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付挽便赶去烟凌台了。

    路上多多少少听了些昨日的风言风语,她眉头也没皱一下,自顾自赶路了。

    倒是路上经过的神官仙官看到她都目瞪口呆。更是有的仙官因为信了某些民间话本里写的“残蕊元君是位男神仙”而感到意外。

    这哪里是男神仙,明显是位女神仙再不过的女神仙啊!

    不过神仙女化男相,男化女相,这都是很正常的事。你是男的女的不重要,信徒认为你是什么才重要。

    烟凌台

    施虞是掌管神仙历劫的男神官。

    付挽长袖一拂,朝施虞微微欠身。

    施虞亦回礼,道:“元君来得正好,凡尘镜现已开启,元君是否再将此次的运簿看一遍?”

    “不必了。”付挽温声道。

    这一下去,宫观庙宇的请愿不知道要堆多高多厚了。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这趟一走就是三十天,那就是人间的三十年。

    想来就可怕,也不知回来后会不会信徒四散。

    但只有悟得更高,才能做得更好。

    下一秒,随着施虞的请示,付挽径直进入到镜中。

    半个时辰后

    瑶光殿

    此时的瑶光殿角落,还站了个面壁的人,正是那苏羡。

    他竟在瑶光殿站了一夜。

    施虞看也没看他一眼,向离尘汇报情况:“帝君,残蕊元君已入镜。”

    离尘轻颔首,随后打了个退下的手势,又看向了苏羡。

    施虞马上退出了殿外。

    空荡荡的殿内,又只余二人。

    离尘摸了摸脸边已经逐渐白了的胡须,沉重道:“可知错了?”

    自然是朝苏羡说的。

    苏羡有些不甘,却不得不面对。

    “知错。”

    离尘这才舒展了些眉头:“既知错,改日残蕊归来,你便亲自向她请罚。”

    听到这苏羡又不乐意了,正想动,又被离尘一指定在原地,这才不乐道:“知道了帝君。”

    离尘叹了口气,不满道:“若神之间都无法和睦共处,又如何保证对天下负责?又如何能说视苍生为己出?不成要让你的信徒和你一样乱来吗!天界是什么地方,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简直胡闹!”

    眼看离尘越来越生气,苏羡这才扯了扯嘴角笑道:“帝君,我就是喝了酒,不小心才那样的,下次不会了,不会了!”

    离尘当然知道他改不掉,所以这次已经是他最后一次机会。

    八十年前因为一己私欲砸了凡间其他神官庙宇的,是苏羡;一百年前因为气上头把其他神官打了一顿的,是苏羡;二百年前醉酒大闹春日宴的,是苏羡。

    按常理说,离尘早该把他贬下凡了,但偏偏苏羡又是个一方武神来的,要知道,天界现在缺的就是武神,要知道,离尘就是武神来的,北镜武神。

    但再有下次,没人知道苏羡会怎样。

    “自去殿外领罚吧,三日内不许离开瑶光殿外半步,以此为戒。”离尘沉声道,随后起身离开。

    留苏羡在原地气急败坏。

    虽不是第一次了,但一想到要他向个瞧不起的元君请罚,他心中就怒火萌发。

    那边,祝衍正在桃树下和两个女仙官谈笑风生,离尘路过,走了上前。

    三人见状都忙慌上前:“帝君。”

    离尘颔首,掠过仙官走向祝衍,停在了他的跟前。

    “近日可忙着?”他道。

    祝衍收起了刚刚那副风流样,摇了摇头,道:“不忙,殿里的公务都处理完了,宫观的请愿也结了,帝君是有什么事吗?”

    离尘朝两位仙官摆了摆手,二人纷纷离开。

    祝衍更加疑惑。

    “听闻南方近日战事频发?”

    是了,祝衍正是坐镇南方的武神。

    祝衍了了,微微点头:“正是,帝君不必担忧,属下能处理好。”

    “我自然相信你的能力,只是还有件事。”

    “帝君请讲。”

    离尘朝前走了两步,看向一旁的桃树:“只怕这次,要你亲自下去一趟了。”

    祝衍神色不变,淡然道:“帝君只管说。”

    “我记得,你从前也是个沙场得意的。”离尘折了枝桃花。

    很明显言外之意就是要让祝衍用凡人身躯再去战一次。

    祝衍显然没想到离尘会说这个。

    离尘也不再打幌子,道:“南方管辖地区出了差错,怕是鬼界的。”

    祝衍沉默半晌,开口道:“帝君的意思是,战事不是自然发生的?”

    离尘点头不语。

    神体下凡怕是容易被察觉,因而要用凡体,但因状况特殊性,怕是不能直接隐去神气了,因而要附到一个真正的凡人身上,但活人尚不可,所以眼下只能附到刚死不久的新尸上,且时间不宜过久,不然容易被人误会成诈尸。

    祝衍思考良久,这才道:“属下明白,这便下去查看情况。”说罢便向离尘请示先行离开了。

    云黎国皇宫

    付挽此刻正是云黎国三公主,付黎。

    便是将付黎的所有记忆存了下来,将付挽的记忆暂且忘记。

    付黎天资平平无奇,相貌也不出众,体质还差,自小受皇兄弟姐妹们打压,奈何性子也懦弱。

    十岁那年,付黎乳母给做的纸鸢被皇兄扔进池里。

    十岁的付黎因着体弱多病,吃的少,身板也小。

    瘦小的付黎泪眼汪汪地趴在池边哭喊道:“嬷嬷!快帮我把纸鸢捡起来呀!呜呜…呜……”

    一旁的罪魁祸首付慎正得意洋洋道:“别喊了,你的嬷嬷早就被我母后碾出宫喽,你以后就是个没有娘的孩子啦,不对,你早就没有娘了!”

    是了,付黎的娘,在生她那天就离开了。付黎自小就由乳母带大,感情深厚。

    “嬷嬷,嬷嬷…你在哪里…黎儿的纸鸢掉进水里了…嬷嬷…”付黎不回答他,继续抽泣着,眼泪一滴一滴滴进池里,溅起层层水花。

    付慎见她不回话,恼了起来,上前就又将那池子里的纸鸢踹远了些。

    付黎原本快够到纸鸢的手一下没抓稳,整个人都掉进了池里。

    付慎在一旁哈哈大笑,朝周围喊道:“来人啊,傻瓜掉池子里啦,哈哈哈…”

    一旁的宫女见状忙把一旁的侍卫拉了过来,低声道:“虽不受宠,好歹是个公主,救救吧,反正挨骂的还是她。”

    侍卫却不乐意了:“救她干嘛,皇上又不会因为她给我赏赐,都巴不得她早些死了算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全然不顾还在挣扎求救的付黎。

    “救命…娘亲…嬷嬷…黎儿好痛,黎儿好痛…”付黎的嘴鼻被水一下一下淹着,难受地呼喊。

    付慎笑罢,只转身离去,不再管她。

    反正走了以后也没人敢说他也在场。

    一个不受宠的公主,死就死了。

    下一秒,一双手将付黎整个人都抱了起来。

    付黎的头发已经被打湿大半,此刻紧紧贴在那人的脖间。

    是个侍卫,名叫傅衍,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

    傅衍手里还抓着她的纸鸢。

    只见那两个宫女侍卫还在说些什么,忽然往这边看来,开口道:“你救她做什么,皇上不会给你赏赐的。”

    话未毕,傅衍竟头也不回抱着公主离开了。

    傅衍将付黎安全送回寝殿,却发现殿门紧锁。

    看付黎被冻得浑身发抖,傅衍眉头越锁越紧,挣扎片刻,他用一只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将外衣内侧盖到了付黎身上,他知道自己逾越了,但至少她不会那么冷了。

    到底有多厌恶,连寝殿也不留一个人,连侍卫,也没有。

    傅衍再低头看了看付黎,她正直愣愣看着他,也不抖了,就是那样,看着他。

    “公主别怕,不冷。”傅衍学着乳母们哄孩子的动作,轻轻摇着怀里的付黎。

    付黎依然只是静静看着他,不久后就睡着了。

    傅衍眼看这样不是办法,他打量了四周,确定没人后,蹑手蹑脚又快速地走到了后窗,见窗紧锁,傅衍特意把付黎放到远处一点干净的地方,随后用最小的动静踹开了窗。

    他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好在没有吵醒付黎。

    他又将她小心抱起,放到了寝殿床上,擦干头发,将衣服上的水拧干。换衣服还是太冒犯了,毕竟是公主,他将干毛巾垫在付黎的湿衣下,避免直接接触,随后盖上被子正准备离开,哪只付黎的两只冰凉凉的小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袖,嘴里嘟囔着:“娘亲…嬷嬷…你们在哪里…黎儿好怕……”

    “黎儿好怕…”

    “娘亲,嬷嬷…”

    傅衍抿唇不语,一个轻轻拍着她的手,小声道:“黎儿不怕,黎儿不怕…”

    像是得到了回应,付黎果然安静了下来,又沉沉地睡着了。

章节目录

祝常安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惟闻我名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惟闻我名并收藏祝常安最新章节