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泽一愣,紧接着瞪大了双眼,看向地面的妖丹。

    “这妖丹…”

    “就是阵眼。”

    玉娇容笑吟吟地说着,扭头斜了眼远处的僧人。

    “和尚,我说的可对?”

    见泽这才注意到远处的无尘,暗自奇怪这和尚几时到了。

    看他不答,玉娇容也不在意。随手将内丹一抛,秋水剑随心而动,只听咔嚓一声,便将那内丹劈得粉碎。

    紧接着漆黑如墨的光眨眼间便铺满了整个无相渊,待玉娇容睁开眼,却并没有如她意料中那般回到贺家。

    “见泽?”

    周围的海浪一个接一个地拍向礁石,玉娇容皱眉四顾,并没有瞧见见泽身影。

    警惕地攥紧秋水剑,玉娇容并没有发现什么妖魔之气。远处是隐约可见的渔村,有些熟悉的船渐渐靠近岸边,玉娇容心念一动,纵身一跃便落在桅杆之上。

    “夫人当心。”

    衣着华贵的男子小心地扶着身旁女子下船,那背对着玉娇容的女子身着羽衣,正是画像中的模样。

    玉娇容心中奇怪,她并没有在临江仙身上发现妖气,相反,很纯净。

    “贺老板与夫人真是郎才女貌,般配极了!”

    “我若是有幸嫁得如贺老板这般爱护妻子之人,那该有多好啊…”

    “夫妻恩爱,着实令人艳羡…”

    “……”

    各种各样的声音涌入玉娇容耳内,可看向那些渔民,却发现他们的脸上是一片空白。

    诡异的一幕让玉娇容眼眸微眯,看来这是在临江仙的那幅画里了。

    只是临江仙已死,这画又是如何将她困在这里的?

    玉娇容跃下桅杆,微微阖眸将神识铺开。只是目之所及,尽是蔚蓝的大海,一片寂静,没有任何生命。

    “仙儿,你瞧,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南洋金珠,与你做簪子再合适不过了。”

    “贺郎,我很喜欢!”

    女子惊喜的声音让玉娇容侧目,打量着那面露惊喜的女子,玉娇容微微摩擦着下巴沉思。

    贺鸣掌心里的金珠足有枣儿大小,玉娇容并没有从上面发现有生命之气。就如同围观的这些渔民、这些渔船,包括贺鸣此人。

    唯一有生命之气的,便是那一脸娇羞的女子。

    玉娇容忽得抚掌笑道,“原来是槐鬼。”

    那女子听到玉娇容的声音不由一怔,下意识扭头看向趴在舷墙之上的少女。

    玉娇容歪头一笑,却意外看到那槐鬼尖叫一声躲在了贺鸣身后。

    “贺郎!有鬼!”

    贺鸣奇怪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向船头处,却发现那里空无一物。

    “仙儿,你看错了吧?那里什么都没有啊。”

    槐鬼探出头一瞧,方才对她笑的少女不见了踪影。

    “奇怪,方才还有人呢。”

    贺鸣无奈一笑,揽着她的腰肢便往不远处的院落而去。

    “真的是我看错了吗?”

    玉娇容听着女子低声的呢喃,困惑地歪了歪头。

    莫非不是槐鬼?可她身上的气息与画卷之下的地杆一模一样,分明就是它。

    可方才槐鬼眼中的害怕与疑惑并不是假的。

    玉娇容眉头微皱,看了眼周围僵硬着站在原地的渔民们,身形一动,跟上了进入院子的二人。

    屋内二人举止亲昵,一言一行皆如同寻常夫妻。从烧饭到洗衣,直到夕阳落入海面。

    玉娇容坐在屋檐上打量着屋内相对而坐的二人,若不是这诡异的寂静,她真的要以为屋内用膳的二人是普通人了。

    据她一日的观察,这槐鬼的的确确像是一寻常女子。玉娇容晃了晃双腿,指尖一动,剧烈的风拍开门窗,惊得屋内二人侧目。

    “啊!”

    利箭直直指向女子眉心,而槐鬼却并没有用法力抵挡,尖叫一声跌坐在地。

    “仙儿!你怎么了?!”

    贺鸣忙起身扶起槐鬼,却被她紧紧抓着手臂。

    “箭!贺郎!你看!”

    槐鬼又惊又惧地指着悬于半空的箭,可贺鸣却什么也看不出来,面前只有桌面上的饭菜,再无其他。

    “仙儿,你是不是出海太累了?这里没有什么箭啊。”

    “不可能!这箭明明就在此处!你看啊!就在这!”

    女子惊恐地指着面前的箭慌乱地晃着贺鸣的手臂,“你看啊!!”

    贺鸣微皱眉,柔声地安抚着受惊的女子。

    “别怕仙儿,没事的,这里什么也没…呃……”

    箭头蓦地穿透贺鸣胸膛,女子一愣,紧接着发出厉声尖叫。

    “贺郎!!”

    玉娇容揉了揉耳朵,“你的贺郎是假的。”

    女子怒视着坐在窗口的玉娇容,“妖物!你为何要害我的贺郎?!”

    “第一,你的贺郎又不是真的。第二,贺郎就算是真的,也跟你没什么关系。”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女子只感觉眼前一花,下意识玉娇容便笑吟吟地出现在她面前。

    “你瞧,血呢?”

    女子低头一看,贺鸣那被刺穿的胸口空空荡荡,没有丝毫血迹。

    “这…这是怎么回事?!”

    玉娇容指尖一点,女子怀里的贺鸣便化作点点星光消失不见。

    “因为,他本来就是假的啊。”

    “我不信!这是你的障眼法!你把贺郎弄到哪里去了?!快还给我!!”

    女子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瞳就要去抓玉娇容的手臂,却扑了一空。

    下一瞬,本该在她面前的少女出现在她的身后。女子一惊,紧接着脑后如针扎一般一痛。

    “唔,神魂残缺不全,难怪。”

    原来这槐鬼神魂不全,依附在这画中,便以为自己就是临江仙。

    让玉娇容奇怪的是,这槐鬼丹田处空无一物,却神魂不散。

    奇也怪也。

    女子还未来得及反抗,便被忽然出现的金光一裹,再没了意识。

    玉娇容接住落下的金珠,周遭的一切轰然倒塌,再睁开眼之时,便是在贺家主院。

    “你可算回来了!”

    看她出现,见泽大喜,拉着她一瞧,见她没有受伤不由奇怪地问道。

    “刚才我们明明是一同离开的无相渊,可我跟无尘回来之后却不见你,你去哪了?”

    “哝。”

    玉娇容指了指暗淡无光的画卷,见泽奇怪地看了看,却瞧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你将槐鬼带出来了。”

    无尘盯着她腰间的铃铛忽然开口,玉娇容自然毫不意外他会知晓。

    “这槐木诡异,应当也是出自博物轩。”

    字画装裱所用的凌布与天地杆皆不是一般物什,玉娇容有预感,灵音一定与博物轩有什么关联。

    “今日初三,博物轩到十五日夜会开放顶层。你若想去调查,需得等些时日。”

    楚星曜如此说着,看她将卷轴收起,视线移向少女侧脸。

    这张脸要比方才苍白许多,想到她方才布下结界的样子,冲进浓雾时的模样,楚星曜眼中越发复杂。

    “临江仙已死,这案子也可以结了。楚大人,你说呢?”

    玉娇容扭头询问,见他扭过脸神情闪烁的模样心中不由觉得奇怪。

    “既然凶手已死,共犯夜明也已抓到,自然可以了结了。只是,那姑获鸟径微手中亦有人命,我们须得也将她带回京城。”

    楚星曜轻咳一声正色道,瞥向看着他的少女补充道。

    “虽然并不是她的本意,但是她的确杀了倪琼,理应带回监察司。”

    玉娇容自无不可,一行人刚刚离开贺家,便遇上了等在门口的径微与重雪。

    “容姑娘,多谢你帮我杀了那贱人。”

    径微微微拱手道谢,“姑娘如何处置我,我都毫无怨言。”

    重雪不由攥紧了径微衣袖,“微娘是为了我,这才失手杀了倪琼。大人,可否放…”

    “雪娘子应当听过,杀人偿命。微娘是妖,她杀了人,自当应由监察司处置。”

    玉娇容淡淡道,重雪眼中的欲言又止让她微微一笑。

    “雪娘子是想说,妖,修行不易,如何能因失手杀人而赔上数百年来的修行?”

    重雪抿了抿唇,这的确是她心中所想。

    “佛曰,众生平等。是人也好,是妖也罢。做了错事,就应当受到惩罚。又何来值不值当的?”

    “妖,本就拥有强过人族数百倍的力量。百年修行不易,便更要自我约束。”

    “人犯错,有朝廷,有衙门审判处决。妖犯错,同样归监察司处置。”

    如此,才能让妖知道界限,才会让妖伤人之事越来越少。

    同样的,有贪婪之心的人,也要得到惩罚。

    两族之间有了约束、红线,才有可能和平共处。

    沈初画扭头看向平静的少女,她初听玉娇容此话之时,只觉得荒谬,觉得玉娇容是在痴人说梦。

    妖性单纯嗜血,又身覆人族远不能及的力量。千万年来,人族在妖族的眼中,都只是一口吃食。

    人族忌惮妖族、憎恨妖族,这是数千年来的恐惧积累。偏见、恐惧,如何能够如此轻松化解?

    就连身为捉妖师的她,也不能以平和之心看待妖族。更何况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玉娇容扭头,对上女子的视线不由一笑。她正是因为知道这些,所以才更为之努力。

    人妖和平,没有仇视、没有偏见。

    那样的世界,她心向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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