人的帮忙。

    洗完澡后,他自己换了衣服,独自拿了一本书,将轮椅停在院里的槐树下,悠然自得地看了起来。

    全程没有搭理过方锦书,彻底将她晾在了一旁。

    五月槐花香,他坐在槐树下看书,阵阵微风吹来,白色的花骨朵散落在轮椅下面,倒像谁家无意撒翻了些丝绒,美得别有一番意境。

    东山市是一座著名的海城,加上气候适宜,每逢五月,北美洋槐开遍街道,所以这里有吃槐花饭的习俗。

    麦姐天不亮就出去摘了很多槐花,准备用来做槐花饭。

    然而此时,方锦书被叫到厨房,看着桌上放凉的中药,咬紧了嘴唇:“太太,我怕他骂我。”

    麦姐再次给崔书桐煮了中药,但是她们都怕他会发脾气,所以端药的重任,自然而然落在了方锦书身上。

    崔太太拉着她的手,苦口婆心怂恿:“小方,医生曾说他的腿没希望了,我也不指望他能站起来,只是他身子骨比较弱,你一定要盯着他按时喝药呀~~”

    说到激动处,崔太太还假模假样擦了擦眼角,虽然根本没有泪水。

    “锦书,你怕什么?”麦姐也一个劲撺掇,“这都是为了他的身体好,就算惹毛了他,太太绝对不会让他辞退你的!”

    有了这句承诺,方锦书才硬着头皮,走到了院子里,小心翼翼将药碗端到他面前。

    崔书桐正看的入迷,面前突然多了一碗黑黢黢的药碗,苦味刺鼻。

    他皱紧了眉头:“谁让你煮的,不想干了是不是?”

    她回头看了一眼厨房,却透过玻璃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只能硬着头皮背下了所有的黑锅。

    “是我自己要煮的,”她甚至不敢抬头看他,“医生说你身子虚弱,应该好好喝药调理一下。”

    他烦躁地翻页,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专心看着手里的书籍,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倒掉。”

    这可是麦姐煮了很久的啊,方锦书舍不得掉,也不敢忤逆他,只能傻愣愣端着碗,站在原地。

    “没听见?你还要我重复几次?”

    崔书桐眼皮子一掀,从书里移开视线,眼里全是冷冷的警告,“方锦书,我上次说过了,如果再煮药你就给我辞职滚蛋,现在——”

    话还没说完就被麦姐打断了:“书桐,不喝就不喝嘛,你不要讲那么重的话。”

    “哼,”他从鼻腔发出一声冷哼,“我说了不喝就不喝,谁让她自作主张?”

    他冷冷瞥了她一眼,将轮椅调换了方向,背对着她,就像一只奓毛的小兽,明显是生气了。

    为了缓解两人的矛盾,麦姐从厨房端来一碗槐花饭:“锦书,你把这碗槐花饭端给他,不然这小祖宗能生一下午的气。”

    嗅着槐花清甜的味道,方锦书再次走到崔书桐面前,将碗往他面前一递。

    “你吃不吃槐花饭?”

    她怎么又来了?崔书桐深吸一口气,烦躁地从书中抬起头,却看见几朵洋槐花轻轻落在她头顶,最后无声无息飘在地面上。

    这场景太美,有一种微风为美人簪花的温柔,崔书桐的心跳顿时慢了半拍,从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面前的女生很美。

    他接过槐花饭,淡淡说:“这次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下不为例。”

    方锦书这才开心地笑了,他终于不生她的气了。

    吃过槐花饭,崔书桐让她搬出一套茶具,今日阳光正好,微风和煦,他要在院里泡茶喝。

    方锦书在屋里给他煮了沸水,出来时,看见他举着一个天青色的茶杯仔细端详,正是那只会“开片”的汝瓷茶杯。

    她看着杯身的冰裂纹,好奇地问:“听说家财万贯不如汝瓷一片,这便是宋代的汝瓷吗?”

    “怎么可能?”崔书桐挑了挑眉头:“宋代汝瓷可是无价之宝,明清两代皇帝几百年才搜集了十几件,我手上这个不过是现代制品。”

    要真是宋代汝瓷,他才舍不得拿出来四处显摆,只能像父亲那样,小心翼翼藏在家里的密室,妥帖安放,生怕被人知道。

    汝瓷制作技艺非常复杂,传说宋徽宗赵佶曾做过一个梦,刚下过雨的天空呈现一抹从未见过的晴蓝,正是“雨过天晴云破处”的颜色,他将其名为“天青色”,还下旨命令工匠烧制出这种颜色,就这样汝瓷应运而生。

    生于古董世家,崔书桐也曾沉迷于那一抹天青色,也曾四处搜寻,次次都无果而终,只能买现代制品把玩。

    “汝瓷的工艺已经失传很久了,”崔书桐说,“即使宋徽宗手里也没几件汝瓷,现在做的复古仿品都是一直在接近而已。”

    “原来汝瓷这么稀缺,”方锦书眼拙,“我怎么瞧着没什么区别,不都是天青色?”

    崔书桐解释:“能做得了这个颜色,但是做不了开片的效果。”

    颜色好模仿,关键是让汝瓷表面开片的技术,因为温差,汝瓷会出现釉层开裂现象,开裂时发出的响声如磬声,如风铃声,动听悦耳。

    “高级汝瓷能开片一辈子,宋代汝瓷直到现在都还在开裂,”说到这,崔书桐叹息一声,“但是我买的这只,很少能听见开片的声音。”

    也就她来的那天响了四声。

    想到这,崔书桐往里面倒入沸水,两人静静等待着开片的声音,等了一下午都没有听见响声。

    崔书桐失去了耐心,将汝瓷茶杯收了起来:“看来,想听见开片的声音,也是需要机缘巧合的。”

    方锦书闷闷点头。

    “不过,”崔书桐注意到一件事,“你怎么会懂这个?”

    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她就听出了“开片”的声音,难道她对古董也有一番研究?

    方锦书心里暗想:还不都是你曾经教过的?

    她并不懂古董,而他生于古董世家,所学的知识,都是他曾经教过的。

    但面上,她还是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只是上学时,恰好听历史老师讲过而已。”

    “哦。”崔书桐没再多问。

    方锦书悬着的心也松懈了下来。

    白天一直提心吊胆,到了晚上,她终于清闲下来,躲进了书房看书。

    除了薪资高,她最喜欢崔家的一点,便是这间书房了。

    崔家的书房很大,包揽各类书籍,种类丰富,不仅涉及中外名著,还有五花八门的工科书籍,有一面书架上还放满了医学类的参考书籍。

    书房几乎无人踏足,方锦书经常看到很晚,她找了一本孙思邈的《备急千金药方》,扉页上的“大医精诚”是他们在学校背过无数遍的誓词。

    厚重的墨绿色封皮很有质感,她合上书本,在心里默默背诵“大医精诚”。

    整间书房静悄悄,方锦书专心背诵,突然听见门口传来异响,有人轻轻拧开把手,推门进来后,又反锁了房门。

    她连忙躲在了书柜后面,偷偷瞄着门口,看清来人是崔书桐,才松了一口气。

    正当她打算走出来时,看见了难以置信的一幕:崔书桐咬牙扶着轮椅,额头青筋都突出了,才慢慢站了起来,接着他又扶着墙壁借力,一步一步艰难地练习行走。

    方锦书目瞪口呆,吓得连书都拿不稳,原来他是可以站起来的!

    书本落地发出“啪”的声音,引起崔书桐的警觉和不安:“谁在书房?”

    方锦书咬紧嘴唇,从书柜后面站了出来。

    看清是她,崔书桐松了一口气,接着生气地质问:“你怎么在这,谁允许你进来的?”

    方锦书迟迟说不出话来。

    因为她还在震惊中,大脑飞速运转,那些不易察觉的细枝末节被连根拔起,初来崔家那晚在楼梯上看见他,和叶蓓吵架时遇见他,每次都是在半夜,想必他那会就是躲着众人偷偷练习行走吧?

    还有初次见面时,他手上突出的青筋,想必也是长久训练,才能显现出来的“健身”痕迹。

    再度抬起头来,她清澈的眸子写满惊恐:“你……原来你是可以站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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