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朝准备就绪,道:“咱们先做哪个菜?”

    遥旭道:“乌升肉!”

    遥旭将上好的五花肉切块,放入水中短时汆烫,将肉块均匀蘸满以油菜花蜜、白酒、红醋,调成的酱汁,再将肉块放入热油中炸至金黄,裹上少许面粉,加入葱姜,上锅蒸熟。

    遥旭道:“这道菜有蜂蜜的香甜,瘦而不柴,肥而不腻,入口即化,老少皆宜。”

    言朝将做法步骤一一记录,道:“很适合小山和迟婆婆。”

    遥旭道:“不止这道菜,百合蒸肉,清淡解腻,也是极合适的。”

    言朝夸赞道:“你想的很周到嘛!下一道呢?”

    遥旭笑道:“香辣鱼。”

    将收拾好的鱼,放在烧开的热水中滚上三四瞬,去除附着在上面的黏液,将鱼片成鱼片,加入蛋清腌制,锅中加水先下芹菜段,再下鱼头,再依次加入老坛酸菜、姜、花椒、胡椒、辣子面;撒上芫荽、蒜末、干辣椒,泼上一圈热油。

    听着“滋啦啦”的油响,扑鼻而来的香味,言朝由衷地道:“原本被那什么榜选中,我心中是不情愿的。但现在一路上吃吃玩玩,结识了你们,见识了风光,也不错。”

    莲溪看向她,道:“那你就不好奇我们是谁?”

    言朝笑了一声,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道:“出门在外,谁还没有几个身份不是?不管我们是谁,至少不会影响此刻的相处。身份嘛,到了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啦!”

    遥旭道:“好啊!那就看看咱们三个谁先自曝!”

    言朝道:“下一道菜做什么?”

    遥旭十分郑重地捧着那包腌制好的油菜花,道:“这道菜我得为你着重介绍一下,它看似普通,实则暗含玄机。”

    言朝赶紧翻页记录,“这道菜叫什么名字?”

    遥旭:“撒汤饭。”

    这种油菜花是这个地区特有的,摘取时,果荚尚未长出,最是鲜嫩。将油菜花洗净切碎,与蒸熟的玉米面充分搅拌在一起,不放任何调料,密封发酵。发酵后,油菜颜色变深,风干后,酸菜方成。

    干酸菜加干辣椒段,用猪油爆香,加水煮开后,放入切片的土芋,加少许盐调味,最后撒上葱花,汤汁浓郁爽口,开胃下饭。

    忙活了将近一个时辰,饭菜终于上桌。

    迟婆婆和小山看着这一桌子菜,愣在原地,傻了眼。

    就算是他们家最好的时候,也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

    小山更是见都没见过。

    言朝见他们还站在原地不动,笑道:“你们都饿坏了吧!快上桌啊!”

    闻言,迟婆婆这才带着小山上桌。

    迟婆婆一眼就看到了那两道用油菜花做的菜,惊喜道:“竟是油菜花!没想到这么多年还能吃到......”

    遥旭道:“快尝尝味道正不正宗?”

    迟婆婆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记忆中的味道被唤醒,吃着吃着,热泪不觉已湿了裳。

    言朝心道:“此地明明盛产油菜花,这镇上的人也不算太多,怎么连油菜花都吃不上?”

    言朝见小山看得直流口水,道:“小山怎么不吃啊?”

    小山微垂着头,讷讷地道:“可以吗?”

    莲溪朝遥旭使了个眼色,遥旭会意,道:“大家都这么熟了,就别客套了。一起动筷吧!”

    见众人纷纷拿起筷子,小山这才提筷,第一个便瞄准了摆在正中央的香辣鱼,正要下筷,却被遥旭拦下,道:“这个菜有点辣,你只能吃一点点哦。”

    小山有点沮丧道:“可是它闻着好香,真的只能吃一点点吗?”

    遥旭道:“等你长大了,你就可以吃辣的了。现在只能一点点。”

    小山道:“好吧,那我放在最后吃。”说罢,就夹了一块乌升肉,嚼了两口,突然“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迟婆婆吓了一跳,以为他卡住了,连忙抱着小山,给他拍背。

    遥旭大惊:“这是怎么啦!我也没下毒啊!”说罢还自己尝了一口,又道,“这也没问题啊。”

    迟婆婆一听下毒,大惊失色,言朝连忙安抚:“他开玩笑的,别紧张。”

    言朝俯身查看小山的情况,良久,叹息一声,道:“他没事,只是突然吃这些,身体不适应了。”

    此话一出,众人默然。

    迟婆婆抱紧小山,面容悲戚,道:“是我对不住我的孙儿,才害得他吃了这么多苦啊!”

    原来,那些人不仅不让他们婆孙俩离开此地,还因她不愿信奉“真神”而失去了一切资源。

    所谓迷途知返,就是要信奉“真神”,只要你成为他的信徒,就会获得所有好资源。

    吃穿用度皆是上品。

    少数坚持不信的人,要么在漫长的等待中中途倒戈,要么在漫长的煎熬中被活活耗死。

    这就是违逆“真神”的代价。

    而今唯一的存活的,只剩下他们俩了。

    曾有人劝他们,不如就趁早信了“真神”,也免遭这许多蹉跎苦。

    后来人笑他们,有乐不享,偏要受罪,愚不可及,可笑可悲。

    他们将“另类”贯彻始终。

    遥旭愤起拍桌,道:“什么狗屁‘真神’!简直是卑鄙无耻的小人!连小人都不如!”

    言朝道:“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奇葩的神,别人不信奉他,就连油菜花都不给吃。真是抠门又小气。”

    莲溪一手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道:“他倒是使了好一招杀鸡儆猴,并非你们顽强,而是他有意为之。”

    此话一出,不禁背后发凉。自以为的艰难求存,却都是被设计好的。

    他若要你活,你是想死也死不了。

    迟婆婆声泪俱下:“苍天啊!为何要这样对我们啊!”

    小山见不得奶奶难过,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看向言朝道:“姐姐,你能不能让那些坏人消失?小山不想让奶奶难过,小山害怕。”

    言朝看了眼一旁的二人,心疼地摸摸他的头,道:“小山放心,坏人是不会得逞的。”

    遥旭道:“没错!但消灭坏人的前提是要填饱肚子,吃饱了才有力气和他们斗啊!”

    小山端起碗筷,斗志昂扬地道:“我要多吃点!把那些坏人都赶跑!”

    ......

    午后,言朝站在二楼的窗前远望,街上空无一人,雨还在下。

    莲溪来到她身边,道:“在想什么?”

    言朝没有转头,道:“我恍然想起,如今的月份正是雨季,是很难看到日照金山的。”

    “雪山是圣洁的,我更愿意等乌云散去,再见金山。不管多久,想见总会见到的。”

    莲溪望着她,笑道:“是啊,想见总会见到的。”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砰砰”的敲击声,二人往外一望,便见一帮穿着罩袍的人,头前架着一面蜡黄大鼓,一步一敲,后面的人随之起舞。长袍一挥,鬼魅横行。口中念念有词,像是某种咒语。

    他们正朝着迟家店来。

    此时,日刚西沉。

    言朝道:“他们怕不是吃了神药留下了后遗症,一到晚上就发癫。”

    莲溪道:“走吧,去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二人下楼时,遥旭已经站在门前,只听他道:“呦,这不是‘真神’的狗腿子们嘛!这大雨天的,有何贵干啊?”

    为首的罩袍人指着他身后的言朝,道:“我们是来找她的。”

    众人看向言朝,言朝走上前,道:“找我何事?”

    罩袍人向言朝行了一礼,道:“真神让我们来请慧女到神殿一叙。”

    言朝道:“哦,我不去。”

    “......”

    罩袍人音色不悦:“慧女这是何意?”

    言朝道:“天黑下雨,我不出门。若是诚心相邀,就白日光明正大的来,你们这副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送我上路呢。”

    他们像是早知她的意图。

    闻言,从他身后走出几人,摆出了一顶折叠的步辇,上面撑着一把挂满了晶石吊坠的黑伞。晶石在黑夜中闪着诡异的绿光。

    罩袍人道:“我们已为慧女准备好,您只需随我们走便是。”

    言朝道:“我说了天黑不出门,要请白天来。”说罢便要将门关上。

    罩袍人见言朝不肯走,一把抓住门,高声道:“慧女莫要为难我等,我等只是奉命行事。蒙真神召见是你的荣幸,休要不识好歹。”

    “若慧女执意不走,今日就休怪我等烧了这迟家店!”

    “我看你们谁敢!”

    迟婆婆突然站出来,拦在言朝身前,道:“我的店你们动不得!我的客人你们也别想动!今日你们但行其一,便从我老婆子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小山也冲出来,挡在言朝身前,道:“我不会让你们把姐姐带走的!”

    莲溪与遥旭站在一旁,早已蓄势待发,只要对方一出手,他们就会立刻把他们撂倒。

    可她也不是吃素的。

    言朝道:“好,我跟你们走。”

    “姑娘!”

    “姐姐!”

    “桃花!”

    莲溪微微蹙眉,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

    莲溪冷眼看向罩袍人,许是夜雨冷寒,他们隔着罩袍,与他视线相交,身体不由地瑟缩起来。幸有罩袍遮挡,不至露出丑态。

    莲溪摘下腕上的手串,将它戴在言朝的手上,道:“你尽管去,若遇危险,我即刻便到。”

    言朝莞尔,道:“感谢队友的信任!”

    “走吧。”言朝转身,从包中掏出了一把折叠伞,“本姑娘不喜欢你们的伞,晦气。至于步辇,凑活坐吧。”

    罩袍人为言朝让出一条路,待她坐好,一行人便离开了。

    迟婆婆看着渐渐远去的身影,不放心道:“难道就让他们这么走了?”

    遥旭与莲溪对视一眼,道:“当然不会,好戏才刚开始呢。”

    ......

    言朝跟他们出了城,朝雪山行进。

    不知为何,从坐上这里开始,她的耳边就一直响起一个声音。

    起初,那声音很微弱,似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随着离雪山越来越近,那道声音也愈加清晰。

    “救救我......”

    “谁来救救我......”

    那道声音幽远绝望,再听更像是从地底发出的声音。

    言朝道:“你们的神殿中只有一位真神吗?”

    罩袍人道:“真神是独一无二的,神殿中又怎么可能还有他人。”

    那这道声音是谁?

    这到底是迷惑人的障眼法?还是那殿中另有其人?

    言朝心里正琢磨,不知走了多久,忽听罩袍人说了声:“我们到了。”

    言朝收伞,眼前是一座在石壁上开凿的高大宫殿,夜雨中冒着阵阵瘆人的寒光,石门前高挂着一面黑底白纹的旗帜,与胜春镇外挂着的一致。向上望去,有七层,每一层的檐下,都雕刻着一个突出的,容态各异的人面,左右被锁链束缚。

    看上去,像是在封印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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