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后娘娘来了。”此时,公西韫才下朝不久,闻言便道:“让她进来。”

    皇后走进御书房后,先请了安,才道:

    “入选的秀女昨日便已安排在宫里住下,由掌事姑姑教习宫规宫仪。臣妾给她们拟了位份,皇上看看,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公西韫接过名册,略扫了扫,目光忽而顿了顿:“这宋御女,可是昨日那位好读诗词的秀女?”

    “回皇上,是此人。”

    “倒是个聪明伶俐的,”公西韫沉吟了片刻,“便封为才人吧。”

    “皇上所言自是,只不过宋氏家世不显,若要封为才人,便比家世高出宋氏的秀女要位份高些了。”

    “这也无妨。本次进宫的秀女并无朝廷重臣之女,最多也不过是些四品官员的女儿,也不必争出个高下。”

    “臣妾遵旨。”

    未时过后,圣旨便下来了。宋湘宁并未想到她能得个才人的位份,然而虽心中存惑,面上却不显,规规矩矩地谢了圣旨。

    待奉旨公公一走,冯御女便冷笑了一声:

    “有些人莫要以为自己真能得了皇上青眼。不过是从穷乡僻壤里出来的,再怎么扑腾也是草鸡,还真把自己当凤凰了。”

    才得了册封,宋湘宁心中明白,不只是冯御女一人对她有所不满。只是正因如此,眼下自己才更要谨言慎行,免得白白惹下麻烦。因而不愿与她纠缠,只当作没听见一般,径直往房中走去。

    不料冯御女见她无视自己,心中更加恼怒,竟走到宋湘宁的面前,挡了她的去路:

    “哼,你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做给谁看呢?殊不知你这丫鬟的身子还有没有那小姐命呢!”

    相比于冯御女的咬牙切齿,宋湘宁则是风轻云淡的多:

    “冯御女,皇宫之中最重尊卑。饶是你心中再怎么不平,这圣旨也已下来了。如今我是才人,你是御女。你若再对我起什么不好的心思,我大可用以下犯上之罪来处置你。你好生掂量掂量。”

    周围才得了的秀女们也都不是蠢人,自然也都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

    宋湘宁见冯御女一时被吓了住,而周围之人也都纷纷进了屋,显然是不愿把自己搅和进来,心里才舒了口气,也进了屋。

    夏姑姑做事极为妥当,圣旨下来不过半个时辰,便依着各主子的位份送来了服侍的下人及各类用物。

    服侍宋湘宁的是一个约莫十四岁的宫女。宋湘宁仔细瞧了瞧,模样中等,看着虽不甚精干,却也有几分灵气。

    也好,左不过这几天,她身边也无需怎么聪明的。宋湘宁在心里暗暗思忖。遂笑着开了口道:“你叫什么名儿?”

    小宫女也是第一次正经服侍人,本有些怵,但见新主子面善可亲,也比先时松了些拘谨。见她问,忙回道:“回才人,奴婢名唤九儿。”

    “九儿?”宋湘宁抿了口茶,眉眼微微弯起:“你莫不是在家中排行小九?”

    九儿摇摇头,语气有些难过:“奴婢自幼父母双亡,并不曾取名。只因十岁时被宫里公公看中带进宫,是那年第九个入宫的宫女,才得了这个名儿。”

    见宋湘宁轻轻颔首,她又试探着问了句:“奴婢现下既服侍了才人,才人可否给奴婢取个名字?”

    “这恐怕不成。你不过是这几日新人学宫规才被遣来服侍的,因此我还不能算你真正的主子。若你日后有了新的主子,知晓了你这名字是我起的,待你心里难免有膈应。”

    见九儿面色失落,宋湘宁便又说了句,“若你日后真能分到我那里,我便用心给你起个名字。”

    九儿闻言自是欣喜,福了福身:“那奴婢先谢过才人。”

    九儿到底也入宫有四五个年头了,几日相处下来,宋湘宁也从她口中得知了不少事。

    比如先前总与她生事的那位冯御女,其实父亲并未在朝中做了什么官,只是肃亲王底下的一位幕僚,受些器重。肃亲王十几年前又因身子骨不好而从藩地回了京城将养,多年下来,冯家也在京城混得了些名声。自年前家中长女与礼部尚书之子结了亲后,冯家便愈发水涨船高。

    再说那位方秀女,也是现在的瑾贵人,是今上已故的姑母明阳大长公主的女儿。虽母亲已去世,父亲也仅在朝中领了个闲差,却仍是皇亲贵胄,身份尊贵,也是她们这一众新人中身份最高的。

    而掌事姑姑夏氏,原本是太皇太后做太后时服侍她的,后来又做了太子的乳母。太子登基后便封她做了六局的掌事,连皇后娘娘都对其礼待有加……

    加之各宫娘娘的脾气禀性,宋湘宁也都略知了一二。

    而后她又问:“九儿,后宫之中皇后娘娘尚在,为何却由意贵妃代掌凤印?”

    “才人不知,这原也有个缘故。奴婢听宫里姐姐们说,皇后娘娘在做太子妃时曾诞下一女,却在一岁时不幸夭折,当年被先帝追封为乐康长公主;而不久后又流产了一个孩子,太子妃伤心欲绝,自那时起身子骨便越发不好;后来经宫里的太医调养了两年,太子妃才又有了孕,生下了太子的长子,也就是如今的大皇子。

    “可惜大皇子一生下来就被御医判有不足之症,束发之前都需小心照料。而太子妃也受了累,身子骨愈发不好。在皇上登基后,更是无力掌管六宫事务,故而太皇太后便做了主,将凤印给了意贵妃娘娘。”

    “如此说来,眼下宫里是意贵妃风头正盛了?”宋湘宁问。

    九儿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才人这话也对,也不对。在这宫里,还有能与意贵妃娘娘分庭抗礼的的一位,那便是淑妃娘娘。意贵妃娘娘是邻边藩国西梁进贡来的公主,身份算不得尊贵,入朝时被先帝赐给了太子做太子良娣。

    “过了两年,西梁新君即位归附我朝称西梁王,先帝龙颜大悦,才被抬为侧妃。后来侧妃有了身孕,又因是府里的老人,在皇上登基后就被封了贵妃之位。

    “而淑妃娘娘虽进府晚,却家世显赫,父亲是镇守北疆数年的令大将军。并且她生下的二皇子,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位皇子,宫里有不少人都说是祥瑞之子,地位尊崇。但意贵妃膝下却只有一位公主。因此若论起来,淑妃虽明面上位份次了一等,实际和意贵妃相比,却并未有何悬殊。”

    这日,宋湘宁正和其他新人们一道学习宫廷跪拜之礼,忽而听到两个御女低声絮语:“你听说了吗,今日瑾贵人也要来与我们一同学宫规呢。”

    “瑾贵人自入宫起便一直抱病,如今这是好了?”

    “什么抱病,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我在家中听娘说过,瑾贵人原本是不愿进宫的,家中姨娘撺掇驸马将她送了进来,瑾贵人心中自是不快。”

    “那姨娘为何要这样做?”

    “你傻呀,瑾贵人是明阳大长公主留下的嫡女,听说驸马碍于她在一直都未续弦。若她进了宫,待驸马爷将那姨娘扶正,姨娘生的孩子不就成了嫡子嫡女?且日后也不会再有人与其相争了。瑾贵人呀,是心中有气才推病了几日,如若再不来,就是不把皇家放眼里了。”说话的御女啧啧叹道。

    正说话间,夏姑姑来到二人面前,冷声道:“这里是皇宫,还望二位主子说话行事谨慎些。莫要说些不该说的,以免得罪了人。”

    二人一惊,忙欠了欠身:“姑姑教训的是。”

    宋湘宁虽目睹了此幕,谨记了姑姑的话,但该做的功夫却一刻都没停下来。

    等再过两旬,她们的宫仪便学完了。届时皇后娘娘会派女官过来查看,她可万不能出了差错。如若不然,遭旁人笑话是小,惹了帝后不喜是大。

    正思量间,一个小宫女喊道:“瑾贵人来了。”

    众人先是一惊,反应过来后,虽是心思各异,但也都请了安。

    宋湘宁起身之时抬眼望去,只见那女子身形修长,穿着素雅。

    头绾一支日永书琴簪,身着一袭茜素烟罗衫。远山黛眉,碧潭清目。窈窈倩影,窕窕婷姿。寒容漠色度冰意,远望姝色踟(chí)不前。

    有人笑着迎了上去,却被瑾贵人掠了过去。她径直走到夏姑姑面前,微微颔首:“姑姑安好。”

    夏姑姑亦回了礼,又道:“贵人病着的这些日子,皇后娘娘很是挂怀。又怕贵人跟不上同进的姑娘们,故而特给贵人派了两个教习嬷嬷。贵人如今既已大好,便不必与众位主子一起,自会另有嬷嬷来教。”

    “那便有劳姑姑了。改日我会亲自去叩谢娘娘。”虽言语致谢,但瑾贵人面上仍是如平镜般,无一丝波澜。

    “哼,不过是个没落的公主之女,又有什么可高傲的。”

    待二人走远后,冯御女忿忿地啐了声。她方才上前去迎瑾贵人,本想搭个话,不料却又被下了面子。连着上次的事,她的心里已经记恨上了瑾贵人。

    依这性子,怕是在这深宫中待不长久。往后还是尽量不理睬的好,省的惹了麻烦。宋湘宁在心底暗暗摇头。

    附:

    靖朝后宫制度:

    皇后

    正一品:皇贵妃

    从一品:贵妃淑妃贤妃德妃

    正二品:妃

    从二品:昭仪昭媛昭容淑仪淑媛淑容修仪修媛修容

    正三品:婕妤

    从三品:贵人

    正四品:宝仪

    从四品:美人

    正五品:才人

    从五品: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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