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思年忐忑不安地等了一夜,那白鸽却再未飞回。昨晚的一切,就好像一场梦境般,了过无痕。

    她倚在窗棂,怔怔地看着窗外湛蓝高空,“鸽子怎么还没飞回来啊。”

    彩霞刚把热水端进来,不解她为什么那么在意昨晚那只鸽子,随口道:“都飞走了怎么还会回来啊。”

    傅思年微微一愣,是哦,难道鸽子身上装着导航吗?

    这会儿她倒抱怨起那个穿越者,想什么办法传递暗号不好,怎么就想到这么不靠谱的飞鸽传书啊,以为在拍电视剧吗?也不知自己的回信对方收到没有,万一就此失了音信那该如何是好?

    如果从来没有过希望那还好,但转机刚出现,转眼又消逝,真叫人抓心挠肺的难受。

    她这边难受着,二房香华台那边的肖夫人也不好受。

    这事说来,还是跟傅思年有关。

    原来昨晚彩云虽然答应了往后不再劳烦小厨房,可架不住小厨房的厨娘向傅思年献殷勤啊。事实上,小厨房的蔡厨娘不过是听闻新住进来的傅姑娘美貌,打算借着送一碗糖蒸酥酪的时机过来窥一窥究竟,满足一下好奇心。

    谁知她前脚刚送过来,后脚尤姨娘的小女儿萧娥便嚷嚷开了,说傅思年抢了她的糖蒸酥酪吃。萧娥可不是平白无故地闹腾的,她仗着自己年纪小,自己亲娘又得宠,纵是闹腾,落入亲爹眼里,也不过是小孩子家吃醋,算不得什么。

    但萧述过来跟肖夫人为萧娥抱不平的时候,肖夫人心里可腻味得慌。她也不知萧述这户部尚书是怎么当上的,怎么在外头倒能应酬,回到家里就成了没头脑了?

    府里的下人私底下嚼舌根说肖夫人不得男人心,这事肖夫人也隐隐有所耳闻。不过那又如何,肖夫人已经是有儿有女了,早就不把心思放在男女情情爱爱上了。也就是尤姨娘,以为得了男人的宠,自己就能翻天了。连带着把女儿也教养得没规矩。

    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肖夫人也知道,说实话,她明白把养歪了的萧娥掰正方是对萧家好。可她是个人呐,又怎么可能没有情绪。那萧娥把她当成个恶毒嫡母,她又何必吃力不讨好为她费这个心?

    所以往常萧娥闹起来,肖夫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倒要看看,这女孩将来嫁到婆家,还能不能这么折腾?她就等着将来看笑话呢。

    这会子闹到她跟前来了,萧述为了碗酥酪,竟跑来跟她讨要说法,肖夫人都气乐了,也不再跟这男人客气:“老爷,论理这话我不该说的,但您问到我跟前,我也不得不开口了。先不提谁对谁错的问题。就算是傅姑娘抢了三姑娘的酥酪,那又如何?傅姑娘初来乍到,又是长房那边老夫人的客人,咱们理应尽尽东道主之谊,怎可为了碗酥酪,倒把傅姑娘请过来,指摘一番的?不说我们这样的人家,就算是贫户人家,也不是这个道理。”

    萧述在家里是个温吞性子,讲不过肖夫人,只得铩羽而归。

    肖夫人自恃身份,也懒得跟萧娥这个小女孩计较,从自己账上划了银子请厨房到外头另采买了份酥酪送去尤姨娘那。

    这事不过是小事,肖夫人严令下人不可传到长房那边,她自己盥洗梳妆之后,就施施然出了府。

    到了罗府,便婉转地跟罗青青透露傅思年的事迹。

    罗青青一听,立刻就上心了:“那感情好。傅姑娘善丹青,这不巧了,我家小叔子亦是如此。”恨不得立刻就上萧家相看。也难怪她如此心急,小叔子都二十有一了,可婚事也没见个影儿。这事都成了罗青青和程子文的一桩心病了。试问,乍听闻如此合适的人选,罗青青怎能不激动?只有看着小叔子成亲生子,她和夫君才算对得起故去公婆的嘱托。

    还是她嫂嫂拉住了她:“你这人还真是,那么多年了脾气也没改改。这样冒冒然上门去多唐突啊,还是得寻个时间,方显得庄重。”

    肖夫人脑子一转,就有了主意:“这样吧,再过五天就是我们长房老夫人的寿辰。你们也知道,因为我们五小子新丧,今年老夫人的寿辰必是不能大办的了。不过到时候我给你递张帖子,青青你过来拜会一下我们家老夫人,顺便认识一下傅姑娘。待你见过了她,就知道我之前的话真没夸大。”

    她这主意好,借着贺寿的名义过去,若是看中,就安排傅思年与程子修相看。便是没看中,那此事就悄悄的混过,无需对外张扬,只当熟人之间的走动。

    罗青青握住肖夫人的手,喜形于色:“这事要真成了,我可得好好感谢你。”

    转眼就到了穆老夫人寿辰这天。

    府里刚办完了五房萧得的丧事,穆老夫人本应大办的寿席便不好再张扬了,不过是在府里摆几桌席,意思意思罢了。

    萧维倒是觉得对不起老妻:“今年是不成的了,明年,等明年我一定给你补办,界时一定极为隆重,热闹,排场足足的。”

    穆老夫人亲自帮他穿上玄色暗纹边的墨色袍子,正整理着衣襟,闻言瞪了他一眼:“我是注重面子的人吗?能够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吃顿家常饭,我就已经知足了。那些排场不过是给外人看的,有什么意思?”

    但萧维可打定了主意。说句不好听的话,他和老妻还有几年好活?必要在生前风光风光,方不负在人世间走一趟。

    外头小辈早等着了。男眷守在正厅,女眷等在花厅,这是专给穆老夫人磕头来的。

    花厅里,萧娥向傅思年投去打量的目光,傅思年穿着身碧水青的直裾,外罩一层雾色薄纱,清丽又婉约。

    萧娥忍了忍,终于还是开了口:“思年姐姐这身衣裳是烟霞纱料子做的?”

    那语气里的妒意,傅思年自己听出来了,她无意与人起争端,只含笑着点点头。

    萧妤早几天病就好了,闻言轻笑一声:“傅姑娘的衣裳肯定是老祖宗赏的,难道她不穿吧?三妹妹眼皮子也太浅,不过就是一件衣裳,也值当三妹妹当成个事儿。前些天三妹妹还因为一碗酥酪闹起来,不是姐姐说你,你如此举动,哪里还有半点世家淑女的风范?”

    傅思年无语,她什么都没做,这两姐妹就借着自已作筏子,斗起嘴来了。真是无妄之灾。

    这两姐妹斗嘴,肖夫人自然听见了。她轻咳了一声,瞪了自家女儿萧妤一眼。酥酪的事,她还特意吩咐下人别往外传,谁知道说漏嘴的竟是自己的女儿。此举看似是针对萧娥,实则是故意透露出来给傅思年听,好试探她对傅思年是个什么态度。不过,肖夫人也深知,自己女儿没这样深的心计,怕是耳根子软,受了什么人的挑唆。

    念头转到此处,她目光刀一样往女儿身后的赵嬷嬷扎去。这些奶嬷嬷,仗着是府里的老人,奶过姐儿,自己有两分体面,竟不知天高地厚地挑唆起主子来了。

    感受到肖夫人的目光,赵嬷嬷脖子一缩,心虚地别开了眼。这也怪她心急了些,做事太留痕迹了。自打傅思年住进萧府后,赵嬷嬷就一直提心吊胆的,她女儿喜欢的那位高秀才,定亲的对像就是这位傅姑娘的族人。倘肖夫人对傅姑娘的态度只是寻常,那女儿和高秀才的婚事还可以再争一争;但要是肖夫人看重傅姑娘,那她就得劝女儿放弃高秀才这个夫婿人选了。

    谁想她就这么试探一次,就被肖夫人给发觉了。赵嬷嬷心里顿时有些懊恼。

    肖夫人何等身份,自不会当场发落赵嬷嬷,且把这事放心上,只等着穆老夫人的寿辰过后,再另寻机会敲打敲打她。

    等男眷女眷磕过头,送过寿礼给寿星,大家方散开。

    还没到响午,罗青青便递了帖子进门了。

    肖夫人亲自去迎接,送她去拜见穆老夫人。

    穆老夫人也有心促成这门亲事,于是便将傅思年送过来的那幅《西王母贺寿图》展出来给罗青青观赏。

    罗青青是世家女出身,虽然不善丹青,可对时下的画作,也能点评一二。看了这幅《西王母贺寿图》,便低呼了一声,“哟,这画用的可不是时下的画技,画上的人物表情,衣饰纹路,及背景处的仙宫,逼真得似是要从画里跳出来一般。”

    还没见过傅思年,她心里就已经是千肯万肯的了,只恨作决定的人不是她自己。

    待见到傅思年,更是将她的这一份喜爱表现得淋漓尽致,脱下手中的戴着的一只翡翠镯子给傅思年作为见面礼。

    傅思年一见这镯子水头这般好,便知道价值不菲。但长辈赐不可辞,她虽然心中暗自纳罕也只能收下。

    正是深秋的天气,凉爽得很,满园的菊花盛开。穆老夫人的寿席摆在园子里,到了时辰,渐渐的就有人来了。男眷们坐几桌,女眷们坐几桌。因是家常宴,也无需屏风隔断。

    萧御一眼就看到了傅思年手腕上多出来的翡翠镯子,不需要琢磨便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

    傅思年倒是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她这是要被安排相看了?

    天呐,那么快就帮她找到夫婿人选了吗?

    枉费她之前还提高了选婿的标准,就是想要她们的选择范围缩小,从而难以找到合适的人选。

    自打进萧府以来,她还没有跟萧御单独接触过,因此也还没来得及找机会跟萧御透露她心里的打算。

    经过之前的事情,傅思年清楚地认知到自己力量太过于单薄,聪明才智也不够,她也无意斡旋于贵族圈的利益算计中。

    于是她打算等这事渐渐淡去后,便假死脱身,到别的地方重新开始,避开京城的纷纷扰扰。

    如今张妈妈已经远下江南“开疆拓土”去了,据传回来的消息,事情进行得还挺顺利,只等着她这边假死脱身便可以过去了。

    谁想萧府的女眷动作那么快。

    事已至此,她也不可以拒绝,不然就是不识好歹了。不过就是和那人见上一面而已,到时候答不答应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她随便找个理由便可以搪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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