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冠伟精神不济,勉强开口淡声道:“报恩吗?”

    元小汐:“不,是赎罪。”

    契约卷轴是风月制作的。他制作了框架和范本,规定了违反契约的代价。里面的具体内容,是元小汐自己写的,连风月都不知道详情。

    言冠伟昏睡大半年,现在初初醒来,身型瘦削,脸颊凹陷,眼睛慢慢从元小汐移到了契约书上。

    受人所托,无非就那么些事。好一点儿的是寻人寻宝,差一点儿的就是杀人越货。

    看元小汐第一时间要他签订契约的模样,言冠伟心里认定多半是前者。然而等接到了契约书,看清了具体内容,却愣住了。

    她要他,去救一万个人。

    不是救某座城,某个家族,某个群体,不需要拼命去守护世界,只是注意那些并不是冲突核心却被无辜牵连的普通人,陌生人。

    后面还有两行隐藏的补充解释,因为暂时没有签订契约所以不可见。

    “这不是报恩,是赎罪。”想起刚才元小汐的话,言冠伟觉得,自己应该是无意间伤害了她的某个亲人,但却并没有被落井下石。

    他向来冷硬,但现在在契约书的冲击下,竟然有些无法抑制的后悔。

    “好。”

    他跟着契约书上面的提示,在契约之力的笼罩下读了一边契约书的内容,并按上了手印。

    契约生效,被隐藏的字体浮现。

    【每救一个无辜的人,都要告诉他/她,你的所作所为是为一个已故的、叫“小汐”的道友祈福,并在心里祈祷小汐健康幸福。】

    【请注意,以下是你需要知晓且保密内容:你祈福祭奠的“小汐”,并不是和你签订契约的“元小汐”。她是在毕宿大陆九五六零年,于瑜平镇苏家矿山被你误伤致死的散修“小汐”。你要明白她是谁,但对外保密、只称是“小汐”道友。】

    言冠伟重新看向眼前的女人。

    他没有得到更进一步的解释,只能猜测现在这个人也许是某个占据了“小汐”身体的孤魂野鬼,或者假扮“小汐”存在的某种存在。

    他垂眸低头,艰涩道:“对不起。”

    “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不要逞能,带着百姓们跑。说不定跑一次,一万人的名额就满了。”

    元小汐心里忽觉轻快。

    明明这段时间,放弃修炼到处玩,她都挺轻快的,有了对比才发现,灰扑扑的窗户被擦去了阴霾,还能够更明亮。

    言落还在昏睡中。言冠伟则是在清醒后的第二天,就尝试打坐。

    一盆污水不能直接倒掉,也不能把里面的脏东西分离出来,那就只有不停往里注入干净的水,排挤掉原有的污水。

    言冠伟在净化阵法里修炼,就是缓慢给自己周身灵气和经脉注入清水的过程。虽然很漫长,但是比昏迷的时候只靠阵法来净化的效果大多了。

    源明山脉的冬天很美。

    十二月隆冬,一层一层的雪压下来,压弯了树枝,时不时可以听到树枝断裂的声音。

    元小汐喜欢这些雪,因为厚厚的雪堆让她整个人练习用符纸飞行,都没那么疼了。

    风月如今是元婴期,可以凌空飞行。元小汐是筑基期,要飞行只能靠法器或者法术。

    她在安建城买过飞行法器,叫“一叶扁舟”,就是一个靠灵石驱动的可以飞上天的小船。

    不过她有钱归有钱,不想浪费钱也是真的,所以只是偶尔拿出来用用。

    想要用灵力飞行,需要法术和法器,比如一些剑修,就可以御剑飞行,多帅啊!

    也是这种时候,元小汐才能感慨一下单打独斗的坏处。

    她再怎么学习,也做不到什么法术都无师自通,只能一点儿一点儿地学个表皮。很多时候看着那些教材,就跟初中还没毕业就摸上了高数教材一样,非常痛苦。

    只有学习画符是不痛苦的。她就索性把飞行的梦想移到了符纸上!

    神行符、轻身符、瞬移符,各种和移动有关的符纸,被她一阵琢磨杂糅,纸废了一大堆!

    终于,成功搞出飞行符!

    在又一次一窜五米高,然后一下子摔到雪地里后,元小汐开心地大喊:“我爱冬天!”

    雪景漂亮,孔雀看她开心,也喜欢带着她到处玩儿雪,而且越玩儿越大胆。

    她不再像几年前出门兜风那样,只能被揣兜里。现在靠着有了飞行符,到处飞。要是从比较高的地方掉落,孔雀会飞过去把人接住,然后像玩儿球一样把人重新抛起来。

    偶尔受点小伤,家里还有个治愈大佬等着,完全不担心。

    天慢慢不再下雪,地上的雪开始有些微融化迹象。而这时,元小汐终于能熟练用飞行符飞行了,整个山谷都是她飞来飞去的笑声。

    风月坐在打理得非常整洁清幽的院子里看她,一时眸光温柔,一时又带上几分焦虑。

    他要更努力地修炼,尽快修炼到出窍期,占据这边妖兽用不上的矿区,赚灵石,攒资源,给小汐准备冲级的丹药。

    几年前的自己一定很难想象,某一天他会这么急切又专注地想要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

    不过这种自我鞭策的感觉,并不赖。他不觉得自己做出的改变是因为小汐,从本质上来说,是小汐的存在让他能够给自己贫瘠的生命赋予意义。

    心甘情愿,没有任何勉强,对未来有了更清晰的规划。

    元小汐玩儿累了,顶着一身的雪从大孔雀的背上跳下来——是的,现在混熟以后,大孔雀已经不在意是不是被人类骑在头顶了,大家都是玩伴,谁带着谁的都是好玩,没有任何附加的服从的意味。

    她一头冲进风月的怀里,雪花从身上扑簌簌地往下掉。

    “我好开心啊风月!”她闷在风月的大髦里,瓮声瓮气地,却不掩兴奋。

    风月揽住她,摸摸她的头:“走吧,该修炼了。”

    元小汐从大髦里抬头看向风月,直直望进他的眼睛。

    倏尔抬手,捧住风月的脸重重地吻上去,mua~~的一下,又慢慢拉开一点点距离,确保两边都能看清对面的眼睛。

    “五百年的寿命,我有五百年!按照普通人一百岁的高龄年龄算,就是五辈子!”她带笑的眸子里是洒脱和认真,“五辈子!好长好长的!不能升级,不能延长寿命,那就更要在活着的每天都开开心心!”

    捧着男人脸颊的手,轻轻戳了戳:“遇见你,好开心的!”

    旁边的孔雀发出不满的啼鸣。

    元小汐立刻转头,对着大孔雀喊到:“遇到你,我也超级超级,超级幸福!谢谢你!”

    “可是越幸福,才越难过。”风月突然道。

    还不待继续发表他的难过讲话,脑袋就被啪地拍了一下。

    “别乌鸦嘴!”元小汐笑,“机会少,但是也有的啊!我这不就是玩儿一阵子,一边玩儿一边想办法吗!”

    这话不是安抚风月,她是真的在想办法。

    从一开始意识到瓶颈,到逐渐深刻认识到瓶颈的不可攻克,她是最难接受的。

    尤其半年前走火入魔伤到本源后,她确实也暗自心灰意冷,觉得玩玩就算了。

    可是时间真的很优待她,什么心结都能慢慢带走。不过玩耍悠闲了半年的功夫,她就感觉自己又好了。

    她之前走的路没有错。对于还没有摸到极限的人来说,开心的修炼就是重要的。

    不然人很容易还没摸到极限的边,就因为各种各样的斗争或者意外嘎了。

    几个月前,七月的时候,元小汐收到芝芝的消息说她筑基了。

    别看芝芝双灵根,却比元小汐这个五灵根废柴还要晚这么多年筑基。她那是没有入定状态,也没有高浓度灵气环境来修炼。

    她是地地道道的普通散修。

    假定芝芝的修炼极限是筑基五层,按照大多数散修的进度,顺利的话在四百岁进入筑基五层,那么等待她突破真正意义上的极限的时间,就只有一百年。

    但现在,芝芝按照元小汐流的“快乐修炼法”,用在散修里堪称奇迹的速度进入筑基期,哪怕后面用六七十年的时间来到极限的筑基五层,那也还有四百年的寿命来寻求突破之道!

    元小汐很确定,就算自己这一套方法不是最优解,但也比绝大多数修士的修炼状况好太多!

    而且亲身感受来说,触碰到瓶颈后,她更加放得开了。

    因为修炼没用,她就不会再继续埋头修炼,而会把更多时间放在享受和感悟上。

    开心没有错。

    她有四五百年的时间在开心中寻找突破口,而现在短短半年,她就已经有两个方向的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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