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陷入柔软的被褥中,孟冬愉敞着胳膊,望着天花板上微微晃动的复古布艺吊灯,有些出神。

    她一直觉得自己还算是一个清醒的人,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也懂得适时放弃。

    但是此刻理智被裹挟,脑海中几种声音吵架似的,乱成一团。

    她屈起胳膊去看右手中拿着的那张照片,黑色的涂抹痕迹越看越心慌。

    理智告诉她,她不该参与其中。

    这世界上有太多的家庭感情纠葛,她自己的都没解决好,不该去插手别人的。

    印着桂花的吊灯被空调的冷风吹着,持续晃动。

    像是有催眠效果似的,孟冬愉不知不觉间阖上双眼,睡了过去。

    又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梦。

    梦中很多熟悉又厌恶的面孔一个个围着她,肆意嘲讽。

    “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过得这么苦。”

    “她又丑又脏,像个假小子,我才不要和她玩。”

    “学习好有什么用?不如早点找个男人嫁了。”

    “四年就能坐到这个位置,你觉得她只靠能力?”

    ……

    梦境的最后,所有人的面容合在了一起,化成了祁振强的脸庞。

    他不屑地冷哼:“整天哭哭啼啼,赌什么赌?”

    孟冬愉猛地睁开眼睛,冲动在此刻占据了上风。

    面对别人的嘲讽,她一次次靠自己的能力反击了回去,这次不能就这么放弃。

    原本混沌的脑子也在此刻明确了一个目标。

    她只需要说服祁振强,而后用专业能力证明自己。

    至于那些情感纠葛,她掺和其中之后,会发展到什么程度。

    她都无所谓,也不在乎。

    毕竟当事人说了,她可以利用他。

    孟冬愉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

    她抬手又看了眼攥着的那张照片,叹了口气,而后从床上坐起,趿拉着拖鞋起身下楼。

    刚走到楼梯拐角,就看到童欣瑶正扒拉着客厅的门,偷偷向外望。

    孟冬愉走到她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却把她吓得一个激灵。

    童欣瑶转头确认来人是孟冬愉之后,做贼心虚似的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

    她的反应成功勾起了孟冬愉的好奇心。

    孟冬愉试图向外看去:“怎么了?”

    可能是看她讲话的声音有些大,童欣瑶食指竖在唇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压着嗓子:“冬天姐姐,我等会儿再和你说。”

    话音落,她又让出点位置,热情地邀请孟冬愉一起:“我们先偷偷吃个瓜。”

    八卦本就是人之天性,童欣瑶又搞得这么神秘。

    孟冬愉一时间忘了下楼的目的,鬼使神差地凑了过去。

    透过门缝向外望,不远处面对面站了两个人。

    是祁清肆和一个面容陌生的女生。

    女生一身白色连衣裙,长发披肩,神色温柔,断断续续地向祁清肆说着什么。

    祁清肆双手抄兜,懒散地靠在墙上,整个人吊儿郎当的,面上倒没什么不耐烦。

    女生声音不大,又加上院子里水池的喷泉声哗啦作响,她具体说了些什么听不太清晰。

    可能是怕孟冬愉不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吃瓜吃得稀里糊涂。

    童欣瑶在她身边贴心地小声提醒:“那位小姐姐在表白。”

    其实她不提醒,孟冬愉大致也能猜得出来。

    若是朋友或者熟人之间的聊天,童欣瑶不会表现得这么八卦。

    他本就长了张招蜂引蝶的脸,身材人品也算拔尖,有人喜欢不足为奇。

    孟冬愉没了兴致去看这些,转身回了客厅沙发上坐着,等着童欣瑶“忙完”。

    片刻后,童欣瑶一个箭步猛地冲到孟冬愉身边,挽着她的胳膊,装作一直在聊天。

    “冬天姐姐,南江市中心有家酥冰可好吃了,有机会你一定要去尝尝。”

    话音刚落,门口祁清肆的嗤笑声传来,语调中有着秋后算账的意思:“童欣瑶,装什么?”

    戏码被戳破,童欣瑶也没再继续演下去,她起身,面上带着心虚,态度却依旧理直气壮。

    她反客为主地控诉:“祁清肆,你见色忘亲,有女朋友了就开始凶我。”

    “我可是你的亲表妹,我刚出生的时候你还抱过我呢。”

    祁清肆被气笑,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问道:“我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童欣瑶有些惊讶睁大眼睛:“人家小姐姐鼓起勇气跟你表白,你没接受?”

    祁清肆睥了她一眼,神色坦荡:“又不喜欢,我接受什么?”

    童欣瑶撇了撇嘴,有些嫌弃地看着他:“那么温柔的姐姐,你都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和你讲,你别眼光太高,说实话我都觉得你配不上那个小姐姐。”

    祁清肆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顺着她的话哼笑:“是,我不配。”

    难得听到祁清肆服软,童欣瑶气势更足了些。

    她看向孟冬愉,小大人似的叮嘱:“冬天姐姐,我和你讲,男人没多少好东西,我们女人一定不能当恋爱脑。”

    孟冬愉被她逗笑,唇角不自觉地弯起,看着她点了点头。

    而后又忽然间想起下楼的原因,没等童欣瑶再说些什么,她先开了口问道:“这里有酒精吗?”

    话还没说得尽兴就被转移话题,童欣瑶反应了一下,才点了点头:“有的,在储物间,我和你一起去拿。”

    去储物间的路上,童欣瑶接着和她分享祁清肆和那位女生的事情。

    总结下来就是,女生前两年搬来的木犀巷,邻里之间你来我往,慢慢地熟识了起来。

    祁清肆对女生什么态度,他们具体的关系如何,童欣瑶不是常年在这,也不知道。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女生对祁清肆有意思。

    童欣瑶分享完,还有些遗憾地感慨:“祁清肆这个人说话向来直来直去,被拒绝后,那位温柔姐姐估计要难过好一阵子了。”

    孟冬愉笑了笑,没搭腔。

    心里越发被童欣瑶的为人所吸引。

    拿到酒精喷雾,孟冬愉径直上了楼。

    在二楼又与祁清肆迎面相撞。

    孟冬愉点头示意后,与他错身而过。

    刚走两步,就听到他喊她:“孟冬愉。”

    声音一如往日的低醇澄澈,伴随着树梢上的鸟鸣声,送入她的耳中。

    孟冬愉脚步顿住,回头:“怎么了?”

    祁清肆唇角勾着,依旧是一副闲散模样。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了许久,才不疾不徐地应声:“没什么。”

    莫名其妙。

    孟冬愉心底暗暗吐槽,但面上还是礼貌地回应:“哦,那我先走了。”

    转身走了没两步,祁清肆的话语声再次从她身后响起。

    声音不大,却刚好让她听清楚:“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孟冬愉闻声再次回头,只看到了他慢悠悠下楼梯的背影。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做,孟冬愉没将他不着边际的话放在心上。

    进了房间关上门,她将被马克笔涂黑的照片拿到书桌上,用棉柔巾沾了酒精轻轻去擦拭。

    照片有塑封膜,黑色油性痕迹沾了酒精很容易就被擦掉。

    只是可能是当时涂的时候力道过重,颜色清理掉之后,也能看到明显的印痕。

    那些下凹的划痕虽然清理不掉,但是至少没有那么触目惊心了。

    孟冬愉拿着照片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起身去了木雕店。

    她过去的时候,祁振强刚好在吃午饭。

    早饭时来,午饭时又来,祁振强已经从原先的不耐烦变成了无可奈何。

    他把碗中的最后一口米饭吃掉,头也没抬地问道:“又来干什么?”

    孟冬愉暗暗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想问一下,能不能找您定做几套十二生肖的沉香木木雕。”

    可能是形容的过于具体,祁振强闻言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而后抬起了头,再次确认:“十二生肖?”

    “什么样的?有图片参考吗?”

    开场白结束,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反应。

    孟冬愉从帆布袋中掏出照片,递了过去,点了点合照中的物品:“这是您之前做的吗?”

    祁振强的视线并没有落到她指的东西上面,而是盯着照片中的女人,有些愣神。

    过了片刻,他才抖着手,有些明知故问:“这照片你是哪里来的?”

    孟冬愉抿了抿唇角,将真话润色了一下:“祁清肆让我拿着它来找您。”

    祁振强应该是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性,神色是明显的不信:“他会主动让你来?”

    孟冬愉没应声,她再次指了指照片上的木雕,转移了话题:“这个您能做吗?”

    祁振强摸了摸照片上女人的脸,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这是阿肆妈妈做的。”

    回忆到当初的甜蜜,他笑了笑:“她当初缠着我教了她好久,才学会。”

    孟冬愉顺着他的话,试图去打感情牌:“这些木雕满汀洲每个房间都有一个,很多顾客都特别喜欢。还有好多人想要买同款。”

    “只可惜,原本十二个,现在好像只剩八个了。”

    祁振强闻声从回忆中抽神回来,有些气愤地猜测:“怎么回事?那小兔崽子给扔了几个?”

    孟冬愉摇了摇头:“不是,被一些不知情的客人偷偷拿走了。”

    祁振强叹了口气,再次去摸那张照片:“真有那么多人喜欢?”

    没等孟冬愉应声,祁振强的注意力又落到照片中他的脸上,他摩挲了下上面的凹痕,苦笑般问道:“是那混小子干的吧?”

    而后又自言自语似的喃喃:“他还在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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