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以意应声转头,瞧见门口站着的师兄,如小雀般朝着他扑过去,“师兄,你终于回来了!你不知道,我等得有多着急。刚刚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你被一个妖怪给抓走了。我想救你,可是我又救不了你。”

    她总是习惯于将自己的经历一股脑地向他倾诉,他也总是很耐心地听她说话。

    她抬眸,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师兄的模样,看得邵之邀不由得心头一软。

    想到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邵之邀让她先去坐下,然后道:“我和伍师弟去看过了,后院阵法中心为血池,血池内浸泡着一副人皮,四周皆是稻草所做的假人。如果我没看错,那便是有人布了引灵血阵。”

    “引灵血阵?”宋以意大惊。

    所谓引灵血阵,便是活剥一位年轻女子的皮囊,放入血池之中浸泡。血池内需要提前灌满活人鲜血。被取血者数量不下百人,且最好是在这百人活着的时候放血,然后折磨至死,由此才会形成怨灵。

    一个人刹那间的愤怒往往会爆发无穷的力量。这天下,大概没有什么比人死前的怨气来得猛烈了。怨灵虽毒,但只要利用得当,将其灵力禁锢于血阵之中,换皮延命的目的方能达成。更有甚者,可以复活死人。

    引灵血阵是邪术中至残忍的一种,源自溪山魔教一位护法——昭明。

    数十年前,昭明原本是澜雁山唯一修仙门派——濯清宗的弟子。濯清宗为修仙门派之末,又因为修仙爱走捷径而被其它修仙门派所不齿。

    作为濯清宗上任掌门座下唯一亲传弟子,昭明前途一片大好。濯清宗上下内外,无不公认昭明为下一届掌门人选。

    昭明自身也极为优秀,并且严于律己。论收妖,大概没有人比昭明更有经验。无论狐妖如何变幻诱惑,昭明皆能窥破。

    但即便这样,昭明依旧犯了一个错。

    他杀了人。

    昭明的母亲早早就抛下他走了,他去找过,却亲眼见母亲被匪徒杀死。

    过去了很多年,昭明依然能清晰回忆起那日的场景。黏腻的血混着泥土粘在他手上,无论他怎样在河边洗,手指甲缝里仍然是洗不尽的血渍。

    所以,昭明无比确定,母亲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了。

    当狐妖变幻成他母亲时,昭明只是一笑了之。

    狐妖善读人心,但狐妖肯定不知道,它幻化成的是一个确凿无疑的死人。昭明对待妖孽,从来不手软。

    “狐妖,你即便穷途末路,也不至于如此蠢笨吧?”

    昭明将佩剑刺进去的一刹那,顺着剑刃流出的是红色的血。昭明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狐妖,你在玩什么把戏!”

    这里哪有什么妖气,狐妖早就消失无踪了。

    “您怎么样了?”昭明扶着倒下的中年妇人,还不至于绝望,因为他确信自己的母亲早死在了当年劫匪的刀下,死在了十一岁的他的眼前。

    妇人从怀里取出一个玉佩和一张纸,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帮我交给……濯清宗……的昭……明,告诉他,娘……当年……是真的……不得已。”

    妇人说的话含糊不清,好在妇人似乎早有准备,早早地就在纸条上写了“濯清宗,昭明”这几个字。

    昭明此刻已经慌了神,他拉起妇人手臂上的衣服,上面有两排牙齿印。他小时候生病,痛的要死的时候,咬在他母亲手臂上留下的疤痕。

    昭明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这就是他的母亲没错。

    昭明当年不叫昭明,在遇见掌门之前,他叫阿宝。况且过去十几年,妇人认不出长大后的他也无可厚非。

    相反,如果妇人一眼就喊出他的名字,认出他的身份,昭明反而会怀疑。

    昭明抱着母亲的尸身,血流了一地,他的手上再次被那种湿冷黏腻的感觉所缠绕,他的心也被那种感觉死死缠住。

    他抬眸,在三丈远的地方看见了他的师尊,高高在上的濯清宗掌门。

    一如当年,他的师尊还是那般云淡风轻。

    掌门已经百岁有余,容貌却还如同青年男子,是所有修仙门派中看起来最年轻的掌门。

    他素喜白衣,最爱干净,可是双手沾染的血腥一点不少。他不仅虐杀妖物,他还杀人,但只有昭明一个人见过掌门杀人的模样。

    风吹起了掌门的墨发,漏出了掌门脖颈处若隐若现的一抹红色印记。

    在那一刹那,昭明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的颈上,也有一模一样的红色印记。

    似乎是昭明的目光太尖锐,掌门皱了皱眉,施法将颈上的印记给掩盖了。

    昭明从地上爬起来,沾满血和泥的手还在颤抖,“掌门,你为何一定要对我这样残忍呢?”

    掌门闻言眼中只是似有所动,很快就恢复了素日冷淡的模样,“你仙骨奇绝,天赋秉异。修仙多年却又迟迟不得往前,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你太心慈手软,七情六欲皆抛舍不了。一只狐妖,你捉了数十回,捉了又放,反反复复。若你第一次捉住它时就将其关入炼妖阁,哪里会有那么麻烦!”

    “那是因为狐妖并没有伤人,它非恶妖,我不能滥杀无辜。”

    掌门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昭明,“一个小小的狐妖,死了就死了,你顾念那么多做什么?所以这就是你的不足之处,昭明,我这是为了助你一臂之力。”

    “所以一定要我……杀母证道么?”昭明仰首,神情痛苦极了。

    “不过是一个妇人,若能成为你修仙路上的垫脚石,那是她的荣幸。”

    见昭明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掌门顿时有点懊悔,自己是不是操之过急了,万一昭明因此走火入魔就不好了。

    思来想去,掌门决定先稳住昭明,他伸出一双干净光洁的手分别轻轻放在昭明的两肩上,“你一向聪明,你也看到了我们脖子上有一样的印记。这是梨川洛氏嫡出一脉特有的印记。没有任何法术或者药物可以去除这个印记,最多只能用法术暂时遮掩。我知道,你已经猜出来了。我是你父亲,我怎么会害你呢?我们家族虽然衰败,只剩下我们这一支嫡系血脉,已经没有人再记得我们家族了。昭明,但只要你能修仙成功,我们就能重新崛起,成为梨川第一大族,让那些嘲笑过洛氏的人后悔他们说过的话。昭明,你要理解我啊!”

    其实昭明只是猜到掌门与自己有亲,却没有猜到掌门居然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昭明身上满是尘土和血污,泛着腥臭味。掌门忍着嫌弃,继续给昭明洗脑。

    昭明退后几步,垂首默然而立,不知道对掌门的话听进去了几成。

    听说后来昭明还是跟着掌门回到了濯清宗,继续做着掌门唯一的亲传弟子,只是宗门内部的弟子再也没有在濯清宗见过昭明。

    如今数十年过去,濯清宗并没有一人修仙成功,掌门依旧是洛槐荫。

    至于昭明,只是听说其曾在二十年前叛出师门,在十五年前布下引灵血阵的恶人陈寒嘴里提起过昭明曾教他如何布下此阵法。

    修仙门派追杀陈寒之时,陈寒说是昭明教他的引灵阵法,当时没有一个修仙弟子相信,都认为陈寒说的是鬼话。

    然而昭明自己却以一身斗篷掩面现身,坦然自若地承认了自己所为,救走了陈寒。

    修仙弟子皆愕然不已,惊讶曾经前途大好的濯清宗第一弟子居然堕入魔道。

    “如今时隔多年,引灵血阵竟然再现世间,不知背后是否有昭明的手笔。”

    邵之邀和伍华落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

    昭明实力不俗,他们两个联合起来也不一定是昭明的对手。可若要他们对祝府的事情视而不见,他们又做不到。

    宋以意可没有放任这两个人独闯虎穴的想法,当即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此事事关百姓安宁,依我之见,还是应该先分别传信回禹山和九沿派,请两派掌门做决定。”

    有事就去找掌门和长老们,这是宋以意的爹爹将她送上九沿山时多次叮嘱过她的一句话。

    这么多年过去了,宋以意深以为同,她爹的话准没错!

    伍华落和邵之邀各自从桌上拿起一张纸,提笔在纸上快速写了几行字,又掐了个诀,纸在空中越来越透明。

    修仙门派,传信法术大同小异,连法诀都差不了多少。

    做完这一切,邵之邀转身准备坐下。突然,两张纸都掉在了地上。

    宋以意跑过去,将纸捡起来,一脸疑惑道:“师兄,怎么没有送出去?是不是你念错了法诀?”

    “遭了!”

    一瞬间想到了什么,伍华落连忙施法,可无论怎么试都是一样的结果,信送不出去了。

    邵之邀走到门口,伸手试探,发觉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着。

    “有结界。”他冷静地告诉大家。

    这意味着他们几个人被人给盯上了,最有可能的便是……

    邵之邀看向宋以意手中的信纸,来人多半与此事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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