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戚玹宇走神发愣时,旁边突然传来一道男子声音。

    “姜四娘子。”

    两人止住脚步,寻声望去见一侍卫打扮的男人站在路边,向着他们问候。

    “飞霜大哥?”姜葛抬步走进了男人,寒暄道“公子在这里吗?”

    这男人正是飞霜,他抱拳对姜葛行了一礼指着前方黑色马车道,“公子在前面,姜四娘子可是要回府?天气炎热,公子可载你们一程。”

    姜葛看了看戚玹宇,想了想还是准备拒绝他的好意,“多谢公子了,我们还是…”

    还未说完便被身旁青年轻轻扯了下袖口。

    “姑娘去吧。”

    姜葛讶然,转头望向他的眼睛。

    只见青年笑语盈盈道,“我也快到地方了,姑娘回府还有一段路程,坐马车要方便许多,下次有机会再去姨母那里拜访姑娘。”

    诚然,看到女郎似乎准备拒绝的时候,他心中窃喜了一瞬,但想到这么烈的日头,让她和自己在外面走着受罪又觉得不忍心,今日出门时吩咐马车午后再去庆福楼等着,想起来实在是太失策了。

    姜葛听罢怔然的点了点头,也不再推迟,只对着飞霜揖了一礼道,“那麻烦了。”

    又对着崔玹宇道,“今日就在此别过,多谢戚公子送我一程。”

    崔玹宇忙摆手,他脸上泛红,不知是不是太阳晒得,说话也比平时快了两分,“没有没有,说了是顺路,姑娘快去吧,这天太热了,总在外面带着也疲累。”

    ……

    见人拿着上了那辆古朴的马车逐渐驶离,戚玹宇仍驻足在原地看着。

    一旁关山上前劝道,“少爷,人已经走了,刚才爷不是说下次去三夫人那里拜访吗,很快就又能见到了。”

    只见身旁青年握紧手中扇子,瞄了他又望着远方,低声喃喃道,“你说…阿葛姑娘会不会喜欢祁二郎这样的…”

    关山眼珠子一转,只觉得少爷担心的很是多余,忙接了话,

    “我的爷,虽说姜姑娘在您眼里那是个仙女,但这仙女下了凡尘也要遵守凡人的规矩不是?那祁二公子是谁?祁氏嫡支里最尊贵的一个,长公主的儿子,祁氏的地位那姜家拍马也赶不上,他们俩怎么有可能。就连少爷您,想要娶她老爷那里可能都不会同意。”

    戚玹宇将那扇子往关山头上一敲,怒道,“什么可能不可能,我的事和那老匹夫有什么关系!”

    “是是是。”关山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忙应道,“少爷和姑娘那才是天作之合。”

    戚玹宇神态稍稍松动,也不再往远处看了,低声又骂了一句,“你少说点这样的话,女郎的名声重要,是能这样随便议论的吗?”

    关山心中腹诽,平日游乐时荤话可说的多了也没见少爷有这么强的正义感,可见男人也并非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问题,碰到心中那神女时什么毛病都能收敛了。

    ……

    马车里。

    姜葛侧坐在一旁靠着车厢的位置。

    她与祁衍大概也有十几日未曾碰面,祁衍并不经常待在府上,上车前他应该在看书,此时相遇,男人正将手上那边古籍放在一旁,仍是芝兰玉树的温润模样。

    “公子可有什么事情相商?”

    祁衍抬眼看她,墨色的瞳眸里面缀着温柔的水色,在车厢不够明亮的光线中也清透如琉璃,他声音好听极了,

    “无事就不能找四娘吗?”

    姜葛一时被问道,竟不知如何答话。

    她只是想祁衍见到自己与别人一起走,按道理来说其实没有必要停下来邀自己同行,所以才猜测他可能有什么事情要说。

    低笑了一声,祁衍开口道,“四娘聪慧,其实的确有点事情要问你。”

    姜葛便也认真起来,颔首道,“公子请说。”

    祁衍薄唇一开一合,语气仍是清润,“四娘…与独家的三公子相识?”

    空气突然寂静下来,竹帘淡雅的清香萦绕在密闭的车厢内,听着外面车轱辘与地面摩擦的声响,姜葛竟罕见的在这盛夏中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虽不知祁衍为何这么问,但自己与独诸的来源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明明能找到可以搪塞的理由,此时竟然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

    似是见她为难,祁衍从一旁倒了一杯凉茶递给她,只先开口道,“四娘不用紧张,因你七天前派出去的那拨人出了点问题,是独三公子认出并救了他们,他将几人送回了我这里,说是下次遇见,与天玄教有关的事也可助我们一臂之力。”

    姜芩有孕之事虽请顾继保密,但他忠于祁衍,终究会让他知晓三分,再联系当时他搭救自己和燕璟玉时发现的木珠,以及如今独诸不知真假的相助,猜到自己和独诸有些关系并不是什么难事。

    祁衍相助她良多,世族纷争明枪暗箭,他让她接触了祁氏的势力,知晓自己可能与旁人联系仍没有发怒,已经是给了她足够的善意。

    沉默片刻,姜葛开口回答道,“我与独诸幼时相识,后来走散,东郡那次接风宴是我们多年后的第一次重逢,然后便没了联系,直到前几日受六娘所托,我才托谢小公子去信给他。”

    “我自知有所隐瞒,若公子需要我交还手中人手我绝不推脱。”

    她还是讲了实情,只要是谎言总有一天会被揭开,她没有那种隐瞒一切不露破绽的能力。

    祁衍看了她一会,半响没有说话。

    他没有接着她的话给出安排,只是问道,“那日送你木珠之人是独三公子?”

    姜葛眼睛闪了闪,避开了他的视线,低声回答,“是,他利用了我。”

    祁衍点点头,他坐直身体,开口道,“既然一开始选择用你便是相信四娘的为人,今日不过是一场交谈,我并非不通情理之人,若四娘视我为友便不会这么急于认错。”

    姜葛语塞,他话一说出口,气氛到一时没有了刚才那么紧绷,只是更让她感到一种无地自容。

    她和祁衍的确算得上是友人,只是面对他时,她总是先是敬重,后才想到几分交情。

    “向公子隐瞒是我的不对,公子大度,只是我却不能不承认错处,既然公子仍愿信任于我,我也不会负公子所托。”

    说罢她抿抿唇,补充道,“我与独诸虽然有旧,但他的立场与我无关,背靠祁氏,我也不会为他做任何有损祁氏之事。”

    女郎说话带着几分小心,似是在解释自己的行为,只是她言语里的含义似乎自己都没发觉。

    若她与独诸仅仅是普通相识的关系,又如何会在被发现之后下意识的只是独自承担错误,而切断这段关系似乎被默认了不会出现在她的选择里。

    独诸的所作所为完全不符合她交友的原则,一个人能让另一个人违背常理去对待,至少说明这个人一定非常特殊。

    祁衍将一旁的书拿起,冲她微笑了一下,说道,“我并未怪你,世家之间的关系并非时时敌对,虽政见并不相和,但祁氏偶也会与独家合作,既然三公子帮了我们,我也会承这一份情。”

    “好的……”

    见姜葛回答后,他也敛眉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姜葛坐在一旁,余光中祁衍正静静的看着书籍,他的冷白手指正好搭在背页染墨的插画上面,应该是关于水利之类的内容。

    虽然没有说,但姜葛莫名就感觉祁衍心情并不太好。

    就这样静坐了一会,姜葛终究还是打破了车厢的寂静,她轻声搭话道,“公子将帘子收起一点吧,车内昏暗,这样看书对眼睛不好。”

    祁衍视线从书中抽离,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缓缓开口道,“无事。”

    说罢又将视线重新转回了书上。

    姜葛弯起身,小心的将竹帘一角掀开固定好,日光渡进来,车厢内瞬间变得明亮了许多,她掀起的位置离祁衍有一定的距离,从外面看也并不会观察到车厢内部的结构。

    光线和她的影子落在地面上,看着书页上变得更加清晰的字迹,祁衍心中竟然升起了几分无奈。

    自己在做什么?他内心低笑了一声,轻忽的思绪掠过他的眼底,像淌过一片柔软的溪流。

    抬首看着姜葛回到位置上坐下,他轻轻开口,

    “多谢四娘。”

    姜葛心中莫名松了口气,也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

    墨色的石板铺满整个庭院,四周无声无息的隐匿着几双冰冷的眼睛,又一个身着黑衣的暗卫从廊外快速的走进来,停在门前静静驻立的统领面前,低声耳语了几句。

    行契进了屋子,半跪着行了礼,然后径直起身将手上的书信递到案后垂头看着公文的男人手边。

    “姜氏老太爷的信,说是有要事相商,一定要让主人收到。”

    “姜敬?”

    将手上的公文搁置在一旁,修长的手把那封信拾起,独诸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两下拆了信,将信纸夹出来看了看。

    “他说他知晓一些前朝密辛,让我看在他那女儿的面子上派亲信与他详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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