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皇后娘娘真可怜,我听到陛下说要废了她,另立前朝皇后为新皇后”

    “是吗?可皇后娘娘不是还有一个皇子傍身吗?而且前朝皇后还带着前朝皇子呢,这样陛下也不介意?”

    “谁知道呢?听说陛下爱前朝谢皇后尤甚,任凭谢皇后怎么对陛下冷言冷语,陛下也不生气,足足耗费了三个月才求得前朝谢皇后让步,估计咱们皇后娘娘堪忧啊!”

    “那大皇子殿下岂不是很伤心?”

    宫女们便不再说话,但是从她们悲哀的眼神中能够看出来,她们的回答都是肯定的。

    赵行沿听着宫女的闲聊,这是伺候他父皇的宫女,她认得的。皇后娘娘,是她母亲。那么,前朝皇后又是谁呢?爹爹为什么要废了娘亲?

    “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赵行沿从墙角走出来。

    宫女们大惊失色,匍匐在地,齐声说道:“殿下,奴婢们不是故意议论皇后娘娘和您的,请您饶命!”

    赵行沿自然知道她们说的都是不好的事情,她七岁了,就算再天真也该明白一些事情了,何况她并不天真。

    她垂眸看着她们,似乎还想知道更多,可是却被人打断了。

    来人是父皇身边的近侍高右,她识得的。

    “你来做什么?”赵行沿平静地问道,神情就像个普通孩子对来者一样。虽然,她直觉或许有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可还是尽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高右低眉顺眼,“陛下请您立即去勤政殿。”

    “哦,你带路吧。”

    赵行沿每一步都像是走在棉花上面一样,头晕心慌,心想:燕京可真是不好。

    勤政殿里人不少,侍女太监们站在一旁,侍卫们整齐地排列在殿门外面,握着长矛,穿着盔甲。

    母后跪在父皇面前,无助卑微,连衣冠都有些乱了。看见她走过来,本来就蓄满泪水的眼睛,水珠儿一串串地滚落,红红的,像是冬天里被抛弃的兔子,浑身都在颤抖,失望、绝望又无助。

    父皇高高在上,一双眼睛充满阴鸷,盯着她,让她如芒在背。父皇的视线落在另一个女人身上时却是温柔的如春天里的带着花香的风,然而这种温柔却又在瞥见那个女人身侧的孩子时突然消失不见。

    赵谕成指着谢燕秀对赵行沿说道: “这是你母后,快来见过她。”

    赵行沿看了一眼那个漂亮又华贵的女人,却没有张口。她的母后叫关湘,才不是这个女人!

    她讨厌这个女人,尽管她真的很漂亮,如果摈弃私人情感,这个女人比她见过的所有女人都美丽。又联想到宫女们说的话,赵行沿猜想,这便是父皇喜欢的那个前朝皇后谢燕秀了吧?

    赵谕成的脸色便有些难看了,谢燕秀更是直接讽刺道:“这就是陛下口中的乖孩子?对我如此敌视,不如将她杀了吧?斩草除根,免得日后长大了害我。”

    关湘哭求着,“陛下,这是您的骨肉啊!是您唯一的孩子啊!”甚至,她还特意加重了“唯一”这两个字。

    赵谕成神色动容,望着谢燕秀和赵行沿,犹豫着开口道:“燕秀……这毕竟是朕的骨肉……”

    谢燕秀知道,自己不能逼得太急,先帝已死,彦卿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如今他们想要复国,所能利用的无非就是赵谕成对她的感情。逼得太急会适得其反。可是她就是想要报复赵谕成,杀夫之仇现在还报不了,可她也不会让赵谕成好过!今日,她非得让赵谕成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谢燕秀知道赵谕成尽管再爱她,肯定也不会真的杀了赵行沿的,可她就是想借此试探一下赵谕成的底线。

    久久地沉默之后,赵谕成终于对高右作出了一个示意动作,高右便点头下去了。

    当一个白玉杯出现在赵行沿面前之时,一切才突然朝着一个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起来,就像是滚油中倒进去半碗水,四处飞溅,场面瞬间失控了。

    谢燕秀捂着嘴,惊讶不已。赵谕成竟然愿意为了她毒杀亲子!

    下意识地,谢燕秀抱紧了怀中的四岁大的儿子,又是害怕,又是期待。赵行沿若是死了,于复国又进了一步。暴君之名,赵谕成便彻底摆脱不了,且暂时后继无人!

    关湘不可置信地望着赵谕成,连连摇头,连眼泪都消失了。虎毒不食子,赵谕成如今竟然……他是疯了吧!不!是她关湘疯了!

    是她关湘疯了才会相信赵谕成,相信她自己那些自欺欺人的想法!赵谕成就是一个疯子!

    赵谕成看着赵行沿,看着高台之下神色各异的众人,神色自若,唯独在视线与赵行沿对视时,心里的慌张奔涌而来。

    那杯酒一直停留在赵行沿面前,似乎赵行沿不喝便不罢休。赵行沿端起酒杯,转头看了一眼谢燕秀,她怀里抱着一个孩子,那个孩子竟然在笑!就像新昼郡那些看别人笑话的孩子一样。

    明知道这杯酒有问题,可赵行沿还是端起了它。赵行沿看见父皇微微动容的神色和半张着的嘴,还未及将酒倒入喉中,便被一人抢走,尖利的指甲在她手背上划出一个深深的伤口,一直延伸到手腕处。

    嘭地一声巨响,赵行沿看见母后撞在了父皇面前的桌案一角上,额头瞬间破了一个骷髅,鲜血汩汩流出,半张脸都是血,手上还紧紧抓着那个酒杯,酒已经洒了一地。

    “母后!娘!娘……”赵行沿哭着跑过去,趴在关湘身上大哭。

    关湘只剩一口气,拉着赵行沿,悄悄地在赵行沿耳边说了一句话,除了赵行沿,谁也听不清楚。

    赵谕成一向镇静自若,此时也被吓了一大跳,猛地从座位上起身,想去查看一下关湘的伤势,刚走两步,又停了下来。立在那里,看着关湘和赵行沿。

    太医火急火燎赶来,关湘已经断了气。

    赵行沿还是哭,哭得快要断了气。

    赵谕成让禁军统领薛磊进来,神色是难得的怅然若失,“把大皇子拉出去,带到他自己宫里去,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出去。”

    薛磊看了一眼这一片狼藉,猜也猜到发生了什么,可他不敢有任何异议,从君命便是,答道: “是。”

    赵行沿紧紧抱着关湘不撒手,衣袍都被血浸湿了大半,她还在试图堵住关湘的伤口,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薛磊不敢太过用力伤了大皇子,毕竟他跟着陛下这么多年,深知陛下是如何如何疼爱大皇子殿下的,所以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赵谕成亲自走下来,皱着眉,将赵行沿抱离关湘,塞到了薛磊怀里,沉声道:“下去吧。”

    赵行沿在薛磊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扭着头要看关湘,却偶然间瞥见赵彦卿那灿烂的笑容,一股怨气顿从心起!他竟然还在笑!她真想撕烂他的脸,和他那狠毒的母亲一起!

    薛磊将赵行沿抱到寝宫,幽禁起来。赵行沿还是哭,一直哭到皇后大丧结束,她也没有被放出宫。又过了几天,赵行沿便被送到了香海观。

    自此八年,皇宫里再也没有人提起关湘和赵行沿二人。谢燕秀最终没有被封为皇后,反而是萧氏女萧萍被封为了皇后,谢燕秀则被封为了宸贵妃。李彦卿改名为赵彦卿,成了大燕二皇子殿下。

    赵行沿终日哭闹不止,伤了嗓子,开始时甚至失声了,经过大夫不懈治疗,才又可以发声,然而自此声音不复从前动听细润。

    她的声音沙哑却不粗犷,男女难辨,带着一丝丝莫名的磁性。于男人来说,她的声音又过于柔和细润;于女人来说,她的声音又太过低哑暗沉。每个字从她薄唇贝齿中轻吐出来,似殷殷嘱托,似喃喃低语,在她的嘴里绕了一圈,滚落到众人心中,烫得心头一颤,乱人心神。这简直是因祸得福,为掩藏身份提供了绝佳的助力。

    十五岁,是她人生的一个转折点。赵谕成突然派人将她接回宫,又特意给她许多恩宠,似乎全然忘了那年的事情。

    她在香海观,有赵谕成派来的名师教导文韬武略,她很聪明,也不怕困难责骂。赵谕成这是想做什么呢?赵行沿当然知道,无非还是不想皇位平白落到别人手中。

    边关告急,她请命亲征。尽管朝堂上下皆是不信任之神色,可赵谕成似乎很赞成她的选择。他当然会同意,赵谕成是真的变了,在他心里,权力早就超过谢燕秀了,虽然赵谕成或许还在自欺欺人,告诉自己说谢燕秀才是他此生最爱。

    赵行沿知道,只有拥有兵权,才能真正有底气。她的父皇,高高在上的赵谕成,不也是因为有了兵权,拥兵自重,才得以篡位成吗?呵!兵权可真是一个好东西。

    西北三年,她败过,也赢过,她和将士们打成了一片,二十万玄策军对她忠心耿耿,徐瑞等人对她忠心不二。再有一战,她便能够返回燕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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