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同意简博士的废水解决方案。”
沸沸扬扬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庄严辉煌的会堂，坐在第一排中央的姜唯眼也不抬，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拇指悄然叩开食指上的戒指。银色的金属戒指瞬间喷薄出一股幽暗的火焰，将桌上那一沓方案文件尽数烧毁。
她对上方案提出者错愕的目光，冷冷吐出两个字：“驳回。”
整个会堂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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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黑水108年，地点：人类最高联合大会堂。
黑水纪年，顾名思义，即废水排入大海发生污染异变开始的纪年。黑水108年，人类排放废水的第九个纪年。
此次有关废水最新处理方案的讨论大会，就是作为废水事件始作俑者后代之一的简博士申请开展的。
会议进行到一半，身为姜唯当众否决了简博士的解决方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毅然离开会堂。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金发碧眼的科研者匆忙追了上来：“姜院士！”
“姜院士，您不应该这么冲动，”他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紧跟在姜唯身侧：“废水污染导致的变异事件层出不穷，当即最紧要的是要赶快想办法从根源解决问题……”
姜唯头也不回：“从根源解决问题？怎么个解决法？”
她略一思忖，突然扯了扯嘴角：“依我看来，不如从虫洞穿越回去炸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你看够不够根源？”
紧跟在姜唯身旁的科研者一怔：“……姜院士，这太不切实际……”
“波尔，”姜唯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你觉得是虫洞穿越不切实际一些，还是将废水排入太空更荒诞可笑？”
她顿了顿，嗤笑道：“不过也是难得，一百年过去了，地球百分之八十的生物都发生了异变，他们自私自利的本性倒是根深蒂固。”
她说着转过身，仰头望向特制防辐射铅玻璃外——悬浮天边的，那道幽绿色的极光。
一时间心中怒气更盛。
“你知道的，我对他们那群自以为是的科学家没有好脸色。像我这么小心眼儿的人，当然不能让他们如愿。”
波尔依然有些犹豫不决：“姜院士……”
“该醒醒了，波尔·尼金博士。”
“事到如今我们没有过多的选择，有时候行差踏错一步，于人类和地球而言都有可能是灭顶之灾。”
姜唯说罢走到门口，助手米兰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她接过米兰递过来的口罩戴上，背对着波尔摆摆手：“好好想想吧，波尔。冲动的到底是谁。”
-----------------------------
姜唯靠在车座的椅背上，握住电子方向盘的手指不自主地收紧。
因为一百多年前不规则的废水排放，一百多种放射性物质和重金属流入海洋，导致整个海洋生态系统的平衡遭到破坏。海洋生物率先发生突变、畸形和繁殖受损。海底珊瑚礁、海草床、微生物等重要生态系统组成部分无一幸免。
陆地动植物包括人类通过生态循环系统直接或间接接触放射性物质导致辐射暴露，连带着淡水区域也受到牵连，地球生物基因受到损伤发生异变，异种怪物疯狂破坏攻击未受感染的人类和动植物，恣意猖狂。
直到黑水90年，人类彻底陷入末世。废水之下的故土，遍地贫瘠，满目疮痍。
人类为了生存不得不联合在一起，聚集在尚未感染的地区建立了人类生存基地。人类基地最高层领导者分为两个组织，一个是汇聚全球顶尖科学家的科研组织，另一个是负责绞杀变异物种的军事组织。
刚回到高层科研所，米兰便立马递上来一份电报资料：“院士，最新消息，潶河组织人员受感染发生变异，内部死伤惨重，连同我们派去的眼线也折了好几个。”
潶河，未经联合部准许私自进行反人类反自然科研的反动组织。
姜唯接过无线电报，微微蹙眉：“怎么回事？”
“好像是内部科研者意外感染变异。”米兰查看着电子悬浮屏幕，抬头道：“源头找到了，是潶河实验室里的放射性药剂意外泄露。”
“嫌命长了——我们的人现在情况如何？”
“目前不清楚，通讯到一半后面断掉了。”米兰道。
姜唯神色淡然，不紧不慢地从消毒储存柜中取出全新的黑色口罩和手套戴上：“只能静观其变了。”
她反手掠过挂在一旁的深蓝色大衣，叩了一顶黑色鸭舌帽，再塞了几支透明色药剂在腰间的束带上，被宽松的大衣遮掩着。等到一切准备就绪，她转头对米兰吩咐道：“你先守着通讯，我去一趟鸽子市。”
----------------------------
鸽子市，俗称黑市。
姜唯压低了帽檐，不紧不慢地走在鱼龙混杂的黑市小道中。她穿过拥挤的人群，径直走到一个四面环绕着机械守卫的高级大楼前。
“高级竞买人7519号，欢迎您！”
大门前的门禁系统一声机械播报，门前的透明电子屏障消失，姜唯双手插兜走进楼中大厅，拐弯进入传送梯。
传送门关闭的瞬间从外面伸进来一只手，挡在准备闭合的两道门中间。低着头的姜唯抬眼看过去，来人身着一身黑色大衣，肩膀上还残留着薄薄一层积雪，好似刚从极寒之地回来。
那人双手合十，朝着姜唯哈腰道：“见谅、见谅。”
看起来毕恭毕敬，可惜姜唯见多了这种表面功夫，一眼看穿面前这个人来路不凡。
她余光扫过，看清了那人的样貌，默默别过脸去。
那人正准备去按楼层，却发现姜唯事先按好的数字72，不由得惊喜，搭话道：“好巧，你也去参加拍卖会？”
姜唯看也不看他一眼：“……”
“……”
传送梯中一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两人相安无事地并排站着，那人两次碰壁也不恼怒，若无其事地抬手掸去肩上的雪屑。姜唯余光注意到他的动作，但很快移开目光，眸色微微一暗。
“叮！”
一声清脆的声响，传送门豁然打开。
姜唯率先走出传送门，没有直接去拍卖会场，而是转弯朝着卫生间走去。
她拢了拢身上宽松的大衣，拇指一抹右手中指上的戒指，透过眸中的隐形眼镜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电子屏幕。
“米兰，你去查一下最近极端气候波及到的地区有哪些，以及近几日新出入基地的人物名单，今晚两点前交给我。”
屏幕那头的米兰十指飞快敲击着虚拟键盘：“好的，院士。”
姜唯抬手推开卫生间隔间的第一扇门，“还有，你……”
她话说到一半，隔间内突然晃过一个黑影，朝着她的方向扑过来。姜唯反应敏锐，猛地一个侧身躲了过去。
“咚！”肉|体撞在合成金属地板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姜唯眸色一凝，左手迅速伸进大衣摸索到腰间冰冷的物什。那人重重摔倒地上，却趁着她动作的功夫猛地爬起身顺势她的大腿。
头顶触到一点冰凉，抱着姜唯大腿的那人茫然抬起头，目光对上抵在自己额前黑洞洞的枪口。
通讯那头的米兰担忧的声音传来：“院士！发生了什么院士！”
却被姜唯反手挂断了通讯。
姜唯微微皱眉，这才看清楚了那人的样貌——一个瘦削干净的男孩，十五六岁的模样。引起姜唯注意的是他独特的发色，大部分头发是白色的，白色短发之下露出些许黑发，发尾还湿漉漉地向下滴落着水珠。他仰头望着姜唯，连眼睛都是湿漉漉的，裹在身上的白布像是实验室或医院里桌布之类的物什，难以蔽体的布匹下裸|露出他白透的肌肤。
男孩顺着她的腿攀住她的衣角，低低呜咽了两声，眼泪唰一下滚落。
“嘤……妈妈……”
姜唯头顶缓缓扣出个问号：“……？”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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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塔塔是一只海獭，世界上最后一只未被污染的海獭。
它从未见过海。因为实验而存在的他一出生就生活在四四方方的金属实验舱中。它的母亲是地球上最后一只纯正的雌性海獭，可惜她在诞出阿塔塔后不久便死了。
它是雌性海獭和科技的后代，不见天日的科学家们将基因注射进母亲的体内，孕育了它。
“母体血压升高！准备降压仪！”
“母体一直抽搐，血管发生了崩裂！”
“报告博士！母体出血过多导致失容性休克！”
“……”
嘈杂不堪的实验室，博士低沉的嗓音如一道冰冷的判决：“去母留子。”
“……”
“成功了！是一只雄性小海獭！”身着白大褂的科学家如释重负，鲜红的血液濡湿了他身前的大片衣衫。他小心翼翼地将刚出生的小海獭放进检测箱中，进行各项指标检测。
“幼体身体非常虚弱，随时可能会夭折！博士，请求下一步指令！”
“母体死亡，这是最后一只了，必须得保下来。”
“这是最后的机会，注射药剂吧。”
一阵电流游过全身，奄奄一息的阿塔塔长久地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然是三年后。
以及映入眼帘的一双，属于人类的手。
沸沸扬扬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庄严辉煌的会堂，坐在第一排中央的姜唯眼也不抬，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拇指悄然叩开食指上的戒指。银色的金属戒指瞬间喷薄出一股幽暗的火焰，将桌上那一沓方案文件尽数烧毁。
她对上方案提出者错愕的目光，冷冷吐出两个字：“驳回。”
整个会堂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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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黑水108年，地点：人类最高联合大会堂。
黑水纪年，顾名思义，即废水排入大海发生污染异变开始的纪年。黑水108年，人类排放废水的第九个纪年。
此次有关废水最新处理方案的讨论大会，就是作为废水事件始作俑者后代之一的简博士申请开展的。
会议进行到一半，身为姜唯当众否决了简博士的解决方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毅然离开会堂。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金发碧眼的科研者匆忙追了上来：“姜院士！”
“姜院士，您不应该这么冲动，”他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紧跟在姜唯身侧：“废水污染导致的变异事件层出不穷，当即最紧要的是要赶快想办法从根源解决问题……”
姜唯头也不回：“从根源解决问题？怎么个解决法？”
她略一思忖，突然扯了扯嘴角：“依我看来，不如从虫洞穿越回去炸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你看够不够根源？”
紧跟在姜唯身旁的科研者一怔：“……姜院士，这太不切实际……”
“波尔，”姜唯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你觉得是虫洞穿越不切实际一些，还是将废水排入太空更荒诞可笑？”
她顿了顿，嗤笑道：“不过也是难得，一百年过去了，地球百分之八十的生物都发生了异变，他们自私自利的本性倒是根深蒂固。”
她说着转过身，仰头望向特制防辐射铅玻璃外——悬浮天边的，那道幽绿色的极光。
一时间心中怒气更盛。
“你知道的，我对他们那群自以为是的科学家没有好脸色。像我这么小心眼儿的人，当然不能让他们如愿。”
波尔依然有些犹豫不决：“姜院士……”
“该醒醒了，波尔·尼金博士。”
“事到如今我们没有过多的选择，有时候行差踏错一步，于人类和地球而言都有可能是灭顶之灾。”
姜唯说罢走到门口，助手米兰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她接过米兰递过来的口罩戴上，背对着波尔摆摆手：“好好想想吧，波尔。冲动的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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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唯靠在车座的椅背上，握住电子方向盘的手指不自主地收紧。
因为一百多年前不规则的废水排放，一百多种放射性物质和重金属流入海洋，导致整个海洋生态系统的平衡遭到破坏。海洋生物率先发生突变、畸形和繁殖受损。海底珊瑚礁、海草床、微生物等重要生态系统组成部分无一幸免。
陆地动植物包括人类通过生态循环系统直接或间接接触放射性物质导致辐射暴露，连带着淡水区域也受到牵连，地球生物基因受到损伤发生异变，异种怪物疯狂破坏攻击未受感染的人类和动植物，恣意猖狂。
直到黑水90年，人类彻底陷入末世。废水之下的故土，遍地贫瘠，满目疮痍。
人类为了生存不得不联合在一起，聚集在尚未感染的地区建立了人类生存基地。人类基地最高层领导者分为两个组织，一个是汇聚全球顶尖科学家的科研组织，另一个是负责绞杀变异物种的军事组织。
刚回到高层科研所，米兰便立马递上来一份电报资料：“院士，最新消息，潶河组织人员受感染发生变异，内部死伤惨重，连同我们派去的眼线也折了好几个。”
潶河，未经联合部准许私自进行反人类反自然科研的反动组织。
姜唯接过无线电报，微微蹙眉：“怎么回事？”
“好像是内部科研者意外感染变异。”米兰查看着电子悬浮屏幕，抬头道：“源头找到了，是潶河实验室里的放射性药剂意外泄露。”
“嫌命长了——我们的人现在情况如何？”
“目前不清楚，通讯到一半后面断掉了。”米兰道。
姜唯神色淡然，不紧不慢地从消毒储存柜中取出全新的黑色口罩和手套戴上：“只能静观其变了。”
她反手掠过挂在一旁的深蓝色大衣，叩了一顶黑色鸭舌帽，再塞了几支透明色药剂在腰间的束带上，被宽松的大衣遮掩着。等到一切准备就绪，她转头对米兰吩咐道：“你先守着通讯，我去一趟鸽子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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鸽子市，俗称黑市。
姜唯压低了帽檐，不紧不慢地走在鱼龙混杂的黑市小道中。她穿过拥挤的人群，径直走到一个四面环绕着机械守卫的高级大楼前。
“高级竞买人7519号，欢迎您！”
大门前的门禁系统一声机械播报，门前的透明电子屏障消失，姜唯双手插兜走进楼中大厅，拐弯进入传送梯。
传送门关闭的瞬间从外面伸进来一只手，挡在准备闭合的两道门中间。低着头的姜唯抬眼看过去，来人身着一身黑色大衣，肩膀上还残留着薄薄一层积雪，好似刚从极寒之地回来。
那人双手合十，朝着姜唯哈腰道：“见谅、见谅。”
看起来毕恭毕敬，可惜姜唯见多了这种表面功夫，一眼看穿面前这个人来路不凡。
她余光扫过，看清了那人的样貌，默默别过脸去。
那人正准备去按楼层，却发现姜唯事先按好的数字72，不由得惊喜，搭话道：“好巧，你也去参加拍卖会？”
姜唯看也不看他一眼：“……”
“……”
传送梯中一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两人相安无事地并排站着，那人两次碰壁也不恼怒，若无其事地抬手掸去肩上的雪屑。姜唯余光注意到他的动作，但很快移开目光，眸色微微一暗。
“叮！”
一声清脆的声响，传送门豁然打开。
姜唯率先走出传送门，没有直接去拍卖会场，而是转弯朝着卫生间走去。
她拢了拢身上宽松的大衣，拇指一抹右手中指上的戒指，透过眸中的隐形眼镜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电子屏幕。
“米兰，你去查一下最近极端气候波及到的地区有哪些，以及近几日新出入基地的人物名单，今晚两点前交给我。”
屏幕那头的米兰十指飞快敲击着虚拟键盘：“好的，院士。”
姜唯抬手推开卫生间隔间的第一扇门，“还有，你……”
她话说到一半，隔间内突然晃过一个黑影，朝着她的方向扑过来。姜唯反应敏锐，猛地一个侧身躲了过去。
“咚！”肉|体撞在合成金属地板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姜唯眸色一凝，左手迅速伸进大衣摸索到腰间冰冷的物什。那人重重摔倒地上，却趁着她动作的功夫猛地爬起身顺势她的大腿。
头顶触到一点冰凉，抱着姜唯大腿的那人茫然抬起头，目光对上抵在自己额前黑洞洞的枪口。
通讯那头的米兰担忧的声音传来：“院士！发生了什么院士！”
却被姜唯反手挂断了通讯。
姜唯微微皱眉，这才看清楚了那人的样貌——一个瘦削干净的男孩，十五六岁的模样。引起姜唯注意的是他独特的发色，大部分头发是白色的，白色短发之下露出些许黑发，发尾还湿漉漉地向下滴落着水珠。他仰头望着姜唯，连眼睛都是湿漉漉的，裹在身上的白布像是实验室或医院里桌布之类的物什，难以蔽体的布匹下裸|露出他白透的肌肤。
男孩顺着她的腿攀住她的衣角，低低呜咽了两声，眼泪唰一下滚落。
“嘤……妈妈……”
姜唯头顶缓缓扣出个问号：“……？”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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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塔塔是一只海獭，世界上最后一只未被污染的海獭。
它从未见过海。因为实验而存在的他一出生就生活在四四方方的金属实验舱中。它的母亲是地球上最后一只纯正的雌性海獭，可惜她在诞出阿塔塔后不久便死了。
它是雌性海獭和科技的后代，不见天日的科学家们将基因注射进母亲的体内，孕育了它。
“母体血压升高！准备降压仪！”
“母体一直抽搐，血管发生了崩裂！”
“报告博士！母体出血过多导致失容性休克！”
“……”
嘈杂不堪的实验室，博士低沉的嗓音如一道冰冷的判决：“去母留子。”
“……”
“成功了！是一只雄性小海獭！”身着白大褂的科学家如释重负，鲜红的血液濡湿了他身前的大片衣衫。他小心翼翼地将刚出生的小海獭放进检测箱中，进行各项指标检测。
“幼体身体非常虚弱，随时可能会夭折！博士，请求下一步指令！”
“母体死亡，这是最后一只了，必须得保下来。”
“这是最后的机会，注射药剂吧。”
一阵电流游过全身，奄奄一息的阿塔塔长久地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然是三年后。
以及映入眼帘的一双，属于人类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