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还是有些担心。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这未偿不是一种缘分。”白鹤轻轻敲打莲瓣洗,水面震荡起波纹,浮在水面上的棕色壳子被无形的力量挤压碾碎,化成齑粉,清澈的水面顿时浑浊起来。

    黛玉看见趴在底部的冬日蝉似乎动了动,她疑心自己是眼花了。

    “聚集在一起的冬日蝉卵不论有多少,一般都只会孵化出一只蝉。这种小东西很霸道,因为汲取情绪的特性,最先孵化的那只往往是‘吃’得最多,也是所有卵中最强大的一只。”

    “为了保证自己有足够的能量完全破壳,它会阻止竞争者的诞生。”

    白鹤停顿了一下,黛玉神情一滞,“它会杀死其他的卵?”

    “不仅如此。”白鹤用若无其事的口气说道:“它会吃了它们。”

    完全是一个恐怖故事,黛玉忽觉莲瓣洗有些扎手,好像下一秒它就会张开嘴咬她的手指。

    手指蜷起,黛玉目光飘忽地移开,落在黑粳米幼苗上,又想起石燕来。石燕是一个整体,它们会互相协作,而冬日蝉,却从还没有出生起,就是竞争关系。

    赤裸裸,且残酷。

    “这才是正常的。”白鹤道:“强大的才能活下去,活得更好。”

    “每一只成精的妖,都经过无数次斗争才能得到微乎其微的机会冲破原身的限制,天敌、生存、还有有限的寿命,都是成精路上的拦路石。姑娘瞧像青雀那样傻的,骨子里都藏着凶性。”

    不凶一点,狠一点,遇到天敌怎么虎口脱身,遇到食物又怎么能抢过其他鸟儿。

    黛玉瞪圆了眼睛。

    “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知道姑娘的想法?”白鹤笑问。

    黛玉点着脑袋。

    “姑娘脸上表情丰富得很,在想什么,我一眼就知道。”

    “这么说,冬日蝉能孵化出来也很不容易。”黛玉道。

    “对这些卵来说,是不容易。它们存在太久了,生命力已经很弱了,连最强大的那只吞噬起同类来都有些力不从心。”

    正常来说,有一只开始孵化,其他卵就完全没有机会了。惜春所说别的“种子”也在长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

    黛玉想,这些不怎么起眼的卵也许很久以前散落在某个无人问津的角落,偶然有一天被白鹤姐姐见到,她恰好又认识它们,没有因为它们“无用”对它们视而不见,而是将它们收集起来。

    又过了很久,它们重见天日,在自己手中没有孵化,然后又辗转到了惜春手里,即将失去生机的时候得到了一个孵化的机会。

    如此算来,的确是极大的缘分。

    “它们真的不会伤害到四妹妹吗?”黛玉再次确认。

    这点白鹤可以保证:“只要四姑娘一直都是个普通人。”

    “那好吧。”

    既然这么有缘,她总不能为了不确定会不会发生的危险直接掐灭它的生机。

    黛玉把莲瓣洗又放回了往常的地方,看着浑浊的水面,她道:“能给它换水吗?”

    冬日蝉好像喜欢清水。

    “不用。这些壳也是它应该吞噬的东西。”但是它显然没有余力,只能先顾着其他的卵,她就帮它一把。

    白鹤更了解冬日蝉,黛玉当然听她的。

    “不过四妹妹有什么烦恼呢?”黛玉心中不解。

    白鹤没有说话,个人心事只有自己才知道。

    第二天,青雀陪着黛玉用早膳。还是一水的素菜,加上一碗牛乳粥。黛玉喝了半碗粥,见青雀托着一个果馅椒盐金饼吃得头也不抬。

    “好吃吗?”黛玉放下勺子问。

    青雀吃饼的时候先找一个地方咬一口,将饼里头的干果掏出来全到吃完,然后顺着咬的地方将整个饼转着咬上一圈。这样咬到最先下口的地方后,饼就小了一圈,她再从头开始。

    为了吃着方便,白妈妈做的饼不大,黛玉三四口也能吃完一个,青雀却能磨蹭着转两三圈,跟磨牙似的。

    如果是她爱吃的,早就一口塞下一个去。

    青雀不知道黛玉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她咽下一口饼,点头:“好吃。”

    是挺好吃的,白妈妈手艺好,饼皮烤得酥酥的,面皮是裹着椒盐一齐和的,咸香回味,里面的干果炒制过,面皮一烘,焦味伴着清香,嚼起来咯吱咯吱响,齿颊留香。

    就是太干了,得就着点湿的东西吃。

    黛玉观察了一下她的神情,重新喝粥,不经意道:“一会儿你去跟白妈妈说,这顿以后就不忌荤腥了,早晚膳食正常做就可以了。”

    “咦?”青雀两口把掏空的饼皮塞进嘴里,“姑娘不食素了吗?”

    黛玉摇头。

    “我这就去通知白妈妈。”灌了一口水把嗓子眼的饼顺下去,青雀激动地站起来。

    金饼虽好,但还是肉更香!鸡鸭鱼羊,她又能吃上了!

    青雀快乐地冲出门,不一会儿黛玉就听她“白妈妈”、“白妈妈”地喊起来了。

    芙蓉从外面回来,在门口掸干净裙上沾的雄黄粉,打起帘子道:“青雀又撒哪门子的欢?老远就听她大呼小叫的。”

    黛玉笑道:“她惯会傻乐,我哪里知道。”

    -*

    不几日,中秋节便要到了。这日林管家早早带着节礼登门拜见贾母,送了礼便说要请黛玉中秋节当天回林府过节。老爷虽不在,但姑娘回去看看老宅,住上两天,也是团圆之意。

    这是应该的,林管家这么说,贾母也不好阻拦,问过黛玉也有回家一趟的意思,思索过后,让她十五当天仍然留在贾府过节,到十八那日再回去不迟。

    一是林府毕竟只有些老仆在,黛玉又是个半大孩子,不能开府迎客,不必非要中秋当天回。去了也冷清,不比贾家人多热闹。

    二是她一个人回家贾母不大放心,得找人护送她才行。只是中秋那两天贾家也忙碌,腾不出人手来,等过了最忙的日子,再让贾琏送她一趟。

    林管家一想也也觉得合适,便道十八那日来接黛玉。

    能够回家,黛玉高兴不已,回到听松园就让何嬷嬷开箱子挑几样东西出来,她要给二嫂子送去。

    林府离贾府有些路程,琏二哥哥送她一趟也辛苦,她不好给他送礼物,只能答谢二嫂子。

    上皇身体安康,宫里又赐了东西下来,何嬷嬷开了新得的箱子,道:“姑娘准备送什么?”

    “送值钱的。”青雀插嘴道:“二奶奶肯定喜欢。”

    何嬷嬷道:“琏二奶奶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个俗气人?”

    青雀两只眼睛看着她,脸上明晃晃写着‘难道不是吗?’

    黛玉笑道:“二嫂子可不就是个俗人。俗人才好呢,不用费尽心思就能送到她心坎上去。”

    “不过这么一来,御赐的就不合用了。”

    何嬷嬷挑出一尊白玉观音,道:“别的不合适,这个倒可以,二奶奶保准喜欢。”

    这尊观音巴掌高,小巧玲珑,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整块雕成,触手温润如油,价值不菲。

    最重要的是它既值钱,寓意也好。只这一件,别的也不用多送。首饰单拆开来也不好送。

    黛玉看过,也觉合适。

    何嬷嬷到凤姐住处时,凤姐不在,因着过节的事,她忙得脚打后脑勺,此时只有平儿在房里,听到下人通报,忙迎了出来,“妈妈快请坐。”

    一面又吩咐丫头:“快上茶来!”

    何嬷嬷坐定,平儿问:“妈妈今儿怎么又空来,可是林姑娘有什么事?”

    何嬷嬷说了来意,“这观音是送给二奶奶的,图个吉祥之意,且观音送子,也是好寓意。”

    平儿愣了愣神,连忙起身将匣子推回去,“林姑娘太客气了,这我不能收,叫奶奶知道了,回头就要骂我眼皮子浅。”

    换了是别人送的,她今儿就做主把东西收下了,但二爷的差使本就是老太太吩咐的,哪有收礼的道理。

    况且林姑娘是小辈,那就更不能收了。

    何嬷嬷也不肯收回,非要让她收下,两人推拒着,就听门外有人道:“二奶奶回来了。”

    几息功夫,下人打了帘子,凤姐进来。

    见到何嬷嬷,凤姐一怔,立刻笑容满面道:“妈妈几时来的?平儿也不叫人去喊我一声,让妈妈白等。”

    “才刚来,凳子还没坐热呢。”何嬷嬷道:“正巧奶奶回来,就把东西收下吧。”

    凤姐不解,平儿小声说了因由,凤姐心中一动。她跟贾琏成婚三年,肚子还没动静。虽然他们都还年轻,有的是机会,老太太、太太都没催过,但凤姐还是有些着急。

    若是再不能诞下一儿半女,恐怕贾琏房里头就要塞人了。

    她想收下观音,不为别的,讨个好彩头。

    一番想罢,凤姐道:“论理,我是不该收妹妹的东西的,但这是妈妈第一次来我这儿,我也不好驳您老人家的面子。”

    何嬷嬷笑道:“不敢在奶奶面前说脸面。”

    “哪里的话。”风姐又继续道:“再一个,我也实在喜欢它的寓意,今儿就厚着脸皮收下东西。妈妈放心,既收了妹妹的礼,我一定好生叮嘱二爷,千万把林妹妹护好了,保管她一根汗毛也不掉地回去。”

    何嬷嬷眉眼舒展,“那就承奶奶吉言,也托奶奶跟二爷先道声辛苦。”

    平儿送走何嬷嬷,回屋就见凤姐半倚在枕上,爱不释手地摸着那尊白玉观音。她笑道:“我看这观音怎么也得值个千把两。”

    凤姐顺嘴道:“少了,再加五百两还差不多。”

    回过神,她捶了平儿一下,“好你个死丫头,还笑话起你奶奶来了。”

    “奶奶不是见它值钱?”

    凤姐啐了她一口,“你奶奶我还没见钱眼开到那份上。”

    “它要真能送子,回头我就把林妹妹供起了。”

    平儿一默,转移话题,“林姑娘也忒客气了。”

    凤姐道:“你不懂,这才叫大家气派。快!跟我把供桌收拾收拾,把观音供上去。”

    凤姐亲自收捡了供桌,奉上瓜果清水,末了还拜了拜。贾琏一回来,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院子,问平儿:“你奶奶今天忙昏头了?”

    平时不是最不信这些的吗?

    平儿正要说话,下人慌张来报:“二奶奶,宝二爷和林姑娘吵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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