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沈陶陶扛回宿舍之后,蒋丹宁坐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气喘吁吁。一旁的汪清靠在电线杆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我说,你现在怎么还兼职月老的工作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风凉话。”

    蒋丹宁抬起头冲汪清翻了个白眼。

    汪清拽了拽裤子,也在蒋丹宁身边坐下。

    “沈陶陶的小男朋友?”

    “还不是呢。”

    “你们高中的?”

    “嗯。”

    汪清像是有些郁闷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

    “我就是觉得,我好像对你们以前的事情一无所知。”

    蒋丹宁转过头看向汪清,他正垂着眼,用一只手扣着另一只手的指甲。

    “多大了还扣手?”

    蒋丹宁伸手打了汪清的手一下,后者顺势将她的手握在手中。

    “给我讲讲。”

    “有什么好讲的,不就是那点事嘛,两个小屁孩看对眼了呗。”

    “我说的不是这个。”

    汪清凑近了些。

    “我是说,给我讲讲你自己。”

    汪清突然的凑近让蒋丹宁有些不自在,他的肩膀碰着她的,从他身上传来的属于酒吧的烟酒味中,混合着淡淡的乌木香气。

    蒋丹宁匆忙扭过头,说话也磕绊起来。

    “我,我有什么好讲的。”

    “没有吗?”

    “……你想听什么啊。”

    “你不会也哪天突然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冒出一个小男朋友吧?”

    “怎么可能啊?”

    汪清勾着嘴角笑了。

    “真没有呀?”

    “我说,你如果要问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可就先回学校了。”

    蒋丹宁伸手想从口袋里掏手机,却被汪清将这只手也抓住。

    汪清抓着蒋丹宁的两只手,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这么晚了,打车回学校多不安全啊?”

    “你什么意思?”

    “去我家吧。”

    “?”

    “说真的,去我家吧。”

    “拜托,我觉得去你家更不安全好吧。”

    蒋丹宁将汪清的手甩开,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

    “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汪清抱起双臂,歪着头说道。

    “我的人生守则是不和酒吧里认识的男人回家。”蒋丹宁回敬道。

    “我是酒吧里认识的男人吗?”

    “不是吗?”

    “你这么说让我很伤心啊。”

    “……”

    “昨天都说了那么多了,你还是这么狠心啊。”

    “……”

    两人沉默地对峙了半晌。

    “去我家嘛,我还有很多想问你的呢。”

    “你家在哪啊。”

    “不远,打车二十分钟。”

    见蒋丹宁上钩,汪清得意地甩甩头发。

    “你不住宿舍啊?”

    “我有家,干嘛要住宿舍?”

    “你租的房子?”

    “不是啊,就是我家,我北京人,你不知道啊?”

    “……还真不知道。”

    “你放心好了,两室一厅,我一个人住,正好有你的房间。”

    “……”

    蒋丹宁想了想觉得,和汪清回家也不算是违反了自己的人生准则。

    毕竟沈陶陶是她的朋友,汪清是沈陶陶的朋友,四舍五入他们两个也是朋友,不算是什么在酒吧里认识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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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清的家在一个中高层小区里,小区看起来有些年头,但环境尚可,尤其是走进屋门之后,因为汪清上大学前才装修过,看起来倒像是新买的房子一样。

    “家里没有多余的拖鞋,今天先委屈你一下,明天我再去买。”

    “你别整的跟我要和你同居了似的行吗?”

    “就算偶尔来一次,我也想让你自在点嘛。”

    汪清一脸真诚的样子,倒是让蒋丹宁不好意思继续怼他了。

    “洗手间在门口,这边是厨房和餐厅,后面那个开着门的是主卧,主卧旁边是客卧,客卧里面有独立门锁,你不放心的话晚上可以锁门。”汪清指着房间一一向蒋丹宁介绍。

    蒋丹宁走过去推开客卧的门,房间最里面放着一张小床,床上没有床品,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床垫。房间靠门的这一侧摆了一张桌子,上面零零散散放着几张纸,另外两侧则摆着两张很大的书架,上面放满了书。

    “我平时拿那里当书房的。”汪清一边解释一边走到旁边的主卧里找床品。

    “想不到你还挺爱看书啊。”

    “怎么,我看起来像是胸无点墨的人吗?”

    蒋丹宁点点头,但想到在另一个房间的汪清其实看不见她点头,又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汪清抱着满怀的床单被罩走来。

    “没什么。”蒋丹宁否认道,语气里却还是笑意。

    汪清扁扁嘴,明显是知道蒋丹宁对自己的嘲讽。

    汪清帮蒋丹宁铺着床,蒋丹宁便靠着墙站着。房间里混合着书香和淡淡的香薰气味,令她感到很放松。

    “有自己的房间就是舒服啊……”蒋丹宁感慨道。

    “是这样,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是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汪清回应道。

    “话说,你为什么一个人住啊?”

    “我爸妈在朝阳上班,他们平时都住那边,所以这边就我一个人住。”

    “他们没事不来看看你?”

    “他们是那种不喜欢有小孩当电灯泡的父母,逢年过节我会去找他们,大部分时候我们都各过各的。”

    “这倒是……挺特别的,那你平时不会孤单吗?”

    “我孤单的话,你会来陪我吗?”

    汪清扭过头看她。

    “……又说这些有的没的。”

    “哈哈哈,开玩笑的。”

    正好手下的活儿忙完了,汪清直起身子,活动了一下脖子。

    “我本来就比较喜欢一个人,而且我们关系也很好啦,这样其实正好。”

    “……”

    感觉到私底下的汪清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蒋丹宁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回在家里的汪清好像变得更纯净了一些,如果说平时的他像是狡猾的狐狸,那么此刻的他就更像是收敛了利爪的猫。

    “看我干什么?”汪清笑道。

    “嗯?”

    汪清歪着头,突然凑上来在蒋丹宁的嘴角落下一吻。

    又是那种乌木的清香。

    “你勾引我。”

    “……我哪有。”

    “没有的话,就不要看我啊。”

    “……?”

    “你明明知道只要你看着我我就会心动。”

    一定是因为喝多了,所以才回怼不了汪清的油嘴滑舌。蒋丹宁在心里想着。

    她此刻很想收回那段关于什么狐狸和猫的看法。

    汪清根本就正经不了两分钟。

    汪清却退回去,忍住笑意,正色继续说道:“牙膏牙刷洗面奶卸妆油家里都有,我给你拿新的,洗澡的话,你如果不介意可以直接用我的洗漱用品,我也可以借你比较舒服的衣服当睡衣。家里有烘干机,我帮你把衣服洗了,明天还能正常穿。”

    蒋丹宁真的很好奇,汪清是怎么能做到在轻浮和靠谱之间无缝切换的。

    说话那么轻浮,做事又那么靠谱。

    她洗完澡出来之后,茶几上已经摆好了零食和饮料,衣服也已经在洗衣机里转起来了,甚至还是放在洗衣袋里面洗的。

    “我怕你的衣服被转坏,特意放在洗衣袋里面洗的。”

    说这话时汪清活像一只得意的猫。

    此时蒋丹宁盘腿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汪清的史迪仔玩偶,一只手举着刚打开的啤酒,另一只手不断从茶几上的盘子里拿虾片吃,眼睛盯着电视里正在放的节目,心思却飘着。

    洗手间里传来花洒的水声,蒋丹宁的心里不断浮起不该有的想象。

    她低头看了看穿在自己身上的衣服。

    宽松的T恤像是能塞进两个她,肩线完全掉到了大臂的位置,裤子长到仿佛能在脚底下打个结,松紧带正好卡在她髋骨的位置,一条休闲裤愣是穿出了低腰热裤的感觉。

    原来他的肩有这么宽,腿有这么长啊……

    蒋丹宁急忙灌下一口啤酒。

    冰凉的啤酒流进胃里,她的大脑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又在喝酒?”

    汪清推开门的一瞬间,泛白的雾气涌了出来,他已经穿好了衣服,毛巾挂在脖子上,头发还是湿的,一两滴水顺着他的脖子淌下来。

    “啤酒不算酒吧。”蒋丹宁的目光停留在电视上,故意不看他。

    汪清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走过来,他坐下时沙发的凹陷让蒋丹宁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在看什么?”

    “随便放的。”

    “……《小兵张嘎》?”

    “……都说了随便放的。”

    汪清低低地笑了两声,伸出手扶着蒋丹宁的颈侧将她的脸转了过来,另一只手拿走了她怀里的玩偶。

    “看来除了眼镜,你还喜欢我的玩偶啊。”

    “我喜欢的东西多了去了。”

    “只要你喜欢,我就都要给你吗?”

    “我又不是不还给你,玩一下还不行吗?”

    蒋丹宁的皮肤很好,卸过妆洗完澡反倒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洁白无暇的瓷娃娃,汪清看着她,眼睛一眯,眼神暗了下来。

    蒋丹宁从没见过汪清这副表情。

    但不待她看清,两人之间的距离就陡然贴近。

    不同于此前那种蜻蜓点水的吻,此刻汪清更像是在攻城略地,他克制又放肆地吻她,他的手大到仿佛能将她的脖子牢牢握在手里。

    有些难以呼吸。

    蒋丹宁只是接受着,她想要做点什么,却因为一只手拿着啤酒瓶,令一只手上满是虾片的调料粉,最终也只是接受着。

    许久,汪清松开她。

    他垂着眼没有看她,而是看她身上穿着的他的衣服。他的呼吸有些低沉,他的手从她的耳边划到她的肩膀,又划到她的胳膊,最后握住她的手,用大拇指一下一下摩挲她的手背。

    “汪清。”蒋丹宁叫他。

    汪清像是突然被叫醒了一样,抬起眼看向她。他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呃……”蒋丹宁张了张嘴,大脑却突然宕机了。她吸了吸鼻子,看了看自己左手的啤酒,又看了看自己右手的调料粉,想了半天才又重新开口。

    “你……想看电影吗?”

    “……”

    人在特别无语的时候是会笑的。

    就比如此刻的汪清。

    汪清叹了口气,苦笑了两声,却最终只能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看呗,但是,《小兵张嘎》就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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