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写的话本，能不能大卖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一片生机盎然的时节，本该是人人欢喜的日子，陆家书铺内夫妇二人却是一副阴云环绕的愁苦姿态。
只因街上离他家不过百丈的距离的酒馆经营不善，竟是被县中的刘家买下，也开了一家书铺，自刘家书铺一月末开张以来，客源几乎被全被截走了，皆因刘家是县中的富户，有自家的书坊可以印书，相比只能从书坊用批发价买入再售出的陆家书铺，同一本书能够便宜至少两成。
陆家夫妇也想过找些相熟的书生学子写些话本酸诗由自家找别家书坊印刷代卖，企图靠着这独家著作来避免价格上的先天不足，可有文采的学子哪里看得上陆家能给出的这一点微薄银钱，大多雄心壮志想着科举入仕，而文采不佳只能略略识字的书生写出来的，莫说是印，便是找个便宜书生抄都不一定有人愿意看，只能是砸在手里。
而刘家从外地还搜罗了许多时新的本子在书坊印了只供自家书铺卖，如此一来，陆家这一月多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入账，可不就是愁云惨淡嘛。
看着坐在门边凳子上皱眉的丈夫，陆家娘子陆明瑶也是内心发苦，知道开下去等下去也不会有客人进门。
只能强扯出一个笑容，站起身走到丈夫身边说道：“相公，今日十六，是阿昭十岁的生辰，不若咱们早些关店回去吧，我爹说今日要做丰盛些，我们回家帮他老人家做些活计，就当咱们夫妻歇一日假。”
陆思黎听着娘子的温柔声音，呆愣了一瞬，抬起头看下自家娘子，浅叹了口气：“好。”
二人动作麻利地收拾了店内，落了锁，起身回家。
他们夫妻并一双儿女以及岳父五人就住在距店铺不过两条街的距离，到自家院子的巷子口时申时才将将过半，正好遇上邻居赵家的丹嫂子。
她提着个篮子，见到两人讶异问：“陆家的，你们俩今日怎得这么早就回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儿？有什么需要嫂子帮着的吗？”
知道对方热心，陆娘子只能回道：“没什么要紧事，只是今天正是阿昭生辰，所以早些回来，她上月受伤之后一直恹恹的，也不像之前一样爱玩爱笑了，这会子想好好补补，做顿她爱吃的。”
丹嫂子一听便是哎哟一声：“今日竟是阿昭生辰，我做婶子的竟是忘了，不过我这会要去给我当家的送一下东西。这样晚点等我回来，给她个自己绣的荷包当生辰礼。”
陆家夫妇连声拒绝，丹嫂子摆摆手，强硬道：“也不是给你们的，你们拒绝也是不作数的，自己绣的荷包也不值什么钱。阿昭月前摔那一下可是遭了大罪，那会我都看着了，脑袋上流那么多血呢，好容易人救回来了，你们就让孩子拿点子东西开心开心！成了，就这么定了，我还得送东西呢，不说了我得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就直接匆匆走出了巷子口，陆家夫妇看了一下对方消失的背影，收起想说的话，只得快步进了巷子，来到自家院子门口，陆娘子就高声喊着：“爹，我们回来了！”
陆老爷子今年六十岁，虽然身体不似从前硬朗，但是耳朵却还好使，听到女儿声音就直接快步上来拔开门后的插销打开院门，然后关心地开口：“今日回来比往早常，可是店铺里又有什么差处？”
被自家爹爹这一问，陆娘子苦着脸只能摇摇头说道：“还是跟之前一样，反正实在没人，我和相公就说早点回来，正好今天阿昭生辰，就当是放一日假。”
陆老爷子长叹一口气，对于自己经营了大半生的书铺如今遇到的困境，他也是内心十分苦闷。
实在是县城太小，虽然这几十年来，随着先皇推出的改进造纸和印刷之后，书价比之前朝便宜了许多，识字的人也多了不少，但是买书毕竟还是比不上买蔬果米面，实实在在地填饱肚子，所以市场本就不大。
刘家为了在县城站稳脚跟，让利颇多，他们不过小门小户的，实在是没有办法一起打价格战，只能眼睁睁看着客人被更便宜更多书目的对手请进店门。
心里这么想，他嘴上却安慰着：“那正好，阿昭阿炎看着你们俩早回家，必定欢喜，是该歇一日了，你们也是累了多日，今日我准备了许多好吃的，待会做完了敞开吃。阿昭生辰，咱一家人也热闹热闹，开心开心！”
他话音一落，一个扎着小包包头的圆脸男童就从屋内走了出来，正是年方六岁的陆炎序。
没察觉三人此刻的强颜欢笑，他是发自内心的开心，抱住母亲的腿兴冲冲喊道：“爹！娘！你们今天好早回来，今天阿爷准备了好多菜，等你们回来就要做呢！给姐姐做的长寿面也擀好了！”
三人齐齐看向他，陆思黎笑着摸摸他脑袋，温和说道：“好，咱们进屋先去看看你姐姐，阿炎今日可有好好照顾阿爷和姐姐？”
“自然是有，我长大了！我帮阿爷摘了菜呢！”
小男孩一脸自得，然后想到什么，又低下了声调，小脸皱成了一个圆滚滚的橘子，“但是姐姐今天还是练了好多字，我让她休息，她不听话，只说自己有休息够了才写的。现在还在书房呢！”
大人们被孩子的表情逗到，正想发笑，但是细听他话里内容又开始担心女儿身体。
陆娘子拉起他的手，带小孩儿一起往书房去，说：“爹，相公，你们先去厨房烧菜，我带阿炎去书房看看阿昭，等会儿就出来。”
两人点头往厨房进，陆娘子直接带着儿子走到了书房，陆家几人都识字，所以书房也是每个人都会去的所在，女儿和儿子和她一样，从小都是由陆老爷子开蒙授字。
按老爷子的说法就是没指望让他们封侯拜相，只是自家开书铺，决不能大字不识一个，连基本的书籍好坏都分不清，这样子日后要去书坊选书都选不明白，所以连同女儿招赘选的陆思黎也是识字的。
只不过女儿一向不爱呆闷着，之前这书房其实一直少去。
一个半月前，女儿出门和附近的其他小孩玩，跑得太快，跌了一跤，当场脑袋上出了个大口子流了很多血，晕了过去。
好在陆老爷子送医及时，医馆包扎说没有大碍，说恢复期要忌浓盐赤酱，这样留疤的概率稍小一些，好在只是额角，陆娘子想着大不了以后给女儿留个有刘海的造型。
只不过女儿醒后人倒是变了很多，好像懂事了不少，有时候缠着家人还会问一些啼笑皆非的怪话，也不爱往外跑了，也爱学字看书了，搞得陆娘子又是爱又是怜又是惜的。
这一个半月过去了，用过了医馆的据说特别好用的伤药之后，伤也落了笳，小孩长得快，最后只有浅浅一道月牙型的小指甲盖大的白痕，不细看也看不出来，陆娘子这才放了心，比起丈夫右脸那被树枝划的巴掌长的伤痕，真是谢天谢地！
想着事，她随手推开书房的门，女儿此刻正坐在书桌前，听到推门声就回过了头，瓷白的小脸在做母亲的眼里看来，比一个半月前清减了颇多。
她看向了书桌，发现女儿不像儿子说的那样在写字，桌上明显是拿了一本书在看，陆娘子瞟了一眼，一下就认出来了，那是一本讲世俗人情的话本！
瞬间她脸色一变，这书她还有印象，是前年楚州府那边大卖的《墨水奇缘》，讲的是落魄书生孙生和世家小姐崔氏，因一块古墨结缘的一桩缠绵悱恻的巧案。
这书去年流传到他们这宣州府的书坊，她和丈夫就进了一批，卖的确实不错，她看着也确实写的细致又丰富。虽然她自家是卖书的，但是女儿才十岁，知道有人看这个话本，跟自家年幼的女儿看是不一样的！
她还没组织好让女儿别看这本话本的话，却见女儿合上书页，笑盈盈的叫了声娘。
她一股脑的话就憋了回去，决定晚上找丈夫商量一下，看看丈夫怎么让女儿放弃这个过于早的爱好。
至于为什么她不自己说，她……她是慈母啊！真的没有办法对着可爱的儿女说不，万一孩子们失望地伤心地谴责地看向她，她怎么能接受得了，所以这个严父，这个扫兴的坏人，只能是伤疤脸的一脸凶相的丈夫来当。
给自己安排了今晚的待办事务后，她收拾情绪，温柔地对女儿说：“阿昭，该去厨房吃饭了，今儿是你生辰，阿爷备了好多菜呢！”
陆炎序像个应声虫一样，在一旁疯狂点头吞口水：“是呢，姐姐！阿爷说还有红烧肉和糖醋鱼呢！”
看到女儿点头应声说好后站起身了，陆娘子也就带着兴奋地儿子直接出了书房，她没注意到身后慢慢走着的女儿手上还拿着一些什么东西。
厨房里，两个男人已经把饭菜都准备好了，三人到了之后直接开始准备吃饭，陆昭节面前却是一碗卧着一个荷包蛋的长寿面。
陆老爷子率先开口：“一晃眼阿昭都已经十岁了，今年虽然起头不太好，但是跨过这一道，摔过这一跤，咱们阿昭必定会越来越好的，也祝咱们阿昭生辰喜乐，身体康健！”
说完他拿出一个蓝色的布包，递给了孙女，示意她打开，陆昭节听话地打开，里面是一只秀气的漂亮珠花，陆老爷子一脸得意，“阿昭年底缠着你于富叔叔一直问的，和京妮一样的珠花，阿爷给你找着啦。”
陆炎序也不甘示弱，举起一个小小的弹弓：“姐姐姐姐，我也有！我自己做的呢！”
陆娘子说给她做了身新衣服，不方便拿到厨房怕油污，已经放在她的衣柜里了，等陆昭节回房间了可以上身试试。
而父亲则是给了一个自己用木头雕的精美首饰盒子，留着给小姑娘装一下平时心爱的小饰品，
看着大家送的礼物，寿星本人笑了笑，开口一一感谢。然后在几人催促下动筷子夹起面条，开始吃她的寿面。
桌上有七个菜，除了陆炎序心心念念的红烧肉和糖醋鱼，还有一盘长豆炒肉片，三个素菜并一个鱼头豆腐汤，对于普通家庭的陆家来说确实是很隆重的一餐，桌上也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几人聊着家长里短邻里琐碎，也是一派温馨。
直到陆炎序童言无忌，撒娇问道：“爹，最近书店还是很多人不能让我过去玩吗？”
陆思黎僵住，他不知道怎么跟儿子讲，今时不同往日，不是很多人，而是除了他们夫妻，就根本没有其他人！
陆老爷子看出他的难受，说道：“思黎啊，也不必太过苛求自己，但尽人事，且听天命。真开不下去了，咱在陆家村那些租出去的地也能拿回来我们自己种，虽然会比现在累些，但怎么也够咱们自家嚼用。”
话是这么说，但是大人们心里都明白，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地日子岂是那么容易过的。
别说六十花甲已经有些不硬朗的老爷子，从小在书铺长大没下过地的陆明瑶，和原本只是一心读圣贤书不事农桑的女婿，和两个未成年的孩子，怎么想都不够。
更别说陆炎序马上要入学堂读书，过几年陆昭节及笄后要开始相看和筹备嫁妆，哪是陆家村那租出去的一亩三分地能够弥补的了。
席间一时沉默，只有懵懵懂懂的陆炎序扭头看看这个，又转身看看那个。
而此时，一直沉默的陆昭节突然开口了：“爹，娘，我之前听你们俩说最近不景气，想找几个书生写些话本诗集在咱们书铺卖，如今可找到了合适的？”
陆父叹了气，摇摇头，正欲说些什么，就看女儿从身后拿出厚厚一沓写满字的纸。
“爹，这是我最近养身体无聊打发时间写的话本，只写了一部分，你们要不要看一下，看如果印刷这本去和别人打擂台够不够格，最主要，你看我写的话本，能不能大卖。”
只因街上离他家不过百丈的距离的酒馆经营不善，竟是被县中的刘家买下，也开了一家书铺，自刘家书铺一月末开张以来，客源几乎被全被截走了，皆因刘家是县中的富户，有自家的书坊可以印书，相比只能从书坊用批发价买入再售出的陆家书铺，同一本书能够便宜至少两成。
陆家夫妇也想过找些相熟的书生学子写些话本酸诗由自家找别家书坊印刷代卖，企图靠着这独家著作来避免价格上的先天不足，可有文采的学子哪里看得上陆家能给出的这一点微薄银钱，大多雄心壮志想着科举入仕，而文采不佳只能略略识字的书生写出来的，莫说是印，便是找个便宜书生抄都不一定有人愿意看，只能是砸在手里。
而刘家从外地还搜罗了许多时新的本子在书坊印了只供自家书铺卖，如此一来，陆家这一月多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入账，可不就是愁云惨淡嘛。
看着坐在门边凳子上皱眉的丈夫，陆家娘子陆明瑶也是内心发苦，知道开下去等下去也不会有客人进门。
只能强扯出一个笑容，站起身走到丈夫身边说道：“相公，今日十六，是阿昭十岁的生辰，不若咱们早些关店回去吧，我爹说今日要做丰盛些，我们回家帮他老人家做些活计，就当咱们夫妻歇一日假。”
陆思黎听着娘子的温柔声音，呆愣了一瞬，抬起头看下自家娘子，浅叹了口气：“好。”
二人动作麻利地收拾了店内，落了锁，起身回家。
他们夫妻并一双儿女以及岳父五人就住在距店铺不过两条街的距离，到自家院子的巷子口时申时才将将过半，正好遇上邻居赵家的丹嫂子。
她提着个篮子，见到两人讶异问：“陆家的，你们俩今日怎得这么早就回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儿？有什么需要嫂子帮着的吗？”
知道对方热心，陆娘子只能回道：“没什么要紧事，只是今天正是阿昭生辰，所以早些回来，她上月受伤之后一直恹恹的，也不像之前一样爱玩爱笑了，这会子想好好补补，做顿她爱吃的。”
丹嫂子一听便是哎哟一声：“今日竟是阿昭生辰，我做婶子的竟是忘了，不过我这会要去给我当家的送一下东西。这样晚点等我回来，给她个自己绣的荷包当生辰礼。”
陆家夫妇连声拒绝，丹嫂子摆摆手，强硬道：“也不是给你们的，你们拒绝也是不作数的，自己绣的荷包也不值什么钱。阿昭月前摔那一下可是遭了大罪，那会我都看着了，脑袋上流那么多血呢，好容易人救回来了，你们就让孩子拿点子东西开心开心！成了，就这么定了，我还得送东西呢，不说了我得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就直接匆匆走出了巷子口，陆家夫妇看了一下对方消失的背影，收起想说的话，只得快步进了巷子，来到自家院子门口，陆娘子就高声喊着：“爹，我们回来了！”
陆老爷子今年六十岁，虽然身体不似从前硬朗，但是耳朵却还好使，听到女儿声音就直接快步上来拔开门后的插销打开院门，然后关心地开口：“今日回来比往早常，可是店铺里又有什么差处？”
被自家爹爹这一问，陆娘子苦着脸只能摇摇头说道：“还是跟之前一样，反正实在没人，我和相公就说早点回来，正好今天阿昭生辰，就当是放一日假。”
陆老爷子长叹一口气，对于自己经营了大半生的书铺如今遇到的困境，他也是内心十分苦闷。
实在是县城太小，虽然这几十年来，随着先皇推出的改进造纸和印刷之后，书价比之前朝便宜了许多，识字的人也多了不少，但是买书毕竟还是比不上买蔬果米面，实实在在地填饱肚子，所以市场本就不大。
刘家为了在县城站稳脚跟，让利颇多，他们不过小门小户的，实在是没有办法一起打价格战，只能眼睁睁看着客人被更便宜更多书目的对手请进店门。
心里这么想，他嘴上却安慰着：“那正好，阿昭阿炎看着你们俩早回家，必定欢喜，是该歇一日了，你们也是累了多日，今日我准备了许多好吃的，待会做完了敞开吃。阿昭生辰，咱一家人也热闹热闹，开心开心！”
他话音一落，一个扎着小包包头的圆脸男童就从屋内走了出来，正是年方六岁的陆炎序。
没察觉三人此刻的强颜欢笑，他是发自内心的开心，抱住母亲的腿兴冲冲喊道：“爹！娘！你们今天好早回来，今天阿爷准备了好多菜，等你们回来就要做呢！给姐姐做的长寿面也擀好了！”
三人齐齐看向他，陆思黎笑着摸摸他脑袋，温和说道：“好，咱们进屋先去看看你姐姐，阿炎今日可有好好照顾阿爷和姐姐？”
“自然是有，我长大了！我帮阿爷摘了菜呢！”
小男孩一脸自得，然后想到什么，又低下了声调，小脸皱成了一个圆滚滚的橘子，“但是姐姐今天还是练了好多字，我让她休息，她不听话，只说自己有休息够了才写的。现在还在书房呢！”
大人们被孩子的表情逗到，正想发笑，但是细听他话里内容又开始担心女儿身体。
陆娘子拉起他的手，带小孩儿一起往书房去，说：“爹，相公，你们先去厨房烧菜，我带阿炎去书房看看阿昭，等会儿就出来。”
两人点头往厨房进，陆娘子直接带着儿子走到了书房，陆家几人都识字，所以书房也是每个人都会去的所在，女儿和儿子和她一样，从小都是由陆老爷子开蒙授字。
按老爷子的说法就是没指望让他们封侯拜相，只是自家开书铺，决不能大字不识一个，连基本的书籍好坏都分不清，这样子日后要去书坊选书都选不明白，所以连同女儿招赘选的陆思黎也是识字的。
只不过女儿一向不爱呆闷着，之前这书房其实一直少去。
一个半月前，女儿出门和附近的其他小孩玩，跑得太快，跌了一跤，当场脑袋上出了个大口子流了很多血，晕了过去。
好在陆老爷子送医及时，医馆包扎说没有大碍，说恢复期要忌浓盐赤酱，这样留疤的概率稍小一些，好在只是额角，陆娘子想着大不了以后给女儿留个有刘海的造型。
只不过女儿醒后人倒是变了很多，好像懂事了不少，有时候缠着家人还会问一些啼笑皆非的怪话，也不爱往外跑了，也爱学字看书了，搞得陆娘子又是爱又是怜又是惜的。
这一个半月过去了，用过了医馆的据说特别好用的伤药之后，伤也落了笳，小孩长得快，最后只有浅浅一道月牙型的小指甲盖大的白痕，不细看也看不出来，陆娘子这才放了心，比起丈夫右脸那被树枝划的巴掌长的伤痕，真是谢天谢地！
想着事，她随手推开书房的门，女儿此刻正坐在书桌前，听到推门声就回过了头，瓷白的小脸在做母亲的眼里看来，比一个半月前清减了颇多。
她看向了书桌，发现女儿不像儿子说的那样在写字，桌上明显是拿了一本书在看，陆娘子瞟了一眼，一下就认出来了，那是一本讲世俗人情的话本！
瞬间她脸色一变，这书她还有印象，是前年楚州府那边大卖的《墨水奇缘》，讲的是落魄书生孙生和世家小姐崔氏，因一块古墨结缘的一桩缠绵悱恻的巧案。
这书去年流传到他们这宣州府的书坊，她和丈夫就进了一批，卖的确实不错，她看着也确实写的细致又丰富。虽然她自家是卖书的，但是女儿才十岁，知道有人看这个话本，跟自家年幼的女儿看是不一样的！
她还没组织好让女儿别看这本话本的话，却见女儿合上书页，笑盈盈的叫了声娘。
她一股脑的话就憋了回去，决定晚上找丈夫商量一下，看看丈夫怎么让女儿放弃这个过于早的爱好。
至于为什么她不自己说，她……她是慈母啊！真的没有办法对着可爱的儿女说不，万一孩子们失望地伤心地谴责地看向她，她怎么能接受得了，所以这个严父，这个扫兴的坏人，只能是伤疤脸的一脸凶相的丈夫来当。
给自己安排了今晚的待办事务后，她收拾情绪，温柔地对女儿说：“阿昭，该去厨房吃饭了，今儿是你生辰，阿爷备了好多菜呢！”
陆炎序像个应声虫一样，在一旁疯狂点头吞口水：“是呢，姐姐！阿爷说还有红烧肉和糖醋鱼呢！”
看到女儿点头应声说好后站起身了，陆娘子也就带着兴奋地儿子直接出了书房，她没注意到身后慢慢走着的女儿手上还拿着一些什么东西。
厨房里，两个男人已经把饭菜都准备好了，三人到了之后直接开始准备吃饭，陆昭节面前却是一碗卧着一个荷包蛋的长寿面。
陆老爷子率先开口：“一晃眼阿昭都已经十岁了，今年虽然起头不太好，但是跨过这一道，摔过这一跤，咱们阿昭必定会越来越好的，也祝咱们阿昭生辰喜乐，身体康健！”
说完他拿出一个蓝色的布包，递给了孙女，示意她打开，陆昭节听话地打开，里面是一只秀气的漂亮珠花，陆老爷子一脸得意，“阿昭年底缠着你于富叔叔一直问的，和京妮一样的珠花，阿爷给你找着啦。”
陆炎序也不甘示弱，举起一个小小的弹弓：“姐姐姐姐，我也有！我自己做的呢！”
陆娘子说给她做了身新衣服，不方便拿到厨房怕油污，已经放在她的衣柜里了，等陆昭节回房间了可以上身试试。
而父亲则是给了一个自己用木头雕的精美首饰盒子，留着给小姑娘装一下平时心爱的小饰品，
看着大家送的礼物，寿星本人笑了笑，开口一一感谢。然后在几人催促下动筷子夹起面条，开始吃她的寿面。
桌上有七个菜，除了陆炎序心心念念的红烧肉和糖醋鱼，还有一盘长豆炒肉片，三个素菜并一个鱼头豆腐汤，对于普通家庭的陆家来说确实是很隆重的一餐，桌上也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几人聊着家长里短邻里琐碎，也是一派温馨。
直到陆炎序童言无忌，撒娇问道：“爹，最近书店还是很多人不能让我过去玩吗？”
陆思黎僵住，他不知道怎么跟儿子讲，今时不同往日，不是很多人，而是除了他们夫妻，就根本没有其他人！
陆老爷子看出他的难受，说道：“思黎啊，也不必太过苛求自己，但尽人事，且听天命。真开不下去了，咱在陆家村那些租出去的地也能拿回来我们自己种，虽然会比现在累些，但怎么也够咱们自家嚼用。”
话是这么说，但是大人们心里都明白，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地日子岂是那么容易过的。
别说六十花甲已经有些不硬朗的老爷子，从小在书铺长大没下过地的陆明瑶，和原本只是一心读圣贤书不事农桑的女婿，和两个未成年的孩子，怎么想都不够。
更别说陆炎序马上要入学堂读书，过几年陆昭节及笄后要开始相看和筹备嫁妆，哪是陆家村那租出去的一亩三分地能够弥补的了。
席间一时沉默，只有懵懵懂懂的陆炎序扭头看看这个，又转身看看那个。
而此时，一直沉默的陆昭节突然开口了：“爹，娘，我之前听你们俩说最近不景气，想找几个书生写些话本诗集在咱们书铺卖，如今可找到了合适的？”
陆父叹了气，摇摇头，正欲说些什么，就看女儿从身后拿出厚厚一沓写满字的纸。
“爹，这是我最近养身体无聊打发时间写的话本，只写了一部分，你们要不要看一下，看如果印刷这本去和别人打擂台够不够格，最主要，你看我写的话本，能不能大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