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我父亲虽然不是个东西,很混蛋。

    但在我出生后,他就慢慢开始改变,努力做一个好父亲。

    打工,挣钱,学习做衣服,给我辅导功课。

    我们两只下水道老鼠就这么相依为命。

    直到我上高中,遇到了林雨纯。

    她开始带头霸凌我,没有任何确切原因。

    只是因为看不惯我。

    之后我便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夜晚做梦被惊醒,成绩大幅度下滑。

    父亲发觉异常后来问我,我将遇到的霸凌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看着我身上的伤痕,父亲气愤至极,当场就去找林雨纯母亲理论。

    可她母亲只会一味地护着她。

    甚至说我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激怒了我父亲,我父亲这才一刀捅死了她。

    从头到尾,都是林雨纯先校园霸凌我,而我父亲为了保护我杀了她母亲。

    而不是我父亲平白无故捅死了她母亲,她因此来霸凌我泄愤。

    这么多年来,林雨纯一直在颠倒黑白。

    而我自知对她有所亏欠,一直没有过多解释。

    初三时,救程时序的人也是我。

    也就是说程时序喜欢的人本该是我。

    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我只想逃避。

    ——

    14.

    回到家,程时序正在收拾他那些生日礼物。

    我问他:“怎么没我送你的项链,是不喜欢吗?”

    程时序微微低头,眼神看向别处。

    “抱歉,我把那条项链弄丢了。”

    我发觉自己好像是在犯贱,非要亲口听他说出来。

    而他甚至不想撒个谎来敷衍我。

    就好像明晃晃地告诉我:我对你不上心。

    我声音轻柔:“没事,我知道是东西太多你才忘掉那条项链的。”

    程时序就这样看着我。

    我暗嘲讽自己的自欺欺人。

    良久,我准备离开。

    程时序突然抬手,亲昵地捏了捏我的脸。

    这个动作,在我们婚后第四年他才对我做过。

    此前一直相敬如宾。

    晚上,我和程时序背对背相睡。

    他却突然转身,紧紧搂着我,相拥而眠。

    温热的体温安抚了我心中的急躁。

    程时序总是这样。

    一边让我感到危机,等到我攒够失望想要离开时,又给我一个拥抱。

    这种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的日子我过了六年。

    这是我第一次感到疲乏。

    或许我真的累了。

    15.

    ——

    早上,我闻着香气起床。

    看见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早餐。

    还有我最爱的李记小笼包。

    他们家生意很好,要排队半个多小时才能买到。

    程时序听见我的声响,立刻从厨房走到我面前。

    温柔地如春风一般。

    “睡好了?快来吃早餐吧,我特意给你买了小笼包,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还以为在做梦。

    坐到餐桌前,咬了一口小笼包,鲜甜的汤汁让我想到了两年前,我们一起冒雨排队去买小笼包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应该对我是有喜欢的吧?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吃完早餐后,程时序破天荒地跟我报备:

    “晚上我要和林扬去谈个合作,可能会回来的比较晚,”

    我脑子还没转过来,嘴巴就先一步开口:“林扬是谁?”

    程时序几乎是立刻就抬眸看我,皱了皱眉,带着疑惑,不解。

    “你怎么了?”

    我的记性真的越来越差了,任凭怎样都想不起来林扬是谁。

    我苦笑了下:“太久没见,差点忘了。”

    程时序喉咙滚了滚,说道:“上个星期你们才见过。”

    我脑子里骤然一片混沌。

    我害怕程时序发现我的异常,又期盼他发现我的异常。

    可是没有。

    ——

    16.

    他提着饭盒就往门口走。

    “程时序——”我叫住他。

    他转头看我。

    “不是已经吃完早餐了吗?为什么还要再带一份?”

    其实问出这个问题时,我心里早就隐隐有了答案。

    只是我不敢相信,也不敢面对。

    程时序没有发现我的异常,坦然回答:“雨纯也喜欢这家的小笼包,她说想吃,我正好给她带去。”

    我脑子里嗡地一声。

    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了。

    那座坚固的城堡轰然倒塌,把我压得头破血流。

    大门被关上。

    我像是疯了一般,把桌上的餐盘通通砸了个粉碎。

    最近,客厅成了废墟。

    我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破碎的瓷片在手边,我不自觉地拿起,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

    我慢慢把瓷片抵到手腕处,轻轻一用力,鲜红的血液沁出。

    就像十七岁时那样,我失去了生的希望。

    但我仍然渴望程时序能和那年一样,可以赶回来救我。

    但过了许久,他都没有回来。

    我想,就这样死了也挺好。

    我慢慢闭上眼,等待死亡。

    突兀的手机铃声在诺达的客厅内响起。

    我慢慢抬手点击接通。

    “听若啊,你在忙吗?”

    奶奶慈祥的声音通过电话传到我耳边。

    我内心的委屈翻滚,上涌。

    像海浪,一潮高过一潮。

    我强忍着情绪,轻轻“嗯”了一声。

    “哎呦,奶奶不知道你在忙,看你好久都没回来过了,奶奶实在想你,就给你打了个电话。”

    泪水滴落到脚下的地毯上。

    “奶奶,我过几天回去看您。”

    “好好,奶奶给你做了个好东西,就等你回来了,哎呦不说了,不打扰你工作了。”

    嘟嘟几声,电话挂断。

    看着手腕上低落的鲜血,我扯过一旁的丝巾死死按在伤口上。

    我告诉自己。

    再撑一会吧。

    还有人没有道别呢。

    ——

    17.

    收拾好客厅,我突发奇想去给程时序送饭。

    以前他还在创业的时候,吃不惯公司的饭菜,我便每天给他去送饭。

    和他一起创业的兄弟都艳羡不已。

    现在他的公司规模大了,我却很少去给他送饭了。

    我想,可能是吃腻了。

    换来换去,我也只有那几样拿手菜。

    今天,我特意换了花样,在网上学做了几道。

    手背还被热油烫出了几个水泡。

    但想到程时序吃到饭菜后满意的表情,我就觉得这些都没什么。

    提上饭盒,走到公司内。

    员工都向我投来好奇与打量的目光。

    我走到前台,她毕恭毕敬地叫我程太太。

    我提起饭盒给她看了眼,微笑着道:“我是来给时序送饭的。”

    我抬脚往公司走去,却被前台拦住。

    “呃,太太,我们程总他现在正在忙,您要不要先坐一会。”

    “没事,我去他办公室等他。”我越开前台继续走。

    可她的表情却很慌乱:“我们程总说过了,如果您来,要先通知他。”

    看着她急促的表情,我好像知道了什么。

    程时序真的如她所说在忙吗?

    我不顾她的阻拦冲进程时序的办公室。

    门一打开。

    面前的场景像是一击重拳,狠狠砸在我脸色。

    林雨纯埋在程时序的颈窝。

    而程时序一手揽着林雨纯的腰,一手慢慢地在她后背拍打,像是安抚。

    这样亲密的姿势,我和程时序从未有过。

    听到动静,林雨纯像只受惊的兔子,慌乱地看向我。

    程时序是满脸警惕。

    我才是那个外人,那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但我不是那个会哭的孩子。

    我从对面全身镜中打量自己。

    面色憔悴,黑眼圈浓重,头发仅仅只剩一小把。

    与程时序站在一起,像是大他十多岁的姐姐。

    林雨纯才像他的妻子。

    他们俩才符合佳偶天成这个词语。

    看清是我后,程时序推开林雨纯朝我走来,脸上表情由警惕变为慌乱。

    我看见他嘴唇动了动,好像在叫我的名字。

    但我耳朵里一阵耳鸣,什么也听不见。

    我露出一个笑容,转身快步离开了。

    ——

    18.

    回家后,我给程时序录了第一个视频。

    特意化了妆,想在视频里留下最漂亮模样。

    镜头对准我的脸,我像是在宣读遗言。

    “2024年七月28日,我确证脑瘤。”

    “2024年八月五日,我陪程时序过了生日,这大概是我人生中陪他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了。”

    “我送给程时序的生日礼物被他弄丢了,好可惜,我觉得很漂亮。”

    “好久没和程时序出去散步了。”

    我说的话断断续续,几乎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不像是留给程时序的视频,倒像是我自己的自言自语。

    视频录了一半,程时序却突然回来了。

    我只好匆匆关闭了摄影机,把它藏在柜子里。

    我们俩都很默契的没开口说话。

    气氛降至冰点。

    我去洗了个澡,洗完后站在客厅里擦头发。

    程时序默不作声地走到我背后,接过毛巾开始给我擦头发。

    时间仿佛回到了两年前,我们感情磨合的时候。

    他手法轻柔,很熟练地帮我擦拭。

    “今天上午……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很突兀的一句话。

    我反问:“我以为的哪样?”

    程无声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雨纯不小心把项目搞砸了,很自责,我只是在安慰她,你知道的,她总是很傻。”

    也许程时序自己都没发现,说到后面,他话里明显带了些无可奈何的宠溺。

    而我听的清清楚楚。

    我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程时序举着毛巾的手愣在空气中,有些无措。

    我淡淡开口:“你去洗个澡吧,我不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不喜欢他身上沾染的林雨纯的味道。

    晚上睡觉,程时序把我死死抱进怀里。

    而我看着他,总是想起他跟林雨纯在一起粘腻的画面。

    胃里一阵翻涌,我忍了忍,一直到程时序睡着。

    我才轻手轻脚地从他怀里挣脱,跑到洗手间吐了个天翻地覆。

    吐完后只觉得头痛欲裂。

    又发作了。

    时变成了倒数。

    ——

    19.

    次日一早,我刚睁眼,就看程时序坐在床边,一手盖在我的额头上。

    昨天晚上头痛没停过,仿佛痛到了全身痉挛的程度。

    我怕影响程时序,就睡到了客房。

    睡前吃了大把止痛药才止住。

    药瓶就这么明晃晃地放在桌子上。

    程时序满脸担心,语气轻柔地问:“怎么了,哪里疼?”

    原来你也可以对我这么温柔。

    此时一个想法在我心里冒出。

    要是程时序看到我死了会是什么反应?

    是对自己的自由感到开心,还是对我的死感到追悔莫及?

    一想到后者,我觉得好痛快。

    可程时序不会。

    我从床上撑起来:“昨天晚上头有点疼,可能是着凉了,现在已经好了。”

    程时序把我抱进怀里,亲了下我的脸颊。

    我问:“你还不去上班吗?”

    程时序摇头:“今天有更重要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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