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欢心中一笑,面上却不显。

    她想,这么多年过去,夏秋生也学会虚张声势了。

    只是她不知道,如果夏秋生意识到沈欢身份,那他会有什么表现。

    “我...只知道是一个身体很不好,却很有权势的女人,她为大朝做了许多事,百姓们都爱戴她,她差一点做了女帝,可她...”

    沈欢目睹夏秋生的脸色瞬间变了,甚至她还没有说完话,夏秋生便噌的一声站了起来。

    身高原因,夏秋生站起来的同时桌子磕到了腿,沈欢光听声音都觉得痛。

    可夏秋生面色却只是震惊。

    他看着沈欢,像是要把沈欢盯透一样。

    沈欢微微抬头看着夏秋生,分明夏秋生才是那个俯视的人,可沈欢却像是居高临下。

    两人就这么对视,而夏秋生面上的表情也变换了许多种,多到沈欢都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了。

    就在沈欢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夏秋生跑了。

    没错,是跑了。

    他像是逃一样离开了沈欢的视线。

    打开门沈父沈母险些摔倒,夏秋生只留下:“令爱无大碍,药改日我送来。”

    而后匆匆逃离,沈居正追都没追上。

    夫妻二人奇怪之余,赶忙进了屋子询问沈欢的情况。

    “欢欢,夏太医问你什么了?怎么这样仓皇的走了?”

    沈欢也不太明白夏秋生这是怎么了。

    他已经确定这躯体内的人不是原来的沈欢了,按理说知道是李知微,也不该这样的。

    沈欢摇摇头,“问了我一些近况,没别的了,可能是家里熬了药材着急回去吧。”

    沈父沈母一起懵着,不明所以。

    但是听到了夏秋生说沈欢没有什么事情,心也终于放心了起来。

    “还好欢欢没事,只是记忆错乱了,没事的,能想起来我们尽力想,想不起来我们就不想了。”阮月拉着沈欢的手,眼眶还红着,可却对沈欢笑的那么慈爱,“不管欢欢怎样,娘亲和爹爹都爱你。”

    沈居正轻轻搂着他们两个,“当然是这样了,怎么样欢欢都是我们的好宝贝。”

    沈欢看着他们两个,鼻头一酸。

    这样纯粹平凡,却又无上的爱意,让她不断往下沉溺。

    她太渴望了。

    -

    一直到傍晚时分,沈欢才回到了自己院中,此时夜幕已经慢慢拉下,烟紫色的天给这秋日更添凉意。

    沈欢和阮月已经报备过了,晚上在外面吃。

    想起来晚上要与喻京见面相认,难免让她心里面有些激动。

    前世她所信任的人其实很多,但能让她不考虑后果信任的人没有几个。

    但喻京是最毋庸置疑的一个。

    她在十四岁的时候,处理过当时大朝一个让全国震惊的案子,在那个案子中,喻京本来要死,是她坚决救下了喻京。

    那时的喻京,浑身烂肉,各种病症加在一起,整个人几乎要变成死人了,如果不是有良好的武功底子,只怕早就死在了那场惨无人道的硝烟里。

    她救下喻京,给他医治,给他取名,给他安家,让他娶妻生子。

    当年那个案子余孽很多,沈欢杀了许多人,也被许多人报复,好几次被暗杀。

    可每一次,喻京都将她保护的好好的。

    喻京替她发扬壮大了听风阁,保护了她十几年。

    喻京的忠心远比她想象的要高出很多很多。

    她出门本来不想让小青跟着,但是这样会引起怀疑,于是只好多带了一个丫鬟,到时候再想办法支开他们。

    虽然说喻京年岁已大,但是她了解喻京,今晚只怕他不哭上几通是止不住了。

    约莫时间差不多了,沈欢出发了。

    一行四人,除了沈欢和小青,还加了一位马夫以及一个贴身丫鬟。

    丫鬟叫芙蓉,嗓子说不出话,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

    她平日和小青一起协助沈欢的起居,因为不会说话,许多时候沈欢都忽略了她。

    马车行到春风楼门口,沈欢下车后道:“我自己一个人上去坐坐,就在三楼,不用担心我,你们也去用些饭。”

    马夫倒是没什么,小青和芙蓉对视一眼,问:“小姐,你约了人吗?”

    沈欢点点头,刻意隐瞒反到会引起怀疑,“算是吧,也想一个人静静心,你们吃些好的,我给你们结账,我就在这楼中。”

    她说的随意,三人谁也没想起来春风楼三楼不待客,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说完沈欢进了楼,轻车熟路的上了三楼。

    春风楼与三楼的连接只有一个楼梯,楼梯处有一个厚实的门,以往这个门都锁的严严实实的。

    今天不一样,三楼的门开了。

    从昨天起,沈欢一举一动便有人守着,沈府周围数十人暗中保护沈欢。

    而沈欢一出现在春风楼前,就有人在里面盯着她,她进了春风楼后,身边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护送她上了三楼。

    三楼楼梯口,喻十里抱着胳膊斜靠在扶手上,似笑非笑。

    沈欢故意在他面前停住脚步,却没有看他,而是问向了护送的人:“我的白玉糕备好了吗?”

    那人恭恭敬敬,回:“早已备好,姑娘请。”

    喻十里眼睛一眯,沈欢走近了还能听见他咯吱咯吱咬牙的声音。

    心情大好,沈欢三两步上了楼,进了屋子。

    喻十里见沈欢意气风发的进了屋子,然后也跟着准备进。

    一只脚刚踏进去,一条有力的胳膊挡在了他的胸前。

    “少主,阁主交代过,今日三楼闲杂人等不让进。”

    喻十里肤色雪白,现在脸色却如同锅底。

    他咬着牙看着面前自己的好下属。

    “狂雨...才几天不见,你就改口少主了?谁是闲杂人等?你说谁是闲杂人等?!”

    狂雨是新一代听风阁的死士,基本上是跟着喻十里长大的,平日沉默寡言,爱好是收养流浪猫流浪狗,墨山上所有的猫狗都是他养的。

    曾几何时...不,就在前晚,狂雨还是喻十里忠诚的死士,虔诚的叫着喻十里阁主,不过这点时间,他便已经改口少主了。

    狂雨一脸漠然,将喻十里推了出去,关门前说了句:“少主自重。”

    喻十里:......

    狂雨说完,便把门带上了。

    两人在门外面面相觑,喻十里哼笑一声,“你狂什么?你不是也不能进去?”

    狂雨把喻十里往旁边拉了拉,“少主,别挡着门。”

    喻十里:......

    三楼门紧闭,里面只有沈欢和喻京两人。

    喻京在三楼窗边站着,俯瞰整个长安城,没人看到,他此时手都是颤抖的。

    听见脚步声,喻京转身,看见一个陌生,却又异常熟悉的少女,浅笑盈盈的在不远处站着。

    扑通一声,喻京跪下了。

    “死士听风,恭迎恩主回世。”

    沈欢长舒一口气。

    “回来”这些天,每一天她都像是悬空。

    身份被探究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但是现在,她终于可以在一个人面前坦然承认自己的身份,无疑心里面是轻松的。

    沈欢上去将泪流满面的喻京扶起。

    虽然她觉得自己就几天不见喻京,但是这其中实实在在隔了十五年。

    从前意气风发的男人,已经两鬓泛白。

    沈欢早知道喻京会哭,但是没想到哭的这么凶。

    好长一段时间,屋子里就只有他的哭声。

    沈欢拉着他坐下,轻轻的安抚他。

    生命最重要之人,死去多年之后,站在了自己面前,虽然变换了容貌身份,但这种感觉,旁人不能体会。

    “恩主...”

    沈欢看向喻京。

    喻京:“呜呜呜”

    沈欢:......

    如此已经反复多次了,喻京至少已经哭了半个时辰了。

    沈欢到春风楼的时候天还没黑,现在已经黑透了。

    沈欢无奈的深吸一口气,往喻京背上拍了一下。

    “阿哥,别哭了。”

    看见喻京这样,沈欢也有感触,只是她今日实在不能久留,时间太长,会引起怀疑。

    喻京总算止住了泪水。

    “恩主,是小殿下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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