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一身白衣站在月下,白发如雪,宛若从凌霄殿下来的仙人一般。

    如果是前世,沈欢看到谢景一表人才的模样一定会很欣慰,但是如今沈欢看到谢景,只有忍不住的头疼。

    谢景立在月下负手而立,身后站着手握长剑的谢无痕。

    “我...”

    静默良久,谢景提起衣摆,直直在沈欢面前跪了下来。

    沈欢无声叹口气,面前的人到底是曾经自己最为喜爱的学生,如今跪在自己的面前。

    他没有一身狼狈,相反的宛如明月一般矜贵。

    只是谢景满头的白发,以及时不时的咳嗽,一直在提醒着沈欢谢景这些年过的很不好。

    她与谢景对视,谢景跪下后,拱手掷地有声道:“学生谢景,跪请老师出山,救大朝与水火之中。”

    说完俯身叩地,如雪般的白发洒了一地。

    静默许久,沈欢道:“王爷说笑了,小女不过是一个秘书监的女儿,怎能担得起您一句老师,何况如今大朝盛世,百姓安然,又有哪里的水火需要我去拯救?”

    谢景抬头直起身子,“老师,眼见不一定为实。”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眼睛看到的还不是真的,王爷让世间人如何判断真假?”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可老师您告诉过学生,人心难测,真假难辨,要以此身去领悟判断。”

    又是静默片刻,屋内传来让谢景绝望的声音:“小女不清楚,也不是王爷您口中的老师,夜深了,王爷快回去吧,小女之后还要嫁人,如果被旁人看到您深夜在我院子,不知道会被传出去什么谣言。”

    沈欢说完关上了窗户,不给谢景再说话的机会。

    而谢景跪的笔直,脸上神情悲沧,整个人仿佛下一刻就会碎掉一样。

    跪了一炷香之后,谢景的身体有一些受不住了,他开始咳嗽起来。

    “王爷!”谢无痕蹲下担忧的看着谢景,“您当心身子。”

    谢景咳嗽,越想忍越忍不住,忍到后面喉咙里传来血腥味儿才作罢。

    他深知此时他与沈欢的处境深夜是不能被人看到,于是道:“别打扰老师休息了,我们先走吧。”

    谢景说完,谢无痕便带着他离开了。

    无人看到的屋内,沈欢背对着窗户,表情沉重。

    窗外谢景的咳嗽声一下一下敲在她的心上,她不知道谢景到底怎么了,心中很是担心。

    可她太累了,前生的病体折磨她了一辈子,侥幸又活一生,她想为自己、为早逝的沈欢活。

    谢景走后不久,窗外又传来了动静。

    与之前的不同,此次来人很嚣张,象征意义上敲了敲窗户,没等沈欢出声,便从外面直接把窗户掀开了。

    沈欢抬头,喻十里站在窗前,依旧戴着黑色面纱,只不过衣服换了一身行动更方便的黑色夜行服。

    夜行服偏修身,更衬的他肩宽腰窄,身姿欣长。

    之前自己怀里的小娃娃“突然”出落成如此俊朗的少年郎,沈欢实在很欣慰。

    只是这少年郎看着自己那充满敌意与防备的眼神,让沈欢很是伤心。

    “东西呢?”

    对视片刻,沈欢率先出声。

    喻十里盯着沈欢又看了一会儿,在马上把沈欢看到出声询问之前,伸手往旁边。

    他的胳膊明显被沉了下去,而后手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包裹。

    然后毫不客气的,扔进了屋内。

    咚的一声,看着地上的包裹,沈欢的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真相在自己面前,那种即将要窥探到的心情,是无法言说的。

    沈欢上前想要将包裹捡起,身高腿长胳膊也长的喻十里伸手轻轻推住沈欢的肩膀。

    “怎么了?”沈欢疑惑。

    这小子和他小时候差别有点大,小时候很可爱的一个奶包子,长大了未免有点高冷渗人了。

    喻十里哼笑一声,如玉般的长指收回,双臂抱起道:“不过是昨晚说的话,你便忘了?”

    沈欢想了一下,想起来昨天晚上喻十里临走前的那句:“届时你告诉我你是谁,说不上来我就杀了你。”

    心中又是一阵心塞。

    她回来想着自己这群小崽子过的好不好,这小子却总想杀了自己。

    沈欢将自己写好的信拿出来递给喻十里。

    “拿去给你父亲,告诉他不用来找我,我这两天会去找他。”

    喻十里接过信封,封口处用红蜡滴了一大块压封,他手都没有停,异常自然的要去撕开信封。

    看见喻十里的动作,沈欢一惊,迅速往前扑去。

    喻十里抬起胳膊,低头看着与自己间隔很近的沈欢,语气嘲讽:

    “就你也想在我手里抢东西?”

    两人身高悬殊,喻十里将手抬起,沈欢连他的袖口都摸不到。

    喻十里抬高另一只手,作势要拆开信封。

    “别!”沈欢略慌,踮起脚去够信封,对峙之间两人距离越来越近。

    沈欢盯着眼前已然可以成为男人的喻十里,“这信只能你父亲看,你看不得。”

    “你怕是不知,听风阁现任阁主是我,还有我不能看的东西?”

    沈欢咬牙,心想小时候在她身边那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到底去哪儿了?!

    “我知你不信我,但是你要信你父亲。”

    沈欢放下手,自知与喻十里隔的太近,便后退了一步。

    “我的身份特殊,我的情况也特殊,这封信你日后看不看我不管,但只能让你父亲第一个看。”

    喻十里缓缓放下胳膊,两指夹着信封在自己眼前打量了几下。

    “你不用担心被耍,你能在这里找到我,就知道我是谁家的人,如果觉得被耍,来找我算账便是,到时候我一定不废话。”

    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喻十里缓缓抬眼再次看向沈欢。

    今天她没有戴那没用的面纱,所以喻十里能能清晰的看清沈欢的脸。

    不同于其她少女脸上难掩的稚气,沈欢落落大方,清灵动人。

    犹豫片刻,喻十里将信封收了起来。

    见他终于收起来了信封,沈欢松了口气。

    还没松完,窗外的人一手撑着窗边,半个身子进了屋子。

    少年伸出如玉般洁白的手,却不知何时手中出现了一道寒光。

    刀身触感微凉,沈欢被抬起下巴,与面前的少年对视。

    “你倒是大胆。”

    喻十里嘴角噙着笑,拉进了两人的距离。

    他的脸近在咫尺,沈欢一时间大脑有些空白。

    “但是你挺聪明。” 温热的薄息洒在沈欢脸颊,鼻息入了些淡淡的冷松味,是喻十里身上的味道。

    说完,喻十里放开沈欢的下巴,身子也从屋子退了出去,沈欢一眨眼,院内只剩下月光。

    半晌她回过神来,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臭小子……”

    沈欢关上窗,陷入黑暗。

    远处,已经离开一会儿的喻十里停下了脚步。

    他立在月下,月光照出他身姿欣长。

    秋风四起,风吹散了他束起的长发。

    他远远望着沈府的方向。

    片刻后,少年对随行人淡淡开口吩咐:“去查一下,平王的老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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