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温和亲切的声音,此刻仿佛催命的魔咒...

    那张和鹿可有着四五分相似的脸,背着灯光,已经弥漫上了浓郁的死气。全黑的没有眼白的眼睛,苍白的像是抹了厚厚一层面粉的肌肤,深红的仿佛是凝固后鲜血的红唇...

    阴森又可怖。

    像极了一具死尸站在了鹿可的面前。

    她目光幽深,手里端着的一杯看着就诡异的水,直愣愣递到了鹿可的嘴边,催促着鹿可喝下去。若是不从,仿佛下一秒就要直接灌进她的嘴里。

    鹿可此时已经被架在了火上,低垂着眉眼,飞快的在思考着对策。甚至隐隐猜测,宋憬之是否同样是喝了一杯水才陷入昏睡的...

    按照他今日的困顿之色,是极有可能上来后便到船舱里休息的,但又怎么会喝这样一杯夹杂着不知道是什么杂质的水呢?

    是被逼迫?

    但鹿可,一点也不想喝。

    “囡囡,把水喝了吧,喝了躺下歇歇。”鹿妈妈见鹿可并不接过去,又耐着性子继续说了一遍,只是语气不再温和,似是散发着寒意,并隐隐带着威胁之意。

    被拿在手上的杯子,离鹿可的唇边又近了几寸,脸上的笑容也开始变得奇怪扭曲...

    想到规则第六条所说:请不要脱离旅行团独自行动,你不能确认你的旅客同伴是否还是你的旅客同伴。

    鹿可不太确定,旅行团里的亲人算不算是旅客同伴,宋憬之自己和弟弟来到船舱里,在没有其他人存在的情况下,是否发生了异变。

    船舱里并没有太过奇怪的东西,除了紧闭的船长室的大门外,就是面前这看着诡异的水了。

    在短短的几息之间,鹿可伸出右手抚上了额头,闭上了眼睛,歪着脑袋,摆出了一副快要晕厥的模样,另一只手推开了面前的水杯,气若游丝地说道:“妈妈,我太难受了,想先睡会儿。”

    说完就背过身子,横躺在了拼接在一起的沙发椅上,搁在地上的脚也提了上来,整个人平躺在了沙发椅上,并且侧身面对着沙发椅的靠背和漆黑的玻璃窗。

    抬眼看向漆黑的玻璃窗,模模糊糊地映衬着鹿妈妈的影子,她静默地站立着,依旧端着那杯水,一时间竟没有任何动作。

    鹿可匆匆瞥了一眼,再度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玻璃窗上的身影,假装一副已经睡着的样子。

    闭上了眼睛,沉浸在黑暗的环境里,耳朵也变得分外的灵敏。鹿可清晰的听到了房间里的两道呼吸声,一道是她自己的,另一道,应该是宋憬之的。

    而同样在船舱内的鹿妈妈和宋憬之的弟弟,却没有半点呼吸的声音传出,连气息都感受不到,像是房间内只余下了鹿可和宋憬之似的。

    但鹿可分明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热视线,炽热的就要将自己看穿,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她。

    她知道,是鹿妈妈一直在注视着她,从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起,那视线就凝聚在她的身上,一直不曾离开。就像刚进船舱时,看到宋憬之的弟弟牢牢的扒拉在他身上一样。

    鹿妈妈虽然没有四肢缠绕在鹿可的身上,但注视的目光却不曾离开,身体也没有任何的动作,鹿可除了呼吸声以外,并没有听到任何的脚步声、放置杯子的声音、以及开门的声音...

    鹿可僵持着身子,紧闭着眼睛,丝毫不敢动弹,身体也因为长时间的僵持有些麻木,被眼皮盖着的眼珠也不敢转动,她竭力忽视着身上的那道目光,将思绪放空,小心翼翼地聆听着船舱里的动静。

    横躺在拼接在一起的皮质沙发椅上,脑袋接触着平坦柔软的塞着海绵的布料,脑子里的晕眩感依旧存在。或许是因为更贴近船体的缘故,随着游轮在海面上前行,游轮随着海水波动,晕眩感愈发明显。

    甚至隐隐有了困意上涌。

    在意识恍惚之际,鹿可似乎听到了紧闭着的船长室里的声音。“窸窸窣窣——”又“滴答滴答——”像是黏腻的触手不断地触摸着什么东西,又像是黏腻的汁水在不断地滴落...

    恍恍惚惚,又像是梦境。

    在睁眼的时候,眼前是一片幽深的黑暗,鹿可整个人像是漂浮着,周围又裹着层层叠叠的海水,她好像是发着光,照亮了眼前的一小片区域。

    这是哪里?海里?

    鹿可一阵窒息,她倒吸了几口凉气,冰凉的海水就灌进了她的喉咙里。如同溺水的人呛到了水,鹿可喉咙里传来了剧烈的疼痛感,像是被刀划拉了嗓子似的,她整个人也剧烈的挣扎了起来。

    搅动了这一小块区域的海水,海水一阵翻腾。

    翻腾的海水一遍又一遍、不断地冲刷着鹿可的身体,不知道挣扎了多久,鹿可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事情都没有,刚刚划拉嗓子的呛水感仍然存在,她仍然好端端地活着,还是活在这水里。

    简直荒谬!

    人类怎么能存活在深海里呢?

    是了,鹿可现在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正被海水包裹着,漂浮在深层的海水里。即便仍然拥有着人类呛水的感知,但她好像已经不是人了。

    什么人身上会自带发光特效?什么人又能漂浮在深海里?在莹莹微光的照亮下,鹿可看到了海底沉积的淤泥、摇晃的海草、色彩艳丽的珊瑚丛...

    她试探性的伸出了自己的双手,看到的是晶莹透明的细长触手,在深邃的海水里,泛着梦幻的光芒。

    和酒店房间门口悬挂着的那副画里的生物,几乎一样。

    真不愧是母女?

    鹿可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当然这只是个玩笑话,她并不想真的成为一只水母。

    除了四周被鹿可身上的光芒照亮着的一小块地方外,四周是广袤的黑暗,根本看不到尽头。鹿可不仅仅是被海水所包围着,也被深海无尽的黑暗所围困着。

    她分明记得自己还躺在船舱里,避开了鹿妈妈递过的那杯水,闭着眼睛装睡,只是脑子的晕眩感越来越重,恍惚间还听到了奇奇怪怪的声响。

    怎么一下子就来到了深海里?还变了一个物种?

    鹿可又想到了陷入熟睡中的宋憬之,莫非,他们俩是一样的症状?她现在也是在睡梦里?或许,只能用梦境来形容吧。

    但,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呢?

    昨天酒店的那一晚,梦境却被诡异的抹除了,什么也回忆不起来。而身在游轮上的鹿可,居然意识清醒地进入了深海的梦境里。

    随着时间的流淌,原本冰凉的海水也逐渐变得温暖起来,鹿可也逐渐适应起了海底的环境,刚刚还不太协调的四肢,此刻已经能游刃有余的活动。

    海水,逐渐给了鹿可温暖又安全的感觉,她四肢随着海水不断地浮动,慢慢舒展,像天生的海洋生物,回归到了自己的诞生之地。

    鹿可心底却开始恐慌,若是她真正适应了这样一副身躯,她还能变回她最初的样子吗?这真的是个简单的梦境吗?

    她不再停留在原地,挥舞着双手,又或者是触手,往更深的黑暗里游去。身上微弱的光芒像是引路的路灯,兢兢业业地替她照耀着前行的路。

    只是海底的世界千篇一律,鹿可不断地往前游,见到的景致却大差不差。相似的淤泥、同种类的海草、颜色不一的珊瑚丛...

    眼前,依旧是深邃不见底的黑暗...

    鹿可不再往前游,她试着向海面上浮去,温凉的海水包裹着她,她也依然可以顺畅自如的呼吸,海水也不再是她的阻力,甚至能托举着她往上浮。

    只是不知道上浮了多久,海面的光亮仍不曾出现,鹿可的上方依旧是深邃的黑暗。明明离脚下的海底已经很远,却又像是徒劳无功的在原地挣扎。

    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这片寂静的海域里,只有鹿可一人。鹿可不曾看到任何一个活的生物,不曾看到任何一条游动的游鱼,不曾看到在淤泥上攀爬的螃蟹、也不曾看到花螺、扇贝、虾米...

    一切的海洋生物都了无踪迹,这似乎是她一个人的牢笼。

    又或者是——孵化槽?

    各种猜测在脑海里徘徊,鹿可自己却有些丧气与颓然,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根本不知道这深海的出处,究竟在哪里...

    “哐当——”远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金属猛烈撞击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一点点传递到了鹿可的耳边,那拖长的尾调余音,近得就像是在鹿可耳边响起似的!

    眼前的深海像破碎的镜子一点一点的皲裂,鹿可身上的光芒也在逐渐的暗淡,周身浸没的海水也一点一点的消逝...直到黑暗完全破碎,光亮彻底熄灭,海水彻底干涸,鹿可才察觉到一阵极致的眩晕,整个人彻底昏睡过去。

    再有意识时,她已经重新回到了船舱内,平躺在沙发椅上,身体的动作也不曾改变,身上全是僵麻的酸楚感,还有黏腻的汗渍。

    微风一吹,一阵透心凉。

    像是做了一场极为可怖的噩梦,又不简简单单是一场梦境,鹿可闭着的眼睫,轻微的颤抖,又死死握着手里的纸团,思绪像是仍然沉浸在那深海的囚牢里,恐慌在无声无息的蔓延,又逐渐转化为劫后余生的欣喜...

    只是,在船舱里,仍然有个虎视眈眈的鹿妈妈。

    鹿可犹豫着不知该睁不睁眼,就听到了船长室内似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一道熟悉的嘶哑男声响起:

    “到站了,怎么都还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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