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湘宁刚踏入宫门,钟袖便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恭喜才人,方才李公公带着一道圣旨和好些东西来了院中,就等着才人回来接旨了。”

    闻言,宋湘宁忙走进院中,笑着说道:“有劳公公久等了。”

    李常德给她行了礼:“不妨事。才人快些接旨吧。”

    宋湘宁及院中众人皆跪了下,听他宣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天命,统御四海,后宫之安,亦为朕心所系。今有才人宋氏,性行温良,容止端淑,恪守宫规,恭谨侍上。其德行风范,深得朕心。特此晋其位份为美人,赐封号玥,享相应之尊荣。并赐玉佩两枚,金钗一对,荼白玉芝兰花步摇一支,云华锦一匹。望其日后敬慎内职,和睦宫闱。钦此!”

    宋湘宁规规矩矩地叩谢了圣恩,面色沉稳地接过了圣旨,无一丝差错。而后又使了眼色给兰若,后者会意,很快从屋里拿出了三个荷包,分别递给了李常德和其身后的两个小太监。

    两个小太监没有即刻收下,只看着李常德的脸色。见李常德并未推辞,才各自高高兴兴的道着谢收了下。

    “公公此番辛苦了,皇后娘娘才赏了些上好的太平猴魁,公公用一些再走吧。”说罢,宋湘宁便吩咐兰若下去泡茶。

    李常德笑着摆摆手:“多谢美人好意。奴才还要回去给皇上复命,就不劳美人费心了。”

    待李常德走后,钟袖高兴道:“前些日子,御膳房的那群腌臜奴还因着美人没承宠瞧不上绛茗轩。这下可好了,美人不仅晋了位份,还有了封号,我看以后谁还敢欺负咱们!”

    宋湘宁心里正想着事,昨晚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她的小字,不成想竟被他赐予了自己做封号。也不知他究竟有没有想起来?思忖间,冷不防被钟袖这么一打断,她只得笑了笑:

    “虽是如此,咱们关起门来高兴高兴便是了,在外头可不能张扬,免得让人抓住了把柄。”

    “美人说的是,奴婢听美人的。”

    “玥美人高升了怎得也不知会我一声?我好给玥美人恭贺恭贺。”门外传来一道女声。

    宋湘宁转身望去,竟是冯御女,不,现在该称冯才人了。冯氏先她侍寝,还曾因此讥讽了她一番。

    宋湘宁正不解她又为何而来,兰若附在她耳边说道:“奴婢听闻今早冯才人因出言不逊而被淑妃娘娘掌掴了,现下来此怕是另有所图。”

    绛茗轩里的人向来知冯才人与他们主子不合,故也没有人上前去迎她。

    而冯才人倒也不恼,她又道:“玥美人在我们这一众新人中,容貌,仪礼,都是一等一的好。就是这家世,”她状作可惜地叹了口气,后又道:“如今玥美人又得了封号,更是阖宫少有,也不知这宫里上上下下,该有多少人眼红呢。”

    见宋湘宁并未理她,冯才人略带讥讽地笑了笑:“我可是听说了,前些日子玥美人在御花园冲撞了淑妃,被罚了跪不说,今晨在坤宁宫请安时又被淑妃好一阵刁难。这才几日呀,便遭受了这些,往后还不知有多少苦头要吃呢。”

    她这番话说得着实难听,钟袖先沉不住了气:“冯才人说着是来恭贺我们美人的,却话里话外都带着刺,莫不是您自己被淑妃娘娘罚了不痛快,又要来绛茗轩气我们美人一番。”

    冯才人本就压着一肚子火,现下又被她戳了痛处,怒斥道:“你个烂了舌头的贱婢!主子们说话,有你什么事?”

    她转向宋湘宁:“宋湘宁,难不成这便是绛茗轩的规矩?”

    宋湘宁面色平静:“我绛茗轩的规矩如何,就不劳冯才人费心了。倒是我对冯才人有二事相问,一是你方才不经通传便进了绛茗轩,是何规矩?二是我的位份高于你,你本应恭恭敬敬地称我的封号位份,适才却直呼我的名讳,这又是何规矩?若冯才人不知以下犯上这条宫规究竟为何意,我不吝赐教。”

    冯才人气得脸色通红,偏又无回辩之力,只得狠狠撂下一句,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她走后,钟袖尤为不解气,呸了一口:“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样儿的,也敢来和我们美人相比,活该自讨没趣!”

    “钟袖。”宋湘宁告诫地看了她一眼。

    “好了美人,奴婢不说了。”

    宋湘宁也未再多言,让院中的宫人各去干了差事,和兰若进了屋。

    “美人,您还在为方才的事烦扰吗?美人放心,钟袖只是年纪小,易冲动些。奴婢会好好调教她的。”见宋湘宁眉尖微锁,兰若道。

    “钟袖的性子的确应当好好管管,免得日后被人当了枪使,犯下大错。不过,我却不是为这而愁。”宋湘宁轻叹了一声。

    “那是为何事?”

    “今日意贵妃此番,我实是不解。论理,我只是个才承宠的新人,而她已是贵妃,又执掌凤印,本应犯不上与我交好。”

    兰若替她宽心:“美人也不必多想,贵妃到底如何,明日一去便知。况且贵妃也未必就是坏心,咱们若是真能得了贵妃庇护,在这宫里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翌日辰时,宫人们已起了身,各自在其院中及长街上进行尘洗洒扫。阳光照在这紫禁城之中,使飘起来的水珠形成了一层薄薄的金雾。扶光虽升,但因暑气未起,走在宫墙之间,倒也觉清爽。

    “娘娘,玥美人来了。”云夏笑着将宋湘宁和兰若主仆二人迎入宫中。

    一进宫中,宋湘宁便发觉唐福宫内除了意贵妃,还有两位嫔妃。中宫请安时已见过,是璇昭仪和裴贵人。她们是从太子府出来的老人,如今又在这唐福宫中,想来也是同贵妃交好的。

    “原本今日初来拜访娘娘,应分外庄重些。奈何嫔妾宫里实在是没有什么敢称能入了娘娘们的眼的,左思右想,只得带了这份拙礼来。还望三位娘娘勿要嫌弃。”宋湘宁笑着道。

    得亏她今日带的多,不然若只送了一人,场面怕是不好看。她心里暗忖。

    兰若将东西呈了上来,一共三匹丝绸,分别递给了三人身旁的宫女。

    意贵妃用手轻轻摸了摸,虽不及宫里的精贵,却也是做工精细,质地轻薄,润滑如水,亦是上乘。她笑着问:“这是什么绸缎,本宫倒是没见过。”

    “娘娘没见过也是自然,这绸缎名唤‘水云烟’,因产量不多,做工又费,向来是只内销不外供的。不过要跟娘娘身上所穿相较,自是不能比的。”

    “玥美人年纪轻轻,却这样有心。东西倒不甚要紧,只是这份心思实是难得。”意贵妃面容含笑。

    璇昭仪也笑着道:“想不到玥美人不仅容貌生得好,心思也是这般巧。瞧着日后啊,定是能得皇上欢心。”

    宋湘宁面上作羞:“娘娘说笑了,嫔妾不过是会耍些小聪明罢了,哪里敢和娘娘们相比。”

    这是,唐福宫里的宫女奉上了茶,意贵妃道:“这是西梁上贡的紫蓠茶,玥美人尝尝,可比得坤宁宫里的太平猴魁?”

    宋湘宁从未喝过外邦的茶水,一口下去,初无甚感觉,久了才觉一股浓烈的茶香直入咽喉。虽不是沁人心脾,却引人入胜,令人情不自禁欲再饮下去。

    莫非这西梁的茶如酒一般,后劲儿足?也是怪哉。宋湘宁心里纳罕。

    一盏过后,有宫女续上了水。宋湘宁揭起杯盖,撇了撇茶叶,又听意贵妃道:“玥美人,过来,让本宫好生瞧瞧。”

    宋湘宁走了过去,被意贵妃拉起了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后又侧身笑着对云夏道:“云夏,你瞧瞧,像不像?”

    “奴婢觉着,是有几分相似的。”

    宋湘宁正一头雾水,又听意贵妃言:“在西梁时,十一皇妹同本宫最是要好。本宫昨日见你时,便觉得你眉眼之间与她有些相像。本宫出嫁之时,她也才七岁,如今八年未见,想来也是同你一般大了。”

    说着,眼神黯淡了下来,似是有些伤怀。此刻,她的脸上多了几分敦柔的神色,而少了些许疏人的贵气。

    这样说来,意贵妃昨日帮她,竟是因为这个缘故。宋湘宁心中也不禁泛了一丝苦涩。她与姐姐自幼也是形影不离,而今却是相隔千里,也不知何日才能一见。

    见场面有些冷了下来,璇昭仪笑着圆了场:“这本是大喜的事儿,娘娘怎得还伤怀起来了?”

    说着,她起身走到宋湘宁身旁,拉起她的手,笑说道:“既然玥妹妹这般合娘娘心意,要我说呀,娘娘索性儿就认下来,往后当作亲妹妹疼。岂不欢喜?”

    宋湘宁忙推辞:“昭仪娘娘言重了。嫔妾身份低微,怎敢认作贵妃娘娘的妹妹。”

    璇昭仪闻言笑意更甚:“娘娘您看,要不说玥妹妹可疼呢。如此懂礼识数,要不是娘娘抢了先,臣妾都想要这么个妹妹了。”

    意贵妃嗔她:“满宫里,就数你能言快语。如此,本宫便依你所说,认下这个妹妹。”

    话音才落,便有宫女奉上来一个镶着红珠绿石的珐琅宝盒,云夏上前打开,是一对赤身翡翠玉镯。色泽明艳,质地清透,纹路精细,装饰绚雅,在日光的笼罩下,散发出淡淡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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