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练迅速张开,将玉娇容护在其中。玉娇容眼疾手快地拉着见泽往怀里一带,这才避免了她被波及。

    而方才的桌椅茶壶便没有那么好运,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心疼得玉娇容想骂人。

    冷眼瞧了眼缠斗不休的二人,拉着见泽一闪身便消失在原地。

    ……

    床上的男子呼吸平稳,苍白的脸上不见一丝血色。守在床边的女子正调息疗伤,时而睁眼查看男子气息。

    见泽收回视线,小声凑到少女耳边问道。

    “这什么情况?单凭那小捉妖师便能杀死罗刹鸟?”

    “不是还有她弟弟吗?”

    玉娇容随手指了指床上昏睡的男子,看见泽不相信地翻了个白眼,意味深长地笑道。

    “沈家,可没有闲人。”

    不但如此,一个个都是疯起来不要命的主。

    见泽也与沈家人交过手,说实在的,沈初画比起她的那些祖辈,可要弱得多了。

    就像是…

    “就像,少了一半的法力。”

    玉娇容幽幽说道,见泽连连点头。沈家人是什么?那可是人皇徒弟的血脉,与普通捉妖师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想到了什么似的,见泽猛得扭头看向床上的沈如风。

    “他…”

    沈家从未出现过双生子,并且无一例外,第一个孩子都是男孩。而继承捉妖师天赋法力的,也是这个孩子。

    可偏偏,沈初画与沈如风是双生子。

    “我曾经也只是一个猜想,但是,经过昨晚,我便肯定了我所猜不错。”

    少女笑得像是偷腥的猫儿,见泽眉头一挑,看了看她指尖把玩的卷轴。

    “你还真说服她了?”

    “嗯哼~她是谁?她可是沈家人,我知道,她不会拒绝我的。因为,她与我们,早在二十年前便站在了同一条船上。”

    见泽低头一笑,透过水镜看了眼忙忙碌碌的那群人,不由问道。

    “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了他?要是真搞出人命,别说那和尚了,楚淮安可第一个跟你没完。”

    玉娇容撇了撇嘴,“那小子越来越啰嗦了。行吧行吧,这次算他走运。”

    少女左手一摊,一个黝黑的玉瓶便出现在掌心。见泽迅速退避三尺,唯恐碰到那东西。

    玉娇容斜了眼满脸嫌弃的见泽,将瓶塞一拔,一道虚弱的白气便飘摇而出。

    “回去吧。”

    玉娇容淡淡说着,那白气也不知听没听懂,晃晃悠悠地便往东而去。

    看她收起那冒着寒气的黑玉瓶,见泽这才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坐了回去。

    “诶,他那样还能活吗?”

    “能啊,我又没动他,怎么活不了?”

    玉娇容不在意地耸了耸肩,瞥向面露怀疑的少女。

    “我可是帮你出气诶,见泽大人。”

    见泽忙展颜一笑,顺毛道。

    “是是是,多谢容姑娘仗义出手,小的感激不尽!”

    玉娇容哼了一声也不再玩闹,正色道。

    “我在他记忆里找到了文鳐的尾鳍。”

    见泽收起脸上的笑,眼眸一沉,问道。

    “在何处?”

    “东海郡。”

    ……

    另一头,本是乱糟糟的知州府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大人醒了!!”

    乌泱泱一群人冲进了祁景舟卧房,祁景舟尖叫一声坐起身,煞白的脸上满是恐惧。

    “鬼!鬼!!”

    数不清的恶鬼不断地撕咬着他的肉身,利爪剖开他的肚皮,挖出他的内脏分而食之。

    祁景舟一次次地忍受着彻骨的疼意,一次次地看着那些恶鬼将他的皮肤、肉块、内脏乃至骨头,都被啃食殆尽。

    一次疼痛还未结束,本只剩一个头颅的身体再一次长满了血肉。之后再被剖开,循环往复,好似没有尽头。

    祁景舟能听到每一次重生之时那些恶鬼的笑声呼声,祁景舟害怕恐惧到了极点,恨不得死得干干净净,也好过这地狱一般地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祁景舟所处的那一片黑暗有了亮光,他好似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可是他却记不起来了。再一睁眼,便是熟悉又陌生地恍若前世的卧房。

    “大人,大人你没事吧?!”

    众人被他双目猩红的模样吓了一跳,听他连声高呼有鬼,不由得面面相觑。

    还是师爷最先反应过来,挥了挥手道。

    “好了好了,大人如今醒了也就没事了,都忙去吧。”

    众人这才离去,只是想着祁景舟那副模样,心中都是犯嘀咕。

    今儿一早丫鬟到祁景舟房中喊人,却如何也叫不醒他。直过了大半日,如今人倒是醒了,可看着却不太正常。

    “该不会真有鬼吧?之前我可见过大人院子里有黑影。”

    “对对对,我也见过!”

    “什么黑影啊?我看是黑猫。”

    “才不是黑猫呢,我见的黑影可是人的模样,像是穿了斗篷。”

    “……”

    一众丫鬟七嘴八舌地说着往日不敢说出口的话,一时间越发人心惶惶。

    “我听说,大人的堂亲,就是金城那家。又是死人又是疯的,现在整个祁府都没有什么人了!”

    “我也听说了,祁老爷子与少奶奶都死了。”

    说着丫鬟又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道。

    “听说,祁老爷子不是被人杀的!”

    “嘶,你可别吓人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今儿还要值夜呢。”

    一个丫头搓了搓手臂害怕地说着,方才说话的丫头连连摆手。

    “我可没说谎,我二姨家的小舅子的外甥的邻居便是金城人,前些日子到定州来看他祖父,我这才听说呢。”

    丫鬟的脸在夕阳下染上了一片阴影,压低了声音说道。

    “那祁家老爷可是被挖心而死,不是匕首劈开,而是用手剖开胸膛,将其心脏挖了出来!”

    一众丫鬟吓得脸色一白,那丫鬟接着说道。

    “祁家少爷打那之后便傻了,整日里喊着什么锦娘,又哭又笑的,可瘆人了。”

    丫鬟们嘶了一声,这主家死的死疯的疯,这家还不散了?

    “谁说不是呢?没几日祁家便被搬空了,值钱的东西全都被家中仆人与邻居洗劫一空。”

    丫鬟一叹,“可怜了祁家少爷,人疯了,家也没了,也不知这个冬天能不能熬过去。”

    ……

    哼哧哼哧的粗喘声此起彼伏,在破败的巷子里引人侧目。

    过路的黄狗奇怪地瞧了眼连在一起的几人,又被乞丐一闷棍吓得一扭头跑得没影。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接一个的乞丐餍足地离开了小巷。昏暗的阳光只照射在巷头,依稀能看到地上破碎的布块。

    满是脏污的碎布大致能看出是上好的料子,如今被人暴力撕碎随意踩在脚下,让人看了不由得惋惜。

    呜呜咽咽的声音在巷子深处断断续续地响起,似哭声,似嘶吼。

    满是泪水的眼瞳恍惚地看着巷子上空的晚霞,曾几何时,有人与他一同共赏这黄昏之景。

    他想不明白,是从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祁连枝转动着不甚清醒的大脑,是了,是从遇见眉娘开始的。

    眉娘就像是吸引飞虫的火光,让他丢下了身后相伴数年的少女。

    见到眉娘的那一刻,祁连枝心中不停响起一个声音。是她,她才是他生命中的另一半,他的双生火焰。

    祁连枝义无反顾地扑进那吸引他的火光,看不到身后的泪水,也看不到她的悲伤。

    只是祁连枝真的看不到吗?

    祁连枝颤抖地蜷缩着,浑身的疼意与污秽让他不停干呕。

    也许这是报应,是他伤害了叶如锦的报应。

    酒香胭脂香恍若隔世,少女的挣扎眼泪依旧清晰可见。

    「畜生!畜生!!」

    哭骂声让他颤抖,不知是兴奋还是羞愧。

    “嘻嘻,瞧啊,光着屁股的白羊。”

    “呸!骚货!”

    乞丐们一边说着羞辱的话,一边邪笑着走进了巷子。

    祁连枝颤抖着想逃,只是没有力气的四肢连翻身都难。

    “果然是故意勾引我们呢,老子手一摸,就乖乖地自己吞下去了。”

    “呵,谁知道早先吃过多少了。”

    “不要钱的你还嫌弃上了?嫌脏掏钱去找别人啊。”

    “……”

    祁连枝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了,左右还是那些荤话,这些日子他听得多了。

    晚霞、灰墙、还有探出墙边的树,都在天旋地转摇摆不停。

    恍惚间,祁连枝又好像听到了少女的哭声。这一次,他还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祁连枝挣扎着四处去瞧,他想起了叶如锦所说的那个孩子。

    “啪——”

    “扭什么?!”

    男子恼羞成怒地一巴掌抽在祁连枝脸上,直将他的唇角打裂。

    祁连枝觉得自己又陷入了幻境,否则,他怎么会看到那个少女的身影。

    「枝枝,我和孩子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祁连枝不知道死了之后他还能不能再见到叶如锦,因为叶如锦被他杀了,用桃木剑。

    “咦?这傻子还会哭呢?”

    男子停了下来,掐着祁连枝满是泪水的脸示意同伴看。

    笑声哭声在巷子里不停传来,有不忍心的妇人路过,也只幽幽一叹。

    “可怜啊…”

    玉娇容嗤笑,可怜吗?报应罢了。

    见泽只瞧了一眼便移开视线,看了眼不远处看不清脸色的沈初画扭头道了声。

    “走吧,和尚等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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