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海浮岛之上,魔气环绕,阴云密布,将巍峨广饶的魔宫笼罩在其中。

    魔宫寒苍殿,炙热的鲜红岩浆在地缝中翻涌不息,头戴獠牙鬼面的黑衣影卫们岿然不动地分立在大殿的两侧,安静无声,好似一个个没有思想和感情的冰冷雕塑。

    一个魔兵闪现在大殿,对着高阶之上的魔尊躬身禀报:“尊上,玄影阁阁主求见。”

    莹润璀璨的鲛珠帘后,虞非池慵懒地倚在雪白的兽皮金龙椅上,丹蔻玉手撑头,正闭着狭长凤眼假寐。

    闻声,她睁开双眼,轻启红唇:“让他进来。”

    柔媚的嗓音悠悠响在大殿,气息略显虚弱,为她艳色无双,从头到脚,无一不美得令人窒息的姿容,中和了一分凌厉。

    魔兵应“是”,埋头消失在原地。

    不过片刻,玄影阁阁主殷寻闪身出现在殿内。

    他容貌隽秀,一身束领银丝暗纹墨袍,手上捧着一只金色云纹黑木盒,对着虞非池躬身行礼:“尊上,第三剂丹药炼好了,请您服用。”

    半年前虞非池在宫中遭遇偷袭,被人打成了重伤,如今修为停滞,灵力虚弱,每个月只能靠着药物慢慢调理恢复。

    殷寻是左长老的长子,如今既是统领影卫队的玄影阁阁主,也是虞非池的未婚夫。

    而他精通药理,擅长炼丹。无论是出于信任还是能力,虞非池将这项为自己疗伤的任务交给他都合情合理,最是放心。

    虞非池懒懒坐起身,轻纱紫袖一挥,木盒转眼落入她的手中,自动打开。

    她两指捏起里面那颗圆润的赤色丹药,定睛看了一眼,妖艳的脸上浮出满意的笑意:“辛苦你了,殷寻。”

    说话间,目光柔情似水地落在对方身上,满是赏识之色。

    殷寻微微躬身,温声谦逊地回:“能为尊上效力,是属下的荣幸。”

    虞非池慢条斯理地服下那枚固元丹药,旋即忽然想起什么,柔声问:“对了,正好有事要问你。宫中几位魔将失踪一案,你查询了多日可有什么进展?”

    半年前虞非池受了重伤,接着,她身边最得意的几位大将便接连失踪。此事至今为止没有线索,闹得人心惶惶,没有宁日。

    虞非池命殷寻与其父亲左长老一起查探凶手,奇怪的是,这些人失踪的地点没有任何斗法和厮杀的痕迹,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每次都找不到有用的线索。

    殷寻遗憾又自责地躬身回禀:“禀尊上,属下无能,还是没有查出线索。”

    虞非池也没苛责他什么,一副善解人意:“无妨,继续查便是。”

    说完,她赤着一双玉足,优雅地步下冰凉石阶。

    她自小生活在魔宫,过了三百多年养尊处优的无忧日子,行走间,与生俱来的华贵与威仪,让底下之人不敢直视。

    虞非池一双狭长丹凤眼,在殷寻身上暧昧流转着,之后绰约多姿地走到他面前,动作自然地环上他的腰。

    他身体一僵。

    虞非池将头径自靠在他胸膛,柔声细语道:“本座这伤势严重,修为停滞已久,听闻双修有助于恢复。本座心想,反正再过半年你便是本座的夫君了,我们不妨提前一试?”

    而且她也很是期待,总是听魔修们说双修的美妙之处,却无法尽快体验,着实令人郁闷。

    殷寻闻言眉心一蹙,下意识看向大殿两侧的影卫。

    玄影阁的影卫队归他统领,分三个等级,在此处值岗的为甲等最高级别,总共二十四人,皆是魔宫精英,修士中的佼佼者。

    这些人因为身份不外露,保密度极高,在寒苍殿值岗时,全部清一色的黑衣劲装,腰悬弯刀,脸上罩一副玄色獠牙面具。除了作为统领者的殷寻见过他们的真容外,其余人等,甚至是魔尊虞非池,无一人晓。

    殷寻眼神焦灼地看着两列影卫,一副心虚,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彼时,井然有序的队列中,其中一名影卫微微侧着目,正好对上了殷寻投过来的殷切视线。

    这名影卫,只一双漆黑的眼睛露在外面,不知不动声色地注视了他们这边多久,当殷寻朝他望过来时,他情绪不明地移开了目光。

    虞非池一半青丝簪成高鬓,斜插两只金凤法钗,一半柔顺地流泻在雪背后,乌黑茂密,长至莹白如玉的脚踝,缠在殷寻身上时,无限妖娆。

    怀里的男人半天没个动静,她疑惑地抬眼看向他,微微一愣:“在看什么?”

    虞非池发现殷寻神色游离,一副心不在焉,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黑色的玄铁链交错悬垂在盘龙柱,那名混在队列中、戴着面具的黑衣影卫立在柱旁,眼神平静地直视前方。除了一双漆黑的眼睛深邃冷峻,看起来与其他影卫也没什么区别。

    “……没什么,”

    殷寻转眼恢复温柔神色,朝她和煦一笑,接着动作自然地拉开她环在自己腰间的双手,轻声一叹,抱歉道,“属下有罪,双修固然对您有益,只是可惜不巧,属下最近正在服用一种新炼制的进阶丹药,服用此药不能行双修之术,否则就会灵力逆转身亡。”

    “……这么严重?”虞非池诧异。

    殷寻轻轻“嗯”了一声。

    虞非池对此深信不疑,询问:“此药还需服用多久?我们什么时候可以?”

    殷寻温和一笑,安抚她道:“尊上放心,属下会尽量赶在大婚前服用完毕,届时无论进阶是否成功,都不会让您独守空房。况且,一旦属下进阶成功,届时再行双修也对您大有助益。”

    虞非池听他如此说,眼下虽然觉得遗憾,但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

    她很快打消了念头,含笑道,“那届时再说吧,本座预祝你顺利进阶。”

    “承您吉言,”殷寻说到这里,微笑告辞道,“您刚服用完药,眼下在体内已经开始发挥药效,需要好好休息才是。属下还有其他事,便不打扰您了。”

    意思是他要走了。

    虞非池每次想同他多处一会儿,他都会以事务繁忙为理由离开,已经见怪不怪。

    她没怪他什么,反倒是体恤他帮自己分忧,劳心劳神,怪辛苦的。

    她轻轻划拉他胸口,同他调笑,“你去忙吧,等空闲了再来找本座解闷。”

    心里却想着,接下来得给他物色几个得力帮手,替他分担一些琐事了。她可不想以后成婚后每日守活寡。

    且说虞非池与殷寻相差没有几岁,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自小就被双方父亲定了娃娃亲。两家长辈实力不相上下,这门婚事在魔界中一直被人津津乐道,无人不说她们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自然,虞非池也是这么认为的。

    即便她并不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只是单纯地认为殷寻实力够强,长得好看,配得上她尊贵的身份,以及……她害怕孤单,想要一个忠诚可靠陪伴自己的道侣而已。

    殷寻温声答应:“是。”

    虞非池意兴阑珊,也没多说什么,很快放他离开了。

    眼下即将入夜,影卫们也到了换岗的时间。这些人以十二个时辰为时间节点,每队十二人,轮流换岗。

    殷寻前脚刚走不久,彼时,换岗的影卫们也齐刷刷离开了大殿,化作一道阴风而去。

    虞非池目送走了殷寻,转身回殿。

    她神色疲惫地抬起手,揉了揉额角。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每个月都按时服用殷寻给她炼制的固元丹药,可近来却越来越感到乏力,比起刚受重伤的时候,还要虚弱无力。

    她当是殷寻送来的丹药见效没有那么快,也没想太多,正准备回寝殿休息时,倏然,脚步一顿。

    虞非池垂着眸,看着地上那枚留影珠,愣了一瞬。

    这珠子……

    是殷寻刚刚不小心遗落的?

    可是转念一想,他为人小心谨慎,不像是那丢三落四之人……

    虞非池径自揣测一番,挑挑柳眉,勾手将其敛入袖中。

    她捏着此物,凝视了片刻,原想着先收起来,等他下次来了还给他。

    但不知怎么的,仿佛有一股诡异的气息悄然而生,在暗中蛊惑驱使着她,让她忍不住想要去探看里面究竟。

    略一沉吟,她收起珠子,向内殿走去。

    *

    紫帐轻纱随风飘荡,满室幽静。

    留影珠浮在她的掌心悠悠转动,泛着淡紫色幽光。

    她不确定这珠子是否是殷寻遗落的,但不论是与不是,对她而言都不重要。

    这整个魔界都是她的,更何况区区一颗珠子。

    虞非池没有犹豫,很快往里面注入了一丝灵力。

    然而,当留影珠里的画面出现在虚空中的那一刻,她脸色骤然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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