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谕成目光凌厉,“晋王,你有没有做过谋害贵妃的事情?”

    赵行沿只觉得嘲讽。晋王?怎么不继续叫阿沿了?可笑,同一个地方,想和她联络感情就叫阿沿,怀疑她时又称呼她晋王。

    此刻,赵行沿突然想起,她才从西北边境回来的时候,赵谕成也是在这里召见她。

    那时,才从边境三年沙场归来的赵行沿静静地看着高台之上的赵谕成,心里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

    赵谕成脸上已经平添了几丝皱纹,他老了。然后,或许是感知到她审视着的目光,赵行沿看见赵谕成露出一个看起来很慈祥的笑容,欲言又止地望着她。

    虚伪!赵行沿心里蓦然有些烦闷,闷声扔了一句,“父皇,您还有事吗?若是无事,儿臣便告退了。”

    赵行沿看到赵谕成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然后才听到赵谕成的声音传来,“阿沿,你长高了不少,比两年前朕见你时还要高一些。”

    或许是意识到赵行沿不喜欢听这些,赵谕成的话便堵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心里是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他以为赵行沿会向他记忆中的那般,向他奔过来,小脸红扑扑的,眉眼都是笑意。哦,他忘了,那是阿妍,不是阿沿。是他亲手割断了阿妍和阿沿之间的联系——他亲手造成了发妻关湘之死。就在这个地方,他的发妻撞死在了案前。

    而今,赵谕成和她再一次对峙,还是因为谢燕秀。

    赵行沿神色肃穆,一点也不畏惧赵谕成的质问,眼神没有半点慌张,非常坚定,“儿臣,没有。”

    赵谕成深深地看着赵行沿,“那储君之位呢?你想要吗?”

    “父皇若是想给,儿臣便接着。”

    “若是朕不想给呢?”

    赵行沿拱手,“一切都听父皇的安排。”

    “哈!”赵谕成大笑一声,似乎根本不相信。

    时间就这样流逝着,两个人就如此沉默不语,终于,赵谕成似乎耗尽了力气,缓缓向椅背靠下去,颓然地挥了挥手,“晋王,退下吧。”

    赵行沿走到殿门之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赵谕成。她看见赵谕成斜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似乎累极了的模样,近侍高右在旁边悉心照顾,殷勤至极。

    赵行沿不知道赵谕成的意图究竟是什么,赵谕成应当是怀疑她的,可是为什么今日又这样轻易放过她呢?她还以为必然会有一番严厉的问讯。但是她无所畏惧,宸贵妃之死,她本来就没有动手!

    从今日赵谕成的所做所说来看,赵谕成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愤怒冲动,这反而让赵行沿心中不安。

    唯一庆幸的是,彼时并没有人看见婉妃,而且这则流言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赵行沿她自己的身上,否则还真的是麻烦了。

    最后,关于宸贵妃之死因的调查也不了了之了。赵彦卿听说这件事之后,以为是官员办事不力,互相推诿至此,他心中不忿,嚷着要去找父皇。

    章德宫偏殿内,赵彦卿急忙忙追问道:“父皇,母妃之事,都已经这么久了,还没有调查出结果吗?就只有调查出晋王哥哥去过静池湖附近这一点相关的信息,是不是……”

    是不是下属官员办事不力?可惜,这句话还没有问出口,赵彦卿就看见他的父皇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于是还没有来得及未问出口这句话只能哽在喉咙里……

    然后,赵彦卿听见赵谕成冷声质问他道:“怎么?你对朕的处理安排有意见?还是说……你对你兄长也存了怀疑之心?”

    赵彦卿诧异不已,父皇怎么会这么想?他怎么可能会怀疑晋王哥哥?他一直都很仰慕晋王哥哥,一直想成为和晋王哥哥一样厉害的人。

    赵彦卿立即反驳道:“儿臣没有!望父皇明鉴!”

    赵谕成凌厉的目光一寸寸地扫过赵彦卿的脸,冷笑着说道:“最好没有!贵妃之事,自有决断,用不着你来操心!没有朕的允许,以后谁也不可以再提起贵妃之事。”

    末了,赵谕成又添了一句,“你也不可以!”

    赵彦卿如霜打了的草木一般,垂头丧气,只觉得对父皇的态度感到很失望,母妃没了,难道父皇也不再疼爱他了吗?那他岂不是没有人关心了?

    赵彦卿不敢再多问了,父皇不再是从前的父皇了。赵彦卿低着头,“儿臣告退。”

    赵谕成瞥了他一眼,微微蹙眉,有些不耐烦,“退下吧。”

    陛下下令,不许再提起贵妃之事,也停止了对贵妃死因的调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赵行沿还是在心里惊讶了一下。赵谕成终归还是打算放过她的。这一点,又让赵行沿心里复杂万分,并且有些烦躁。她不能对赵谕成心软!赵谕成不过就是一个虚伪自私之人,怎么能因为赵谕成这一点点偏爱就动摇了呢?

    至此,宸贵妃的专宠时代彻底过去,没有人再敢调查贵妃死因,亦不敢谈论起关于贵妃之事。然而后宫依旧冷清,除了后宫的惯例安排,陛下还是不会宠幸其余的妃嫔。从前该去贵妃的岁华宫,现在赵谕成一般都会在自己的寝殿安歇。

    赵彦卿在宫里的处境越来越艰难,陛下冷落他,宫人们也开始渐渐怠慢他。从前锦衣华服,山珍美味,样样都是最好的,而今只不过是一般,甚至一日不如一日。

    开始的时候,赵彦卿接受不了,倒不是因为吃食衣着,也不是因为宫人的怠慢,只是因为他为父皇的态度感到伤心。几个月之后,赵彦卿也释怀了。除了接受,他也没有任何办法。他突然明白了,原来陛下恩宠真的会在一瞬间就被收回的。

    其实,这不仅仅是赵谕成故意的不管导致,还因为萧皇后,萧皇后受了宸贵妃这么多年的欺压,一朝得势,怎能不对宸贵妃唯一的儿子展开报复?

    婉妃在宫里,虽然是不起眼的一个,但是毕竟是个妃子,后宫的事情多少也知道一点。而且,赵彦卿的事情也不算隐秘。偶尔见到赵彦卿,徐挽心总是有些心虚和愧疚,故而总想着帮他一二。奈何人微言轻,她能做的也很少很少,只能悄悄买通岁华宫的宫人,让他们对赵彦卿好点,可惜收效甚微。

    这样一连几个月之后,很快便到了赵行沿十九岁生辰,三月二十九日。

    赵行沿七岁离宫,十五岁回宫又很快出征沙场,算起来,已经有十一个年头没有和赵谕成一起好好过一个生辰了。

    赵谕成举行了一个家宴,极尽用心,神情是难得的高兴。比这些年给二皇子过生辰还要豪奢。赵谕成坐在主位之上,旁边是萧皇后。两个妃子各坐一边。

    赵谕成大笑着举杯,“行沿,生辰快乐!”

    赵行沿起身,“儿臣谢父皇!”

    虽然赵行沿的态度算不上热切,但是赵谕成似乎没有介意,笑意始终掩盖不住。

    婉妃偷偷看了几眼赵行沿,心中满足不已。她在心里默默祝福他生辰快乐。她始终觉得,赵行沿虽然总是浅笑安然,但是心中并没有真的高兴起来。

    萧皇后也举杯祝贺,“本宫也祝愿晋王。”

    赵行沿端起酒杯,和前面一样,一饮而尽,从容淡定。

    赵彦卿坐在赵行沿对面,始终观察着他的皇兄。他已经好久没有出过岁华宫了。他的皇兄似乎消瘦了些,其他的还是和以前差不多。赵彦卿也想祝贺赵行沿,可是觑着父皇的神色,他又犹豫了,

    最终也没有行动。赵彦卿觉得像个局外人一样,无人问津,坐在那里看着他的家人们言笑晏晏。

    宴席间,赵谕成突然感叹道:“我儿素来爱白袍,少有艳色,如今一看啊,原来金色也很配我儿。气宇轩昂,贵气逼人。”

    赵行沿微微一笑,缓缓开口,“多谢父皇称赞。”

    赵谕成似乎有些失了兴致,仍旧饮酒。宴席之后,赵谕成有些醉了,站起来的时候差点跌倒在地,高右连忙来扶住他,“陛下当心。”

    说完,高右等人便要将赵谕成扶回容德宫。赵谕成却指着赵行沿道:“晋王一起送朕,朕有话要同你说。”

    赵行沿蹙眉,拱手,“儿臣遵命。”

    赵彦卿看着父皇被高右扶着离开,皇兄跟在父皇身后,萧皇后和两位妃子各自回宫。宴席之上的人,都陆陆续续离去,只有零星几个人还在。赵彦卿突然觉得好孤独,他只有他自己了。

    四周一旁寂静,只有清楚可闻的步伐声,赵谕成似乎并没有醉到一塌糊涂的程度。走到半路,赵谕成清醒了许多,他示意高右不用扶他了,自顾自地走在前面,“除了晋王,其余人都不用近身跟随。”

    “是。”高右抬头看了一眼,顺从地带着其他的宫侍退后了几仗的距离,跟在赵谕成的身后。

    赵谕成让赵行沿扶着他,“阿沿,你是很恨我的吧?”

    赵行沿的手抖了一下,赵谕成自然注意到了,赵谕成然后低头看了一眼,又将视线移到赵行沿的脸上,语气肯定道:“阿沿,你是恨我的吧?”明明是疑问,听起来却像是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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